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力布防圖怎麼會變成采買單子,大老爺明明說已經安排好了……
二夫人捏緊了手里的紙張︰不除掉眉娘,她寢食難安,現在的情況,必須把眉娘的妹妹控制在手里,目光掠過因為被搜身而顯得有些惱火的武丫兒,心生一計,抬頭向跑過來的大丫環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那阻止的一眼,瑩玉看明白了,可是已經按計劃準備滑倒的身子停不住,整個人摔了個四腳朝天,狼狽的爬起來,抓緊本要放在雪里的東西,也不管裙子上沾了雪,從荷包里抓出回房取來的耳環交給二夫人,「奴婢看這付和您今天戴的頭飾還算搭配。」
二夫人拿過那付紅寶石耳環,笑道︰「我這幾天身上不利落,腦子迷糊,說是在院門口還模了下耳朵,可這會兒我自己都拿不準了,說不定是掉在路上了。」一付希望息事寧人的神色。
沖著檐下的阿桃笑了笑,把手中的紙張交給瑩玉,「去把這個還給武丫兒罷,都是夫人小姐身邊得力的,誰能眼皮子那麼淺,耳環那樣的小玩意,掉在雪窩里哪能看得見。」
瑩玉應了聲是,拿著紙張親切的走向武丫兒,還沒走近,檐下響起清脆的聲音︰「把那單子拿給我吧。」
阿桃看著定住不動的瑩玉,笑了笑,邊走出屋檐邊道︰「我突然又想起幾樣需要采買的東西來……」一只瑩白的小手伸出。
瑩玉飛快的瞄了一眼二夫人,把紙張給了阿桃,阿桃打開了看了看,放到懷里,看向搜身的嬤嬤,「我的丫頭可是已經搜完了?」
那嬤嬤吱唔不語,顯然心有懷疑,阿桃咯咯的笑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搜完了就是搜完了,沒有搜完就是沒有搜完,耳環雖小,但也不是空氣,你搜身難道沒有一個標準?那些已經搜完的人,你是憑什麼通過的?」
二夫人在那里等著,要盡快栽贓才行,瑩玉假裝上去打圓場,只要踫到人,她就有辦法將耳環放到武丫兒身上,剛想邁步,不想阿桃一句笑眯眯的話就將她釘在當地,「在嬤嬤沒有定論前,最好互相之間不要有接觸,否則很難撇清嫌疑,耳環那麼小,想轉移栽贓都是很容易的。」
慢悠悠的話,慢悠悠的神態,雖是笑著,但是沒有多少溫度,就像冬日清冷的陽光。
檐下的小姐們看著這樣的阿桃,眼神微微閃動,各有心思。
阿桃看向負責搜身的嬤嬤,「可有結論了?」
這時,那個面無人色的管事跌撞著進院,身上又是雪又是泥,看樣子摔得不清,進來沖著二夫人就喊︰「不好了,庫房遭賊了,所有的藥材都不見了,包括那根百年的紫丹參」
這句話像有鹽撒在油鍋里,院里立刻沸騰了,二夫人大驚失色,身子晃了晃,身邊的丫頭上前扶住,擔心的叫著夫人,阿桃趁亂給不遠處的白荷使了一個眼色,目光掠過瑩玉的手。
不把那耳環現出來,武丫兒還是會被人盯著。
擅長用毒的白荷嘴角勾起之時,瑩玉那邊感覺手臂麻了一下,手里的東西握不住,順手滑下,在冬陽里閃過一道彩色的光,武丫兒眼角里看見,立刻指著大叫︰「咦,那是什麼?」院里不少人齊刷刷的看過去,看到雪地上一只金瓖玉的耳環。
二夫人的耳環,在二夫人貼身丫頭的腳邊……
眾人的神色復雜起來,望娘和研娘自是不會開口說什麼,惜娘看著呆呆的瑩玉,斥責道︰「還愣著干嘛,快撿起來呀。」
明眼人都能判斷出是從瑩玉袖子里落出的,那道細小的彩光也有不少人注意到,眾人齊齊看著二夫人,看她怎麼解釋,徐氏心里氣惱瑩玉,表面上卻輕松的笑起來︰「哎呀,可算找到了,肯定是掛在衣服上了,掉下來的正是時候,要不然你們這些嬌小姐要是凍到,我可吃罪不起,老夫人都饒不了我,快,快,都進屋去。」
阿桃也沒想能將二夫人的貼身丫環拉下水,轉身進了屋,今天主要是來看戲的。
老夫人听說庫房被盜,大怒,捶著床榻問是怎麼回事,管事戰戰兢兢的回答︰去庫房取參,進里面發現常用的藥材一味都沒有了,開了寶庫再看,那些昂貴的人參靈芝也不翼而飛,包括那根百年的紫丹參,「老夫人,其他什麼都沒動,庫房的大鎖都是好好的,奴婢身上的鑰匙也沒有離開過,值夜的婆子沒看見人,只看見……」
說到這里頓住了,哆嗦著瞄向老夫人,一付不知道怎麼說的樣子,老夫人拉下臉︰「說,看見了什麼?」
管事內心里也希望將過錯推到鬼身上,大的膽子道︰「半夜里,那婆子听見屋外有聲音,她推開窗子一看,結果看到一只夜游鬼,黑洞洞的臉,白慘慘的臉,吐著大紅舌頭,乘著陰風飄過,嘴里說著什麼還我命來……」
「真可怕。」惜娘打了一個哆嗦,把頭埋到二夫人懷里。
「胡說」老夫人立起眉毛,猛的一拍榻幾︰「府里沒有冤情,好好的哪來的冤鬼,趕快派人查,讓大老爺來查我倒要看看,誰在暗處裝神弄鬼,攪得府里不安生」
說到府里沒有冤情,屋里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經過昨夜和今晨鬧鬼的事,新任車馬王管事家的出名了,除了老夫人這院沒人傳閑話,別院都知道了前晚有個王婆子凍死在望月亭,陰魂不散,在府里鬧了一宿。
老夫人激昂的說完話才發覺氣氛不對,皺眉看向二夫人,「怎麼,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二夫人信鬼神,她知道王婆子不是凍死的,是被大老爺滅了口,心里正發虛,如今被兩只老眼直直的盯著,只覺得那是王婆子臨死的目光,臉上的肌肉都不听使喚,好不容易笑了笑,將傳言講了一遍,「……是不是派人給她家送些銀子?」
按她想,多送些銀子,讓那家人燒足紙錢,也許能安慰下冤死的王婆子,讓她別再鬧了,結果老夫人不知道大老爺和二夫人的丑事,一個醉酒凍死的婆子,在她心里是自作自受,耷拉著眼皮,「按規矩辦。」
阿桃看著明顯忐忑不安的二夫人,心里嘿嘿笑了一聲。
這時屋外又有急急的腳步聲︰「老夫人,大老爺的外書房丟了至關重要的文件,現在外院都已經封了,大老爺懷疑是一伙人所為,讓大家原地不動。」大老爺還不知道計劃出了岔頭,想借庫房失竊的事將聲勢造大。
桃公子出現在截山實在太巧合了,大老爺直覺上懷疑眉娘是阿桃和桃公子做套放走的,可調查出的事實推翻的他的直覺︰那個陳小吏早就看上了眉娘,預謀騙走眉娘不是一天兩天,按照供詞,他是在醉仙樓吃酒無意間看到了眉娘,這才讓人叫武娘子來領人,整個過程都嗅不出陰謀的味道,但是山賊劫了人往洛陽跑,這事也說不通。
大老爺想了半天,最後的決定往眉娘頭上扣個大帽子,讓別人不敢染指,偷了京兆郡的兵力布置圖,誰還能為她出頭,何況是個小婢女。
想得是好,可惜大老爺忽視了阿桃暗中的能量,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月兌離的軌道。
二夫人鎖了眉頭,將手上的絲帕揉得一團糟,過了一刻鐘,有婆子進來稟告︰「老夫人,在庫房里發現了兩個賊人,懷里有張圖,已經被外院的人帶走了,那兩個賊人睜眼就說遇見鬼了,吐著鮮紅舌頭的白面鬼,是鬼把他們帶到庫房的,什麼都不知道……」
接二連三說有鬼,老夫人也不得不重視了,吩咐二夫人,「去查查那王婆子,看看她有什麼冤情,查明白了請法師告訴她,冤有頭債有主,她知道真相,就不會在府里鬧了。」
二夫人听了冤有頭債有主的話,只覺得背後涼氣直冒,抖著手腳顫聲應下,想著再鬧下去就花些銀子做幾場法事。
阿桃看著她慘白的臉,垂下眼皮歡快的想︰今晚是不是讓小白再鬧一鬧呢,貌似這些人很信啊。
外書房,大老爺陰著臉。
面前跪著的兩個人,顛三倒四的強調︰「大人,我們真的踫見鬼了,真的是鬼啊,不可能是人扮的,不到三尺高,飄在半空中,下面空蕩蕩的……」
大老爺看著臉色慘白、不似偽裝的手下,對貼身管事道︰「帶下去吧。」
兩個「賊」被發現時,婆子從他們掏出了一張圖,當時有不少人看見,再用兵力圖失竊做文章是不行了,藥材失竊的事又查不出頭緒,大老爺咬著牙根想了一會兒,對外宣稱是山賊所為,並派官兵圍剿長安周圍百里內的山賊,想用這事給自己的政績簿上添了一筆。
等回過頭再想對付武丫兒,卻發現目標已經不在府里。
老夫人笑呵呵的告訴他︰「那丫頭被杜小姐借走了,她看到阿桃喂那幾只大狗吃狗糧,非常感興趣,听說武丫兒會做,立刻纏著阿桃要人,還開玩笑讓我逼著阿桃同意,杜小姐越來越開郎了。」說著老眼發光︰「阿桃和杜府小姐走得近是好事,原先咱們和杜府沒有多少交情淺,現在借著阿桃把關系處好了,對你也是一大助力。」
看著那張算計的皺紋臉,大老爺只覺得有苦難言︰什麼助力不助力的,兄長污了弟媳的事傳開,他這頂官帽就得沒,除了二小姐,與這事沾邊的人都得死,這樣他才能心里踏實。
眉娘,有沒有可能將听到的事,告訴阿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