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晉 長安荊芽 第077章 被安排的命運

作者 ︰ 眠冰

容芳院里,夏綠正說著︰「……又去看了看,阿桃還在昏迷著,那兩個丫頭吃了些東西,胡姨娘的人傍晚去過。」

阿桃,胡姨娘,大夫人心里徒生煩亂。

見主子不說話,疲憊至極的夏綠自是不再開口,恍惚的給她捶著肩膀,每一下都像捶在自己渴睡的眼皮上,沉重得快要睜不開。

案上的燭火無風自動,晃著大夫人那張略顯干澀的臉,她倚靠在軟榻上,目光望著半明半暗的青色紗帳,上面的圖案是花開並蒂,圖案後面是空空蕩蕩,火苗在她的眸子里挑釁的跳動。

突然,蠟燭爆了一個燭花,輕微的聲響驚動了打嗑睡的夏綠,本來機械運動的手臂錯開了一寸,敲到大夫人的脖子上,她敢發誓她下手極輕,輕得像是羽毛拂過一樣,但是卻令大夫人霍然回頭,射過來的目光像刀子一般。

「奴婢該死,奴隸該死。」夏綠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夫人,後脖頸驚出一層白毛汗,困倦的腦子馬上就清醒了,眼見那目光還沒有收回去,跪下的同時照著自己的臉就是兩巴掌。

脆聲剛落,大夫人動了身體,刀子一樣的目光迅速消失不見,快得像是一個錯覺,她有些好笑的眨動眼皮,「快起來,你這是怎麼了,倒嚇了我一跳。」說完嘆了一口氣,「這幾天事情多,這些個孩子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特別是阿桃,進府就病了,還有那些個自以為得了勢的小蹄子想興風做浪……」頓了頓,揮了揮手︰「你下去吧,多多照看些阿桃。」

這意思是讓她再去阿桃那邊熬一個晚上?還讓不讓人活了?

盡管心里抱怨,臉上可不敢表現出一分一毫,夏綠恭敬的退出,頂著火辣辣的臉頰,低頭在碎石路上慢行,身後跟著好幾雙探詢的目光。

其實一個眼刀不代表什麼,老夫人在府里時天天甩眼刀,比這凌厲比這有氣勢,關鍵大夫人是那種千年笑面狐的性子,善在表面,其他埋心中,今天這般露出來,說明現在的局勢很嚴重,她有些失措了。

都是太液池那件事惹出來的,大夫人做過那麼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次次周全,次次順利,衣角不沾半點血腥,身上不落一絲詬病,頭上賢慈的光環越來越明亮,哪曾想到了阿桃這里卻陰溝里翻船,只是沒成功便罷了,還損失慘重,賠上了二小姐不說,還在圈子里惹下了不好的傳言,最重要的是在後院失了寵……,還不如不算計阿桃呢。

正出神的想著,差點和前面一個黑影撞個滿懷,她唬了一跳,正想斥責是哪個不長眼的婆子,肚子上挨了鑽心的一腳,整個人倒下去。

是大老爺,那張陰鷙的黑臉比太液池歸來的當晚還要嚇人,濃眉下壓,眼神發寒,步子踩得  響,好似能擦出火花來,嚇得打簾的丫頭手直抖,其他人見狀,都噤若寒蟬的遠遠避開。

大老爺夜夜宿在別院,胡姨娘確認有了身孕,要什麼給什麼,府里不少人已經開始動了心思,大夫人暗自焦躁,偏偏諸多煩事齊聚,讓她疲于應付,剛才听說老爺來了,她還暗自欣喜,以為終于消氣了,正要打散發髻,擺出慵懶的姿態來,哪曾想沖進來是一張興師問罪的臉。

她心知不妙,但還是做出一付驚喜的樣子,嘴角帶了溫情的笑︰「老爺……」

呂巽站在軟榻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大夫人,越看越覺得不順眼,研娘的生母是怎麼沒的,他心知肚明,內宅婦人的手段在他堂堂郡守眼里都不是手段,但只要不被人詬病,不扯破面子上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他再怎麼樣都可以當作不知道,哪個高門里沒有暗事,都是雪下埋髒土,冰下黑水流,別撞破就行,不過這位向來周全的妻子最近卻大失水準,太液池的事讓他和鐘家聯姻的事成了泡影,余波還沒有解決掉,這個昏了頭的女人竟又做出一件更讓他惱火的事來。

那可是桃公子

他的眉頭跳了跳,壓低聲音惡狠狠的道︰「趙氏你膽子也太大了,竟然不知會我,擅自把手伸到外院,伸到郡衙你在想什麼,竟敢在都督府的文書上做手腳,你是不是嫌我的官做得太大了」

趙氏兩字,讓大夫人身子晃了晃,她白了臉,兩行淚水從眼角里流出,不可置信的睜大眼楮,傷心又吃驚的泣道︰「老爺,您怎麼能這麼說」

呂巽毫不憐惜,提高音調道︰「你有沒有找過紀鐵嘴,紀鐵嘴有沒有找過文書小吏,文書小吏有沒有找過信使,信使有沒有出城偷懶,你說,有沒有?」不等回答,猛的甩袖離開軟榻,袖口無情的抽在大夫人的臉上。

大夫人顧不得,睜著一雙淚眼問最關心的問題︰「老爺,可是都督府派人來問了?」

這話提醒了呂巽,一路的火氣消了大半,三天了都沒有過來探問,可見不太重視,哼了一聲坐在椅子里,臉上的怒氣卻不減,「虧我一直認為你是妥當的人就算是我沒告訴你桃公子是誰,他住在都督府,杜七郎都捧著,你也應該猜出他身份不一般來,別人敬著都來不及,你倒貼上去給下絆子……」說著就有些後怕,猛的一拍桌子︰「這是他來得低調,不想張揚,否則只要一句話,我這個郡守就沒有安生的日子過」

大夫人心里害怕,表面上卻舉著絲帕,一付思忖的樣子,在腦海里搜索司馬家的人。

發散衣松,白頸外露,淚水沖洗過的臉龐,楚楚可憐,若有所思的模樣也很有看頭,平時這嬌態總能讓呂巽心軟,說什麼應什麼,可是現在,呂巽只看到她的蠢笨,有些厭惡的移開視線︰「不用想了,桃公子是晉王那個過繼給大將軍的嫡次子。」

大夫人輕聲驚呼︰「舞陽侯司馬攸?小字桃符的那個孩子?」

呂巽看過來,哼聲道︰「你給我記住,千萬不要招惹他,另外,事關對蜀戰爭,他有心低調,你別拿他的身份到處說」想了想,沉聲道︰「望娘和大姑爺的事你再想想辦法,弄清尚哥兒是什麼意思,事關呂府的臉面,再丟就沒了,這邊不行就給母親大人寫封信,讓她在洛陽那邊直接和京陵侯老夫人說說,務必是貴妾嫁過去,嫁妝趕緊準備,你緊著這事辦,都弄妥當了再出府。」

這是變相的禁足……,大夫人心里一顫。

可是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如鯁在喉,只見呂巽起身,邊走邊道︰「還有,你告訴一聲那個叫阿桃的姑娘,我明天就派人將她爹接回來。族長那邊我也會去問一問,當年二叔家那些陳年舊事,她爹那種自幼就被帶走的情況,還能不能入族譜……」

要接回阿桃的爹……

那她不成了一個玩笑?心思也花了,人情也欠了,訓斥也挨了,她都不能出府了,卻換來這麼個一場空的結果。

為什麼和阿桃沾邊的事總是不順利,失敗一次,害得她的自信出現了裂縫,對自己的手段也產生了懷疑,現在想算計什麼都有些畏手畏腳,就怕出岔頭,如果不在阿桃身上彌補回來,只怕以後她再也不敢出手了。

不行,絕對不行,大夫人眼里閃過一道光。

那邊呂巽剛出了花隔,就听見里面傳來幾聲輕笑,接著一個軟軟的身體撲在後背上,聲音拐著彎過來,帶著一絲令人很覺得意外的欣喜,「老爺,別的我不說,您只要想一想,桃公子願意幫助阿桃,這意味著什麼?」

這話成功讓呂巽止步,特別是那聲音里的欣喜引起了他的好奇,大夫人心里暗喜,半拖半拉的將呂巽按在椅子里,「老爺,您還沒見過阿桃,長得俊俏水靈,一點兒也不像是鄉下來的姑娘,最出挑的是處事從容大方,尚哥兒第一次見面就多看一眼,杜七郎更是給了她一個酒坊,現在桃公子都為她爹的事求了都督府的文書,您就知道,這孩子不一般。」

呂巽沉吟片刻,搖頭道︰「阿桃的身份,嫁不了桃公子,就是他爹入了族譜也不行,別說她是隔房二叔家的,已經破落了,就是生在咱們府里,也遠遠攀不上他,他的婚事,定是晉王親自過問。」

大夫人捂嘴輕笑︰「婚事他不能自作主張,難道納妾也做不了主?」

呂巽有些意動,想起呂毅拒絕清客說項的事來,皺眉道︰「到底是二叔家的嫡女,她爹是不會同意的。」

大夫人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老爺,是破落的嫡女她爹還是泥腿子,家里沒權沒勢沒財沒名高門聯姻圖什麼,不就是圖這幾樣嘛,可沒有高門大宅只圖嫡女兩個字娶妻的要說落破的嫡女,哪個高門的後街沒有幾個,她們倒是想做高門正妻,你看看她們誰如願了?又有哪家高門娶進了一無所有的媳婦?她們最後要麼是普通人的妻,要麼是富商的妾,清高些的就尋一個破落的嫡子,那也算門當戶對,可是得天天數米粒過日子,沒兩年就開始後悔,等女兒長大了送府里當婢女都願意,只求口飯吃」

這話說得確實不錯,呂巽微微點頭。

大夫人一笑,倒了一杯茶端過去,「老爺這是阿桃她爹拎不清,不明白咱們這是為他女兒著想,我的意思是,讓他在兵營里磨磨性子,也不讓他受苦,就是讓他知道些人情世故,明白咱們的苦心再接回來,那時認祖歸宗,阿桃從咱們府里出去,咱們給她備一份嫁妝,體體面面的,阿桃的爹感謝咱們,桃公子也領的是咱們的情,這樣豈不圓滿?」

桃公子領的是咱們的情。

一席話把大老爺心底剩下那一半火氣打散了,也斷了呂毅爹明天就從兵營出來的可能。

呂巽沉思了一會,眉毛雖還是皺著,聲音卻緩和了︰「你好好照顧阿桃,不要委屈了她,我听說進府就病得人事不知,這成什麼事,趕快找人治,告訴她別憂心,我會派人和那邊打招呼,肯定不會受苦。」

听說,都是听誰說的?大夫人心里暗恨,柔聲應了,輕輕的貼過去。

那邊夏綠捂著肚子來到貴芳院,兩個婆子敲門,敲得很溫和,但卻很執著,看樣子非要進來不可。

阿桃換了一身公子服,和李永年跳牆出去了,人不在

武丫兒和眉娘看了看空蕩蕩的床鋪,又互相看了看,听著外面拍得更重的門聲,還有兩個婆子說是再去找人話語,兩人的臉色越來越白,手腳越來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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