接下來的日子里,舒迪未曾再出門,安分的呆在自家小院里跟四夫人習字學琴,閑暇的時候就照顧受傷的糖糖,睡睡懶覺,吃吃敏娘做的糕點飽飽口福,簡單平靜的生活著。
因為之前有敏娘私下說情,加上四夫人也憐惜女兒一人孤單,所以也沒責怪舒迪留下糖糖。只是板著面孔講了一番課業為重,不許太貪玩之類的話語,在舒迪的喏喏連聲中就此作罷。
舒迪理解四夫人的擔心,因此上課時候總是認認真真,學琴也是漸入佳境。四夫人看女兒並未曾因養了糖糖而顛倒主次,忘了學習,欣喜之余,也不再干涉糖糖與舒迪的親近。
日子流水一般,不知不覺中已經度過了兩個月。
糖糖的腿傷也在一周前完全康復,每日里活蹦亂跳的追在舒迪後面當橡皮糖,一人一物整日嘻嘻哈哈,笑聲不斷。
這日又是趕上沐休,敏娘早早將舒迪母女叫起床用過膳,收拾一番又背著那個藍色小布包去街上幫四夫人買藥。
舒迪吃了飯本想睡個回籠覺,糖糖精神卻是好了,不停跟她嬉鬧。三番兩次的舒迪就睡不著了,看看外面陽光挺好,就興起了出去走走的念頭。
索性起了身,听听四夫人屋子一片靜悄悄,隔著門敲了兩下,道︰「娘,今兒個天真好,我想跟糖糖出去玩會兒行嗎?」。四夫人回道:「去吧!別走太遠,早點回來。」
舒迪應了一聲,輕輕帶上門離去
出了門先朝撿到糖糖的地方跑去,兩個月沒出門,原來茂盛的青草也已經變成了大片漸漸枯黃的敗草。糖糖跑在前面,沖到當初自己躺過的木板上又跳將了兩下,舒迪也走過去蹲下來模模那個旺財家的門口,又把木板朝洞口拖了拖,遮掩了一下,收拾妥當之後,起身離開。
走了幾步,看到糖糖還在那里徘徊,舒迪叫了一聲,糖糖最後留戀的站到自己當初受傷時躺過的木板上,頗顯莊重的撒了一泡尿,才依依不舍的朝舒迪跑來。
舒迪哭笑不得的點著它的小鼻頭︰「你怎麼跟條狗狗似的,還搞圈地運動啊?」糖糖仰起鼻頭哼了一聲,一副驕傲的模樣。
後院沒什麼人,轉了幾下就又到了自己住處門口。糖糖不止步的繼續朝前面跑,舒迪抬頭看去,幾顆蒼天大樹的掩映中,一條筆直的主干大道貫穿前後,大路兩邊一幢幢的小院落里隱約還听到幾聲清脆的話音。就在這愣神兒的瞬間,糖糖已經朝西南方向奔去,還回頭朝舒迪「吱吱」的示意,讓她跟上去。
舒迪莞爾一笑,舉步跟了上去,走了五十米,到了一個小花圃旁邊。花圃不算大,但勝在精巧,高低錯落的花牆花架上開滿了各種叫不出名的花兒,糖糖此時就懶洋洋的蹲在其中一架花牆上美滋滋的曬太陽。
一陣風吹來,飄來淡淡的花草植物香,舒迪做了個深呼吸,笑道︰「曲徑通幽處,微風撫花香。你這個家伙倒是會享受啊!」
少頃又道︰「糖糖,我好像還聞到了桂花的香味,不如我們去尋了采一些回去用吧!」說罷循著那隱約的淡淡桂香一路而去,糖糖看到舒迪動身,嗖的一聲跳下來朝前沖去。
舒迪跟著糖糖走了兩,三分鐘,又拐過一面牆,朝前走了幾步,一顆大大的桂花樹出現在眼前。此時正是八月上旬,一簇簇淡黃色的桂花包裹在枝頭上,顫悠悠的綻放開,清遠淡雅的幽香撲面而來。風來枝頭輕輕抖動,幾片花葉悠悠飄落。
舒迪對著這滿樹桂花竟似痴了一般,眼前不由浮現出前世高三那年頂著考學壓力跟當時的同桌一起逃課去郊外摘桂花的情景。
那是舒迪第一次見到長在枝頭的桂花,第一次拿采摘的桂花晾曬了摻著蜂蜜泡茶喝,當時教室里桂香滿室,自己的第一杯桂花蜂蜜水就被N多同學你一口我一口的品嘗掉了,只喝了一口的雯玥還帶著傻乎乎的滿意的笑。後來那個同桌就轉學了,只是雯玥每當回憶往事的時候,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他,想起他帶她逃課去摘桂花,想起第一次泡制的桂花茶。
直到抱著桂樹枝頭的糖糖,秋千一般的在自己面前蕩了好幾個來回的時候,舒迪才從回憶中醒來。看著糖糖獻寶似的在面前臭美,舒迪好笑之余又擔心斥道︰「糖糖,快下來!別壓斷了枝頭,損壞了這開的熱烈的花兒。」
糖糖看著舒迪不滿的嗚了一聲,跳下枝頭又找別的樂子去了。
舒迪小心翼翼的爬上桂樹旁邊的一面矮花牆,伸手試了下,還是差一點,環顧四周,看到花牆旁邊的角落里有兩塊廢棄的青石磚。舒迪跳下花牆,將一塊青石磚搬起來安穩放置在剛才站立的花牆上,再次爬上花牆,踩在青石磚上,這次一伸手就抓到了樹枝。把外衫月兌下來攤在旁邊,舒迪開始小心而專注的采摘那壓低了枝頭的桂花。
也不知過了多大一會兒,看看已經堆滿了衣衫的花蕾,舒迪手酸的放下最後一捧桂花。正準備跳下花牆包裹起來離開的時候,背後傳來一把清脆的童音︰「怪不得娘說這桂花怎麼越開越少,原來是你這個采花賊!」
「采花賊?」舒迪硬憋住笑,身子卻在顫悠悠的晃著。呃……這名字取的真是名副其實又名不副實。舒迪跳下花牆,轉過身子去看剛才呵斥自己的人。
只見花牆下的小石徑上,立著三個小人兒。
最前面的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看身段比舒迪還要高一點,身著粉色的羅裙,腰里系根淡紫色絲帶,兩條長長的流蘇垂落下來。青絲梳了一半用一條粉色的緞帶挽了,耳邊各自編了一個小辮子,其余松松的披在身後。一雙狹長的鳳眼,粉嘟嘟的小臉蛋,不大不小的鼻子,兩條細細的眉毛因為呵斥而緊蹙著,薄薄的嘴唇也緊緊抿起,舒迪心道︰「倒是個明艷動人的小美人,可惜多了一分不掩飾的驕縱!」
緊挨著小姑娘站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公子,身著湖藍色的袍子,兩只圓溜溜的大眼楮,高挺的鼻梁,紅撲撲的小臉一笑一個酒窩,手里還拿把小木劍。此時看著舒迪好奇道︰「七姐姐,你怎麼又爬這麼高?莫不是還想再摔下來?」
小公子旁邊立著一個渾身鵝黃的七,八歲的小姑娘,比前面的小公子高了一點,梳了很規矩的發式,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此時兩只小手緊緊的的捏著手中的絲帕,一雙小鹿般的眼楮含驚帶怯的望著舒迪。好一個弱柳扶風,楚楚動人的小家碧玉。
舒迪不動聲色的將三個人全部打量一番後,才笑道︰「這桂樹是你栽的嗎?」。
為首那個粉色衣衫的姑娘回道︰「不是我栽的又待怎樣?」
「既然不是你栽的,那你就不是主人,不是主人就不能說我是采花賊!」
「哼!聞府的東西都是我娘的,你不呆在你娘那個後院,居然敢跑到這里來偷桂花,偷了東西還敢頂嘴抵賴,落水一回,居然還學會牙尖嘴利了!看我不稟告爹娘懲罰你!」粉衫女娃厲喝。
「五姐姐,七姐姐就只是采了些桂花。反正這里還有這麼多,我們也采不完,就不要告訴大娘了吧?自打七姐姐落水之後,棠兒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呢!七姐姐,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敏娘怎麼沒跟你一起啊?」小公子言罷親親熱熱的上來拉了一把舒迪的衣袖。
舒迪正待回答,那邊又是一聲冷哼︰「棠兒過來!你拉著她做什麼?又髒又呆的掃把星,小心你也變痴了!」說話的同時,一把扯過小公子拉著舒迪衣袖的手,還嫌惡的甩了幾下。
舒迪正待出口的話在听到粉衫女娃兒的諷刺後含笑收回。對哦,我雖然腦子清明了,但這事情連我那個便宜老爹都不知道,也就更談不上那些夫人姨娘,兄弟姐妹了!既然她們不知,那我索性繼續裝傻,混過此事,早點回去罷了!
主意打定,舒迪繼續不語,故意將眼神放的愚鈍且怯懦的看著粉衫女娃兒。
「你們看看,她還是這副蠢笨樣子!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既沒被水淹死也沒摔死,命還真是夠硬的!」粉衫女孩兒圍著舒迪轉了一圈,譏諷道。
「五姐姐,你莫如此講七姐姐。娘說,七姐姐是我們的姐妹,先生也說,要兄友弟恭,姐妹親近才是好孩子。所以我們要對七姐姐友愛,這樣才是好孩子!對不對啊?六姐姐?」
小公子說完又轉頭朝鵝黃女娃兒爭取支持。
「這個,這個,先生是有這般講過的。」鵝黃女娃兒雙手扯著帕子,遲疑了片刻,偷眼看了一下粉衫女娃兒,方才低頭輕輕回答。小公子得了支持,喜笑顏開,正待再講。
「好了好了!棠兒你每次都是這一句,耳朵都要長出繭子了!你們愛叫就自個兒叫去,反正我不要跟個痴兒做姐妹!更不跟她玩兒!」言罷又狠狠的瞪了舒迪一眼。
「棠兒,嫻兒,我們走!」吆喝一聲,粉衫女娃兒帶頭高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