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衣風華 卷二 005︰牡丹辯

作者 ︰ 夢里曇花

此時,張久樂送走大夫折返回來,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由百感交集,隨後對著虎子招呼道︰「你看好仟姑娘,容在下去著小二送點吃食來。」

虎子自然是欣然同意,只是,仟雪韻長久臥床,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是有些僵硬起來,當下道︰「張公子,不用如此麻煩,我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正好一道去吧。」

張久樂以為她還在因為自己先前的愣神而生氣,當下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口中滿是苦澀,酸楚。

三人下樓之後,正值華燈初上,不少的商人仕子,在忙碌了一天之後,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飲酒賦詩,好不熱鬧。

因為仟雪韻剛蘇醒不久,雖然行動已然沒有大礙,但是還受不得吵鬧,于是三人在二樓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個雅間,一邊可以觀賞德清的夜景,一邊吹拂微微暖風,到也是怡然自得。

‘浮生客棧’取意,偷得浮生半日閑,居高臨下看去,只見樓下街道之畔,一條丈許寬的清溪蜿蜒流轉,溪旁花影幢幢,百花爭艷。

不知不覺中,春臨大地,月夜清輝之下,微風搖動幾枝花影,沙洲溪畔,七色鴛鴦成雙成對。

「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似乎是受到了那成雙成對的鴛鴦感染,仟雪韻的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這麼一句詩來。

就在此時,小二已經托著杯盤碗筷,還有一些酒饌佳肴,上得樓來,「幾位請慢用。」

由于一整日的時間,只是喝了兩盞清粥,仟雪韻此刻也是有些餓了,聞到飯菜的香味不由的食指大動起來。

當先一道,以紅泥砂鍋盛放,琥珀色的湯汁之中幾段蔥花漂浮其上,湯底還有香菇、姜片、黨參、枸杞,一股撲鼻的香味直往鼻中鑽來。

「這是‘浮生客棧’最為有名的清湯老鴨,仟姑娘不妨嘗嘗。」張久樂笑著給仟雪韻盛了一碗湯,介紹道。

「嗯,果然不錯。」把那湯汁放在鼻子底下深深一聞,原本淡淡的香味變得濃厚起來,繼而在空氣中越變越淡,當真是回味無窮,只是仟雪韻卻是始終都沒找到老鴨在哪里。

張久樂呵呵一笑,這才道︰「仟姑娘,不要找了,這老鴨早就已經融化在了湯汁之中。」當年,他第一次見到這道菜的時候也是這般,想要知道老鴨在什麼地方。

仟雪韻這才恍然,輕呷一口湯汁,只覺得一股鮮香之味經過喉嚨,一直的燙到肚子里面,全身的毛孔張開,頓時覺得身體都是輕快了幾分。

「咕嚕。」香味飄散開來,虎子不由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只是他還記得自己說過,有好吃的都要仟雪韻先吃,所以這才強忍住沒動手。

見此,仟雪韻有些哭笑不得︰「虎子,還不快喝,等下涼了就不好喝了。」

「誒!」虎子至此,才如蒙大赦一般,端起杯盞迫不及待的盛了一盞,一喝之下,更是連連點頭,差點連舌頭都給吞下去了。

接下來的一些菜式,都是江南水鄉特色,河鮮、湖鮮,比起海鮮來,少了幾分腥澀,多了一分恬淡,味道鮮美,比之余杭菜式,多出了一種獨特的鄉土味道。

就連張久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小二告訴他們,這是因為‘浮生客棧’的菜式材料全部都是取自莫干山雲霧深處,這股獨特的味道就是因為菜蔬長期在雲霧的浸潤之下天然蘊含的一種鄉野清新之味。

仟雪韻嘖嘖稱奇之余,心里對小二口中的莫干山也有些神往起來︰

莫干好,大霧常彌天。時晴時雨渾難定,迷失樓台咫尺間。夜來喜酣睡;

莫干好,雨後看堆雲,片片層層鋪白絮,有天無地剩空靈,數峰長短亭。

在酒足飯飽之後,合計一下時間,還算有些空余,當下決定好好的休息一晚,明日去莫干山賞玩一番,這才繼續前往吳興地區,太湖之濱。

只是就在此時,卻听樓下一陣喧鬧,探身望去,只見街面之上,一個身著錦袍的年輕公子正連同兩個家丁打扮的漢子把一個年輕女子堵在中間,在不遠處還有著一個摔破的花盆。

只听那年輕女子一臉的惶恐之色,連連擺手,解釋道︰「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賠給你就是了。」

那錦袍公子卻是一臉的心痛之色︰「我這可不是一般的花卉,這是要來年去洛陽參展的牡丹花。」

「好啊,你要賠我,我看姑娘也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就賠上一百兩銀子好了。」

「什麼,一百兩銀子,我……我哪有這麼多啊!」年輕女子聞言,聲音之中都是帶上了哭腔。

一些圍觀的人也紛紛搖頭,牡丹花貴為花中之王,以其高貴艷麗著稱,每一叢都是要上百兩銀子,一般人家哪里買的起。

見此,張久樂也是搖了搖頭︰「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也是這女子倒霉了。」

「走,我們下去看看。」仟雪韻沉吟片刻,卻是發現事情應該並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的,當下率先的向著樓下走去。

見此,張久樂和虎子,自然也只能跟上。

摔碎的花盆之中幾枝花叢連帶著一蓬泥土散落在街面之上。

就在年輕女子不知所措間,一個老者撥開人群,匆匆的趕來。

「爺爺。」見到老者,年輕女子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開始開始嗚咽起來。

「妮兒,別哭,有爺爺在呢,別哭,別哭。」老者到來之後,先是安慰了女子一陣,接著來到那錦袍公子的身前道,「公子,這花盆多少銀子,我們賠。」

公子似乎是有些不耐煩起來,向著兩個家丁一使眼色,其中的一個家丁頓時會意,凶神惡煞的道︰「老頭,我們公子這是牡丹花,牡丹花你知道不,要賠一百兩銀子,否則的話我們就見官去。」

「一百兩銀子。」听到家丁這麼說,老頭子也是面無血色起來,失魂落魄的向著摔碎在地上的花盆走去,嘴中喃喃道︰「公子,我看這花說不定還能救活。」

見此,兩個家丁頓時的攥住老頭子的衣襟,喝到︰「少嗦,快賠銀子,要不然就去見官。」

「欠債還錢,要是你們賠不出銀子的話,不妨就把這位小娘子許給本少爺做小妾怎麼樣?」錦袍公子見時機差不多了,伸手就往年輕女子身上拂去,臉上一臉輕薄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此刻圍觀的眾人也都已經知道了這錦袍公子的目的,什麼牡丹花那都只是借口罷了。

只是眾人指指點點,卻沒人敢出頭幫這對可憐的爺孫兩人說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來不光是現代如此了。

「哈哈,公子,何必跟這等刁民嗦,我正好要去縣衙拜訪世伯,不妨帶上他們和我一起到縣衙辨明一下是非。」

說著,仟雪韻對著虎子道︰「虎子,去把花盆和泥土全部包上,帶到縣衙去,正好今日洛陽來的賞花大師張久樂張公子也一起來了,正好可以請他看上一看,這到底是牡丹還是普通的花花草草,世伯明鏡高懸,一定能夠給公子一個公道的。」

不僅那錦袍公子,就是張久樂都是愣住腦出血saa了,什麼時候自己變成賞花大師了,不過旋即就明白了仟雪韻的想法,當下道︰「既然仟姑娘這麼說了,就待在下看上一看。」

那錦袍公子見到兩人衣著不凡,風度翩翩的樣子,心中也是有些拿不準了,不過听兩人的口氣,卻是和縣令關系不淺,當下也不敢太過得罪。

「還請兩位主持公道。」

「誒呀,公子,我看你要感謝這位姑娘啊。」張久樂走到摔碎的花盆旁,蹲子來,假裝賞玩一陣,這才訝然道。

「牡丹者,顏色以深沉艷紅為上佳,你再來看看,看這花枝,雖然是牡丹不假,只是花枝太過縴細,葉色有些發黃,卻不是正宗的牡丹,只是在江南再行嫁接出來的罷了,這種牡丹活不了三五天就會枯死的,依我看來卻是一文不值。」

張久樂隨口的亂扯了一通,說的有板有眼,听的眾人一愣一愣的,心中認定張久樂真的是洛陽來的賞花大師了。

「公子,照張大師說來,你這不應該是找這位姑娘的麻煩,而是要找那賣花之人的麻煩啊!」仟雪韻暗中對著張久樂豎起大拇指,這才訝異道。「要不隨我去縣衙找縣令大人給公子一個公道?」

「誒呀,不用麻煩兩位了,看來真的是在下錯怪這位姑娘了。」那錦袍公子心中有所顧忌,趕忙道︰「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了,在下還有點事情,就先告辭了。」說著,帶著兩個家丁落荒而逃。

那一對祖孫見此,這才放下心來,老者顫顫巍巍的來到仟雪韻兩人面前,老淚盈眶︰「來,妮妮,快給兩位恩公磕頭了。」

「兩位快快請起,這兒有些銀兩,兩位早些回家去吧。」仟雪韻趕忙的扶起兩人。

只是,祖孫兩人那里肯收銀子啊,在千恩萬謝了一陣之後,這才作罷,圍觀的人中也是有人看出了些許端倪,帶頭叫好起來。

經過這麼一鬧,夜色也是深了起來,眾人都是散去,仟雪韻三人也是回房休息去了,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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