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仟雪韻的心神隨著白雲飄飛,似乎是又回到了余杭,回到了西湖水畔,雷峰塔下。
「為何,我的心中會有如此想法?」一時間,仟雪韻迷茫了,窗前的流雲飛瀑似乎阻擋了視線,阻礙了思緒,她甚至是忘卻了自己。
依稀中,一個中年男子,華發衰鬢,眼中布滿血絲,在自己的耳邊低聲的呢喃,「雪兒,是爸爸不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在男子的身邊,一個慈祥的婦人站立一旁,怔怔的看著男人,良久才幽然嘆道︰「仟源,不要太責怪自己了,這只是意外……」
「仟源?好熟悉的名字。」恍惚間,仟雪韻絞盡腦汁,卻始終是想不起來究竟在什麼地方听過這個人。
「雪兒,我們明天再來看你,再見。」兩人推門出去,只剩下病床上一個全身插滿儀器的女孩。
女孩的皮膚很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久不見陽光的原因,看上去血色全無。
片刻之後,一個年輕的護士進來,來到了女孩的身邊,熟練的為她換上了生理鹽水、營養液,只是,這個時候突然一愣。
旋即有些奇怪的搖了搖頭,只見透明護罩之下,女孩長長的睫毛上不知何時,掛上了一串晶瑩的淚珠。
這場面為何會如此熟悉,我又是誰?四周的光芒退去,仟雪韻更加迷茫了,似乎是來到了一個無盡的黑暗虛空,我在哪里?我是誰?
我在哪里?我是誰…………
一個聲音不斷的在黑暗、虛無的空間之中回蕩,回響她的只有遠處傳來的陣陣回音,似乎整個人都似陷入到了一個無盡的夢靨中一樣。
孤獨,無助。茫然的向前飄蕩,向前,向前……
這黑暗好似永恆,在這虛無空間中仟雪韻似乎是已經經歷了滄海桑田,千年變遷,不知何時,眼前出現了蒙蒙光亮,仿若通向天堂。
這光,就好似黑暗中的燈塔,星夜中的北斗,她只知道自己要不斷的向著那光亮追逐,似乎又是的永無止境。
十年,百年,千年……
知道地老天荒、宇宙原暗,那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離得近了,那光源的形貌似乎也是越來越清晰,光亮幻化出一扇高大的光門……
這個時候,在吳興的一處清靜小院之中,沒有華麗的斗拱藻井,只是白牆黑瓦,飛檐翹角,恬靜、雅致。
院落之中,張久樂正滿臉的焦急之色,不斷的來回左右踱步,心中更是如同火燒一般,淡淡的哀傷彌漫整個院落。
就連虎子也似乎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般,奄奄的坐在角落之中,就連石桌上那散發著誘人香味的糕點都不去理會。
一雙虎眼,等著牆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此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頭發斑白的老者嘆息一聲走了出來。
「大夫,怎麼樣了?」張久樂連忙的迎接了上去。
「誒,」老者搖了搖頭,「老夫無能為力了,現在就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到底有多強。」
聞言,張久樂頓時如遭雷亟,頹然的坐到在石凳之上,身上的哀傷更濃。
「樂兒,不要太擔心了,仟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張世明看在眼中,對于這個佷兒他可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因此也很是了解。
不說仟雪韻和夏家的丫頭長得太像,這個傻佷兒恐怕早就已經把她當作了夏姑娘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要仟姑娘代表張家出戰,如果我們是走旱路來的,如果我再堅持一下,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原來,在兩人回到了飛雲樓之後,絲衣界的一些大佬在商討四城大比具體事宜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仟雪韻突然的暈倒在地。
這可是驚煞了張久樂幾人,英雌不等到大會結束,匆匆的把仟雪韻安置在這獨立的小院之中,又請了大夫來。
白發老者見到這情景,也不想再多逗留,向著張世明拱手道︰「張老爺,既然這樣的話,老夫就先告退了。」
「嵐叔,替我送甄大夫。」張世明微笑著點了點頭,向著外面喊道。
「是,老爺。」一個年約三四十歲的老者穿過寶瓶門,「甄大夫請。」
「告退。」老者不再逗留,背起藥箱,向著門外走去。
這一幕看在張久樂的眼中,眼眶不知道在何時濕潤起來︰「寶瓶門,保平門,卻保不了仟姑娘的平安。」
「如果仟姑娘無事的話,即便是蓋一座寶瓶廟又如何?」誠然,以張家的實力,蓋一座廟宇實在無異于九牛一毛。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轉眼間就已經是日落月升,星夜,無數星點在天空之上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快看,星星掉下來了。」小張銘突然眼楮一亮,指著天空大喊起來。
「孩子,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了一個生命,當一個人的死去的時候,就會升上星空,成為漫天繁星中的一顆,點綴夜空。」還記得小時候最喜歡依偎在爺爺的身邊,听爺爺講一些奇聞傳說。
「星星掉下來了!」張久樂喃喃道,「難道天公真的要來收人了嗎?」。他的心中越發的擔憂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仟雪韻終于是來到了那道光門前面,一頭的扎進了那漫天白光之中……
「少爺,仟姑娘醒了。」一個丫鬟跑過來對著張久樂道。
「什麼?」張久樂不敢相信,「再說一遍。」
「仟……仟姑娘,醒了。」小丫頭被張久樂的神情嚇了一挑,有些囁喏起來。
「我去看看。」確認了之後,張久樂頓時的喜上眉梢。
「我也去。」虎子原本病怏怏的樣子,此刻卻是一下蹦了起來,快步的向著仟雪韻的房間跑去。
一頭扎進那漫天的白光中之後,仟雪韻虛弱的睜開了雙眼,腦中盡是一團糨糊,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一陣暖白色的微光傳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頂粉色的紗帳,還有紅木雕花牙床。
身上蓋著的,都是全新的被褥,身下是潔白的床單。
「我這是在哪里?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做夢?」仟雪韻腦中一陣刺痛,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仟源,這個名字為什麼這麼熟悉?」
「仟姑娘,你沒事吧?」就在此時,耳邊傳來一陣驚喜的聲音,張久樂來到了床邊。
此刻那里顧得上什麼男女之大防,上前緊緊的握住仟雪韻的青蔥玉手。虎子緊隨而入。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仟雪韻有些茫然,看了張久樂一眼,眼中有些驚恐,使勁的把手抽了出去。
聞言,張久樂原本的欣喜頓時被澆滅,「仟姑娘,是我啊,我是張久樂!」
「張久樂?好像在什麼地方听說過的樣子。」仟雪韻苦苦思索起來,不過最終卻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認識他。
待得看到他身後的虎子時,卻是眼楮一亮,高興的道︰「啊,虎子,你也在,太好了。」
張久樂一陣迷糊,「難道是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仟姑娘了,她這是故意冷落我。」只是看著仟雪韻的神情不似做作,搖了搖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仟姑娘醒了!當真是可喜可賀啊!」張世明哈哈大笑著走了進來。
「虎子,他又是誰?不會是壞人吧?」驟然的見到這些許人,仟雪韻有些緊張的拉了拉虎子的衣服。
虎子卻只是嘿嘿直笑。
張世明也是從他的話語之中听出了一絲不對勁,對著張久樂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卻見到後者同樣是茫然的點了點頭。
「快,請甄大夫來。」兩人幾乎是同時想到。
正所謂關心則亂,張久樂在仟雪韻暈倒之後就已經亂了陣腳,也無怪他此刻才想起請大夫來。
甄大夫在吳興城里面薄有名氣,雖然不說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但是家里面三代行醫,這岐黃之術在吳興城無人能出其右,如果他都不能醫治的病基本上是沒了希望。
甄大夫剛回去沒多久,又被張家派出的馬車匆忙的接了回來,甚至是連茶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就想著仟雪韻的臥房而去。
仟雪韻這個時候精神已經要好了很多,由虎子在房間之中陪伴,沒辦法,現在她除了虎子之外,根本不認識別人。
甄大夫替她把脈之後,眉頭緊緊的鎖成一個川字,「奇跡,奇跡啊,這位姑娘能夠醒來,應該是在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不能放下。」
「甄大夫,那她為何會失憶?」張久樂的心中惴惴,臉上一陣青白,可以看出他此刻心中的擔憂。
「這個可能是因為她腦力交瘁,加上剛剛醒來,所以遺忘了一些事情。」
「姑娘能夠醒來,那已經是天大的奇跡了,只是失憶的話也是不幸中的萬幸,而且……」說道這里,甄大夫有些猶豫起來。
「而且什麼?」
「這位姑娘的脈搏宏大有力,應該是腦袋受到過什麼創傷才會這樣。」
張久樂搖了搖頭,之前在德清的時候,那大夫也是說因為仟雪韻腦力交瘁的原因,這點不容置疑,但是他卻並未見過仟雪韻的腦袋收到什麼創傷。
「有沒有醫治的可能呢?」良久,張久樂才詢問道。
甄大夫沉就,提筆刷刷的寫下十數種中草藥,無奈的搖了搖頭︰「失憶癥沒有固定的藥物醫治,只能是用藥膳溫養,公子按照這個藥方抓藥,能夠抑制病情繼續惡化吧。」
「三碗水煎成半碗,早晚各服用一次。平時的話,在菜肴里面也可以加入一些溫養補腦的藥物,長期堅持下來或許能夠使她想起一些事情來也未可知。」
听到甄大夫這樣說,張久樂也只能是無奈的接受了眼前的這個事實,至少,仟雪韻沒有性命之憂。
而此刻,後者正在心中不斷的問自己︰「仟源,到底是誰?和我一樣姓仟,難道是我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