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一愣,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能多多少少猜到幾分。現在那雙晶亮的眸子上,一定布滿了鄙夷。
望了望門外的黑影,伍染小聲道︰「跑?怎麼跑?現在咱倆手腳都被捆著,怎麼跑得了?」
話音剛落,一只冰冷的手放在了臉頰之上,涼意在剎那間游遍全身。吃驚地張大嘴,遲疑幾分後才答道︰「怎麼解開的?」
「我自有辦法,快把你背轉過來。」
伍染噢了一聲,背過身,少頃便听見了刀在割繩子的聲音,窸窸窣窣。
接著帳外朦朧的燈光,兩人解開了手上和腳上的束縛。丁琛在他耳邊叮囑道︰「待會一切听我的。明白嗎?」。
他點點頭,隨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道︰「本來是我來救你的,沒想到還倒成了你的麻煩。」
「記住,我保護你理所當然的。不必覺得有歉意。」說完,起身向門邊走去。
這是是鋌而走險的一招,如果被發現以後若想逃,定是難上加難。所以,這次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她用手勢比給他看,意思是把門外兩人打暈,然後拖進來。不知道伍染有沒有听懂,反正他如搗蒜般的點了點頭。
兩人各站在門得一邊,深吸一口氣,掀開帳簾,捂住門外兩人的嘴拖了進去。丁琛把銀針刺入小兵的睡穴,拼命掙扎的身子倏地停止了擺動。
伍染那邊顯然不如丁琛這邊順利,小兵不僅沒有被他按住,反而又把他打到的趨勢。娥眉微蹙,反手切在小兵的脖子上,接著把銀針刺入了小兵體內。
「你刺了什麼進去?」他隱隱覺得這銀針會要這些人的命。
「只是防止他們中途醒來的東西而已。」她已經將一人的衣服月兌了下來,「快點穿好,現在是人的意識卻薄弱的時候,我們趁著這個機會逃出去!」
听聞立馬點頭,解小兵衣扣的時候,伍染無意識道︰「王罕,你好冷靜啊。而且好厲害,特別是看了你與程昊對戰的模樣,朱書生他們都嚇得連你的一句壞話都不敢說了。以後你一定會做將軍的!我有預感!」
她利索的手指猛然一頓,有些失神的答道︰「將軍嗎?那我做了將軍,你願意跟隨我嗎?」。
一句無心之語,卻在他心中掀起千層巨*。話已至此,苦苦藏在心里的話不得不問︰「王罕,因為你很像曾經我欽佩的一位舊識。所以我對你好,可是如果你對我好,是因為其他超乎兄弟的情感,我我我……」
這時,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頭上。一個隱約藏著笑意的聲音傳入耳中,「你想到哪里去了?就算我有那方面的情感,也不可能對你產生的。」
「那你是皇子男寵這件事是真的嗎?」。一陣失落感有心而生,話雖如此,可是那句話卻是試探。
明明只要她否認,自己就會無條件的相信。可是如今的回答又算什麼,是在為那些謠言證明身份嗎?
他看見了她的笑容,卻沒有看見那雙飽含淒涼的眸子,更不知道這句話讓她心髒多麼劇烈的抽搐了一下。
她拼了命練習的武藝與兵法,這些人都看不見。只能看見陸絕辰對她的戲弄,從刻薄的唇中,說出那萬般刻薄的話語。
人得嫉妒就是如此,不僅會蒙蔽他們的眼楮,也他們的心得以麻痹。只能不斷地說那些嘲笑,借此來平衡自己的心。
嘴角泛起嘲弄,隨後將月兌下來的衣服穿在身上。對伍染道︰「走吧。」
站起身,伍染卻蹲在地上遲遲不肯起身。伸手拉他衣袖卻被甩開,「王罕,你是這般厲害的男人。為什麼要去做他的男寵呢?」
他抬頭,風掀起帳簾,一陣火光倒映在里面,深深的不解展露無遺。「如果是皇子強迫你,你大可不必再回去……」
「不可能!」話音未落,已被打斷,她背光而站,看不見表情,卻感覺到微微顫抖得雙肩。「不管你們怎麼想我和陸絕辰之間,不管他對我做了什麼,我都可以忍!」
聲音不大,卻決絕無比。
「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你幫不了我!」再次被粗暴的打斷,「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幫我!」
她轉身,還未掀開帳簾,外面已經傳來一個久違的聲音。「宋珞,出來吧。」
這世間听過無數人喚宋珞二字,可是沒有一個聲音卻比這聲呼喊更讓人欣喜。明明不抱希望,可是為什麼在听你的聲音之時,我的淚還是不听話的涌了出來。
伍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錯愕地望向聲音來源之地卻什麼都听不見,只能看見反射在帳篷上的碩長影子。
突然一陣風從臉上刮過,擋在面前的黑色影子已經不在,這剩下被掀起的帳簾在空中微微晃動。
心里大叫不好,起身追去,掀起帳簾,只見那個單薄的男子正站在萬里星空之下,燈火照映照在本來有些蒼白的臉上。
稍顯凌亂的發絲,在風中輕舞,身姿縴細卻不柔弱,手緊緊抓著衣襟,肩膀微微顫抖,不經意間泄露著她心中的慌亂。
伍染追上前。她感覺到他的靠近,依然沒有回頭,只是目不轉楮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白衣翩翩的男子。
月光靜謚的灑下,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不像太陽般耀眼,也不像星光般燦爛,獨屬月光的清華,讓人心生向往。
墨發輕挽,衣袂輕舞,一把銀劍在手,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寒氣。公子恍若天人,獨立于世。
引歌長嘯浮雲,劍噬天下,白衣染霜華。
當年醉花蔭下,紅顏剎那,菱花淚朱砂。
他回眸,目光交匯之間。眼底里再次泛起若有似無的譏諷,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陸絕辰,你竟然敢單槍匹馬闖進來!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宋珞已經身著青色金邊蟒袍持劍走了出來。
同時陸絕辰也被一群手拿長矛的士兵團團圍住。笑而不語,將手上的繩子一拉,一個人便跌跌撞撞地撲到在了眾人腳下。
宋珞看著灰頭土面之人,不禁疑惑道︰「誰?」
他用繩子將那人拉起,將那人的臉完完全全的呈現在了所有人面前。黑色胡須沾滿了泥土,消瘦的雙頰微微泛白,宋珞大驚︰「沈越?你怎麼會在他手里?」
沈越正欲說話,一只手擋在他的面前,隨之陸絕辰帶著邪魅的笑容向丁琛走去。
人群隨著他的前進而後退,直至把丁琛和伍染二人包圍在其中才停住腳步。陸絕辰看著丁琛,臉上有笑意,眼底卻一片陰郁。
「伍染,你還可好?」目光一轉,對著伍染關切道。
這突然的變故讓伍染瞳孔一怔,良久才不敢置信地答道︰「還好,有勞皇子掛念了。」
他握著繩子的手捏上伍染下顎,沈越也隨之被往前一扯。他道︰「我掛念你是應該的。」
露骨的話語讓眾人不禁想到下午發生的事,心里都泛起惋惜。為什麼英雄一般的人物都有龍陽之癖呢?
伍染瞪著眼楮看看陸絕辰又看看錯愕的丁琛一片迷茫,突然下顎被猛地一抬,「誒,我可不準你看除了我的以外的男人。」
說完,陸絕辰轉過身。從容不迫道︰「三皇子,我用他的命換伍染的命如何?」
宋珞眯著眼楮,听而不答,像是在揣測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他嘟著嘴,微微張開雙臂,像是在顯示他的無辜,嘲笑宋珞的多疑。
「二皇子,您用我們一個將軍來換一個小兵,這似乎有點不劃算吧?」宋珞微微低頭,臉上浮現一抹難以名狀的笑意。「我可不相信二皇子您是這種會做虧本買賣的人。」
「對于你來說他只是一名小兵,可是對于我來說卻是不能少了的人。」說罷,回頭向伍染望去「對吧,我的寵兒。」
我的寵兒。
那一夜,他也是這樣喚她。甚至連他那時溫柔的眉眼都還歷歷在目,可是如今對她確視若陌路。
在他說用沈越的命來換伍染之時,丁琛清楚地听到胸腔深處有一種東西碎掉的聲音傳開,滿心的希冀在頃刻間化為泡影,為什麼自己就那麼胸有成竹的以為這個人一定會救自己?
這一刻才知道,原來我在他心里什麼都不是,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心里波濤洶涌,面上卻從容不迫。眼神中甚至帶著少許事不關己的疏離。
宋珞嘴角泛起不屑。「我可以讓你帶他走,可是你確定不用沈將軍的命換旁邊的小兄弟嗎?」。
聞聲,輕輕側頭,對著那雙冷清的眸子一字一頓道︰「他不配。」
這句話讓丁琛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像是真的不曾希望這個人來救她一般,像是胸腔里的真的沒有空蕩蕩的感覺一樣。
「不後悔?」說話間,宋珞已經走上前單臂攬過了丁琛的肩膀。
丁琛沒有放抗,只是微微低頭,用額發遮住了明眸,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見眼底那一抹近乎絕望的悲傷。
「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