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還沒有完全結束。
在桃瑩瑩準備穿過缺口之時。大批妖禽直追趕來,領先的幾只妖禽扯嗓子尖鳴,翅膀猛烈扇打,火線、冰錐、針葉棘風、揚沙颶風、金球,齊通丟出。
這些攻擊僅僅作為引子,隨後大批妖禽加入攻擊陣營,除了以上五行術法,還有不少稀有類型的術法攻擊。諸多妖靈術法齊聚,渲染半邊天,蔚為壯觀。
桃瑩瑩再沉著冷靜,也不會生出悠閑欣賞的心情,在被烤熟、凍冰雕、刮得體無完膚、吞沙變兵馬俑種種不凡悲劇誕生之前,毅然啟用丹田里那一絲銀白靈氣。
嗡嗡鳴響,一團星耀般的銀芒縈繞赤火劍劍柄,古樸繁復的紋飾自劍柄向劍尖流曳顯現。赤火劍仿若蘇醒來的火獸,抖一抖矯健身姿,一個殘影縱撲,背負桃瑩瑩穿過缺口,栽頭扎進彼端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木里。
禁陣光芒急劇黯淡,缺口在桃瑩瑩穿過之後快速閉合,及時屏蔽種種猛烈術法攻擊。那幾只領先的妖禽見獵物再次逃月兌。登時狂躁暴怒,引領新一輪術法轟炸。
這廂掛在樹上陷入半拖垮狀態的桃瑩瑩,不知曉妖禽們何等瘋狂,她的神識穿透茂密枝葉探去,只看到一片生機勃勃的叢林,方圓百丈不見冥土。
大概是禁制結界的作用,類似單向可視的玻璃,從冥土可以看到泗淵,從泗淵卻不能看到冥土。
隨後神識連探幾遍都不見妖禽追來,桃瑩瑩確信,應該是平安無事了,這兩地一線之隔的禁制結界不是輕易就能被打破的,她真的是安全了。
一波三折的逃亡便這樣結束。又能大口呼吸正常的空氣,听聞愜意的鳥語花香,一瞬間安靜得不敢想象,似乎自己早已被這樣的日子拋棄。
桃瑩瑩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疲憊,四肢大咧咧攤開,面對起茂密遮光的油綠枝葉發呆,呆看久而久,渾渾噩噩進入神游太虛的空茫。
「陶姐姐,我聞到和陰氣不同的氣息了,我們離開冥土了嗎?」。忽然,蝶依的聲音從銀簪里傳出。
桃瑩瑩恍惚回神,想起還有一堆要命的後事等待自己接受考驗,收攏起閑散的四肢,盤膝起坐。「嗯,我們平安離開了。蝶依。現在我要梳理曾前輩留下的記憶,明日之前找出能讓你們留在陽世的辦法。」
「我听曾爺爺說起過辦法,只要陶姐姐能修習仙術第一層,將世間陽氣轉化為陰氣,我和柳姐姐平日里能吸取足量陰氣,就不怕魂魄被陽氣侵蝕了。」
把陽氣轉化成陰氣?多半就是鬼修之術。
曾阿生說,世間功法百千,唯有鬼修之術最適合自己,不知是真是假。
「曾前輩的仙術恐怕是為魂魄準備的,我有凡人肉身,能不能修習?」
「陶姐姐多慮了。曾爺爺以前是有肉身的,修習仙術完全可以呢。若不是後來被壞人弟子欺騙,毀去了肉身,曾爺爺今日怎麼可能敗亡……」
提到曾阿生滅亡,蝶依哽咽,嚶嚶啜泣。桃瑩瑩出言安慰幾句,攥緊手中的銀簪,眉頭緊蹩。
鬼修之術沾了個鬼字,修習顯然與陰魂方面緊密相關。她自己還是大活人,行走于凡世,沒有像曾阿生那樣被囚禁于冥土。呼吸吐納都沉浸于陰氣繚繞,修行環境得天獨厚。她既頂著凡人身軀,又生存于陽氣旺盛的凡世,修行鬼修之術,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修,還不是不修,是個需要謹慎抉擇的頭等難題。
「蝶依,還有別的辦法讓你們不受陽氣侵蝕嗎?」。
「沒有了。」蝶依哭啞了嗓音,低落憂郁,「陶姐姐,你不願意修習曾爺爺傳你的仙術嗎。我和柳姐姐一直想學,曾爺爺總是不肯傳授,姐姐你若擔憂,就讓我們陪你一同修習如何?」
听出蝶依的意思,桃瑩瑩不禁一愣。從一開始「接觸」,她便把蝶依當鄰家***看待,卻忘了,蝶依作為魂魄已經存活五千年,縱然囚禁于冥土不接近外人,心智應該早已不再如孩童天真無知。
那些動輒活了幾千年的,不論活人還是魂魄,有幾個平庸簡單呢。
「好吧,我先修習第一層,同時也將仙術傳授你們,興許你們修習了之後,能重獲肉身,今生再為凡人。」
「謝謝陶姐姐,我和柳姐姐就不打擾了,姐姐今後有什麼事。只要握著銀簪用念力叫我們便是。」
「嗯,我知道了,稍後我會用這種方法傳授你們仙術。」蝶依說的念力應當是指神識,這一點桃瑩瑩想得明白。
三言兩語,猶豫不決便敲定,她決定修習鬼修之術!
一為兌現對曾阿生的承諾,照顧蝶依的魂魄。二為滿足自己的好奇,觀察這鬼修之術有何特別。不過先只修習第一層,一旦發現不適合立刻中止修行。
時間不待,桃瑩瑩當即收斂心神,神識潛入體內,梳理曾阿生留下的記憶。
一刻時,兩刻時,一時辰,兩時辰……日影東移,光陰黯落,十個時辰之後,東方翻魚肚白,桃瑩瑩睜開墨眸,緊緊攥握手中的銀簪。
同一時間,萬里之外。
兩道虹光由天道城升起,翩若驚鴻,並行飛往雲端之上的仙家宗門天道宮。兩把飛劍上各站立兩人。在前御劍的,為紫衣玉冠的天道宮第五代弟子,在後搭乘的,為剛通過入門測試的凡人。
御劍的兩名弟子一男一女。男弟子年紀輕輕,約莫二十歲出頭,眉目清朗,有幾分仙家飄渺之氣。他在御劍的同時,時而瞥一眼並行的女弟子,短短的飛行,有幾次欲張口說話又都打住。
「蘭師弟有事?」飛到宗門禁陣結界前,女弟子拿出一張金色紙符。沒有急于使用,轉問男弟子,姣美的面容幾分詫異。
「宋師姐,我想打听一位名叫陶晶的新入門女弟子,但近幾月通過測試的女弟子眾多,資質也都不錯,師姐或許已經沒有了印象。」
兩人便是蘭方和宋采薇,目前在天道城鑒仙樓當值,負責從凡人當中篩選可拜入宗門的新弟子。蘭方幾月前給桃瑩瑩測試過靈根,有過一面之緣。
宋采薇主動引薦桃瑩瑩拜入秋霞長老座下,對桃瑩瑩頗為照顧。提起桃瑩瑩,她的雙眉不禁蹩簇。「怎會沒有印象了。陶師妹相貌出眾,清麗月兌俗,過目之人都不會忘,何況我曾親自領她上山,在師尊面前為她美言幾句,為她爭取了記名弟子的席位。半個月前,我順程回了趟听香苑拜訪陶師妹,卻听鄰里的幾位師妹說,陶師妹已有數月未歸。」
蘭方听了哦一聲,釋然道︰「陶師妹還是外室弟子,有雜役要做,听香苑雖好,平日里來回不便,或許搬到了外室弟子房。」
「或許吧,一會我去外室弟子房找找陶師妹,看她修為有無突破。」宋采薇說完,送出手中的金色紙符。
天地靈氣細微波動,飄渺雲朵向左右散開,天道宮防御禁制結界打開入口。初上山的兩個凡人立時被山巔之上的一座座仙宮震撼,發自肺腑的驚嘆。蘭方彎了彎嘴,夸幾句自家仙門如何如何不凡,說幾句應當好好把握機緣之類的話。兩個凡人忙恭敬回話,若不是在萬丈高空飛劍上,還要搗頭涕零感謝。
宋采薇見狀忽然想到了什麼,這時向下看到山門內聚集眾多藍衣弟子,腦海里的念頭一閃而過。轉頭問蘭方︰「蘭師弟,今日是正月十五?」
蘭方也看到了山門內聚集的藍衣弟子,掐指一算,恍然大悟︰「沒錯,是十五。宋師姐,今日我們趕上了宗門大事,泗淵就在今日開啟,這些師弟師妹們是要準備出發了。」
「當年我修為太低沒有資格進入泗淵試煉,今日修為又過高,來回百年,終究無緣進入泗淵。蘭師弟你呢?」宋采薇刻意減慢了飛速。
蘭方也便同樣減慢飛速。聊起泗淵試煉,心中有一絲小小的遺憾閃過。「我也沒有去過,但沒有遺憾。听師尊說,泗淵只有築基修為以內的弟子才可進出,對于我等築基以上弟子,已經形同雞肋。」
「是麼?我卻听師尊說,泗淵內埋有上古遺留秘寶,隨處可見珍稀難覓的靈草,還有不少低階妖靈出沒,無論馴服還是取得妖丹,都是不錯的選擇。這樣絕佳的秘境,不知為何,卻只允許煉氣弟子進入。換成我們築基弟子進去,豈不是比煉氣弟子存活下來的機率更高。」
「宋師姐說的可是真的!」蘭方從未听說此等細節,向來以為泗淵只是幾大宗門煉氣弟子互相切磋的試煉地,環境不會太過復雜,除了每百年開啟一次,沒有什麼特別出奇之處。他的師尊便是這樣告訴眾位弟子的,難不成師尊刻意隱瞞?
宋采薇見蘭方執著于確切的回答,想一想他的師尊蔡彥長老的火暴性子,頓時後悔自己多嘴,惹了個小麻煩。狀若無意的擺擺手,輕嘆一聲︰「罷了,多想無用,我們是無法進去了。蘭師弟,我們快下去吧,地上的師弟師妹們都朝我們這里看過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