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騰空,一道幽暗的笛子音響起。桃瑩瑩听聞笛音,心底一澀,長相思的詩句回蕩腦海,余音久久縈繞。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
摧心肝。
飛了許久,桃瑩瑩仍無法擺月兌笛子音。展開神識掃視下方宮殿,宮殿卻模糊,四處彌漫幽暗霧靄。
「天名?」
沒有回話。蘭方三人也沒有回音。
頭頂的陽光被浮雲蔽去,雲霧流逝,物換星移,眨眼到了夜里。
桃瑩瑩淡定從容,自然不信大白天忽然就到了晚上,其中必有詭異。神識往回掃視,只見一片幽暗,沒有明光。
笛子音還在回響,不過眨眼,就只剩下她和笛子音。
這禁地,處處詭異,步步驚險!
循著笛子音往回飛,終點卻不是戲台,而是枯黃落葉鋪地的孤清庭院。
桃瑩瑩大開螢冰劍冰盾,左手拿天羅地網,右手持赤火劍,小心謹慎降落。
「你,是朕在等的人嗎?」。伴著踩碎枯葉的細響,笛子音消失,一盞油燈燃亮,緊閉的門窗內,發出男子幽暗喑啞的疑問。
紙窗投映的側影,幽暗,孤高。
桃瑩瑩驚訝,這聲音是戲台上戴面具男子的聲音,難不成他是一位皇帝?
「我不知道。我等無意中途經,打擾了陛下休息,還請恕罪。」桃瑩瑩福身一禮。不管如何古怪,禮數先做到,靜觀其變。
「你,是朕在等的人嗎?」。聲音重復。
桃瑩瑩以為對方沒有听見,原句大聲重復一遍。
「你,是朕在等的人嗎?」。
「你,是朕在等的人嗎?」。
「你,是朕在等的人嗎?」。
桃瑩瑩等來的,卻是不斷重復的疑問。映在紙窗上的側影,始終都沒有動。
兩道虹光一前一後劃落。
桃瑩瑩一見是子烏子虛,把剛剛的經歷說出來。二人也精簡說出經歷,原來他們在起飛的時候同樣听到笛子音,和桃瑩瑩的詭異遭遇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是循著桃瑩瑩法寶的光芒過來的。
听桃瑩瑩說,戴面具的男子是位皇帝,子烏子虛頗感詫異。說話間,男子的疑問又重復了一遍。
子烏從來有問才有答,听了重復的疑問,難得長篇而論︰「若禁地本是皇宮,此人即便不是修士,也掌握高深禁制。上古仙帝立下清規,禁止皇室中人修仙,借用修士力量;也禁止修士插手皇權紛爭,擾亂凡世秩序。清規傳到今日已經形同虛設,但在早年威懾極高,這禁地存在已久,處處可見奇異術法,當年可能受到聯盟責罰,圈為了本宗門禁地。」
「雖無記載,但極有可能。」子虛附聲。
桃瑩瑩從沒听說過上古仙帝清規,立刻想到有名無實的夫君雍王,他從小就尋找修士,企圖借用修士力量謀取皇權和天下。「听子烏前輩的意思,如今違背清規,不會再有責罰了嗎?」。
「不會了。昔年青羅宗長老西門拓宇,插手皇權紛爭,助其族人奪取江山,造成凡世生靈涂炭,嚴重違背清規,尚沒有受到責罰,時至今日,掌門動員天下修士前往異界,修真界看到了飛升希望,更不會對即將告別的凡世在意。」
不會就好。雍王是她穿越初來就認識的人,和王崇修一起當成朋友看待,成為晉帝不僅是雍王的願望,也是她希望看到的,若是因為一個從未听說過的清規被責罰,可就郁悶了。
又兩道虹光劃落。天名還沒降落,就驚喜大喊一聲︰「啊瑩瑩,終于找到你了!」
「小聲!」桃瑩瑩比個噤聲手勢,指一指紙窗上寂然不動的側影︰「看見沒,屋里的人,是這座皇宮的主人,皇帝陛下,他就是戲台上戴面具的人。萬一驚擾到他,指不定又發生古怪事情。」
「那他必定是鬼,禁地哪來的皇帝!也沒听說哪個皇帝把皇宮修到山巔之上,圈在修仙宗門禁地里!瑩瑩莫怕,待我除去這鬼怪,困境就解了。」天名一步擋在桃瑩瑩身前,拔青罡劍出鞘,青芒爆亮,改變周圍天地靈氣具象,把一地枯黃落葉都染成了青色。
「你,是朕在等的人嗎?」。
天名的千影劍射了出去,密集如驟雨,眼看就刺到門窗,這時重復的疑問響起,一陣奇異靈氣由屋內向外波動,千影劍一滯,然後竟一百八十度急轉調頭。
天名急收劍,然而這些劍都翻臉不認人,根本不听使喚,千道凌厲劍光呼嘯急至。桃瑩瑩一看劍光回轉,發覺不對勁,左手上的天羅地網撒出,立刻幻化變大,形成一面密不透風的金牆。
轟!
天名這次使了全力,桃瑩瑩也使了全力,千影劍和天羅地網全力正面沖撞,兩人心神同時一震,向後退一步。
「瑩瑩!」天名驚慌轉身,他知道青罡劍的威力,然而卻看到桃瑩瑩微微一笑,神色自如。
她才築基不久,竟然就能輕松抵擋千影劍!那布滿禁制的金網,絲毫不比他的魂寶青罡劍差!
桃瑩瑩也在心里驚嘆天名的實力。她的天羅地網可以困縛築基中期修士,對付千影劍卻勉強而為,青罡劍可不比螢冰赤火差!
子烏甩袖飛出金環,金環幻化變大,將青罡劍和天羅地網圈起,兩件法寶沖撞開的靈氣波蕩立時收斂。
「此人古怪,不可輕舉妄動。」子烏斜瞄天名一眼。
天名收回青罡劍,按著劍柄就發火︰「我讓你殺鬼怪,眼楮長哪去了!瑩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才不管你是什麼寶貝做的,就等著 嚓兩半吧!」
「別,你要是不想要了,送給我也行。」桃瑩瑩莞爾,對著沒有靈魂的劍發火,還是頭回見到。
天名撓撓頭,顯得為難︰「這把青罡,式樣偏向男性,不太適合女子使用。瑩瑩若是想要,等我回宗門,問問造劍的幾位師叔能否更改。」
桃瑩瑩連忙搖頭︰「千萬別,我說著玩的。我手上有鼎鼎大名的螢冰赤火,足夠用了。青罡是把好劍,你錯怪它了,問題出在皇帝陛下那邊。」
說到皇帝陛下,疑問適時重復︰「你,是朕在等的人嗎?」。
桃瑩瑩和天名聞聲,不禁沉默。
「既然在問,回答是關鍵,可是該如何回答,才能令他回應?」蘭方道。
子虛目光一亮。「他身上氣息若有若無,既非修士也非凡人,既像活人也像幽魂,按理說,這樣來歷不明之人最該避諱。不過從剛才反應來看,他只有受到攻擊時才作反擊,其它時候都如凡人,感應不到一絲靈氣。我們不妨收斂靈氣,如同凡人走過去,看他有何反應。以防萬一,我們先選一人試探。」
「我去。」蘭方立即道,暗自看了眼桃瑩瑩。
「太危險了,我也去,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安全。」桃瑩瑩想著他們四人都是跟著她進來的,遇到什麼危險,她沒理由躲在四人身後。
「不行,瑩瑩你不能去,要去換我去!」天名斷然反對。
蘭方微眯雙眼,轉身面對紙窗。
子虛清冷道︰「我和蘭方去,其他人等候。」
說罷,子虛和蘭方卸去防身法寶,收斂靈氣,並肩大步走去。
開門的時候,疑問聲響起,伴隨有奇異靈氣波動,子虛和蘭方兩人先是覺得身子一冷,仿佛被潑了冰水,瞬息冷到骨子里,緊接著身子又一熱,仿佛被火爐炙烤,瞬息熱得口干流汗。
一冷一熱反復交替,兩人憑借毅力強撐了下來,子虛的手遲遲踫到門。
嗡!
無數聲音由手傳入體內,猶如吐納的靈氣,快速做周天運轉。聲音紛吵之極,像戰場也像斗法,運轉一周,歸入命魂,在腦海無限放大。
子虛觸電一般縮回手,兩行含血之淚劃落。蘭方一驚,但也不願輕易放棄嘗試,手按向木門。
蘭方幾乎觸及便縮回,身子向後連退,兩手抱頭,萬分痛苦。
「偽君子何必逞強。」天名撇嘴嘀咕。
「天名,去把他們扶回來。」桃瑩瑩說著,自己也走過去。
一冷一熱交替的氣息,對于肌膚感應不到寒暑的桃瑩瑩,有和無沒什麼分別,她在天名和子烏臉色剎變的瞬息,縴縴素手輕易按上了木門。
憤怒,掙扎,憂傷,哀嚎。曾經在冥土听到的聲音,感受到的情緒,立刻游遍全身,歸入命魂。
「你,是朕在等的人嗎?」。疑問放大回響,男子聲音不再幽暗喑啞,滿是霸氣,即便沒有親眼見其人,也能感覺到他居高臨下,雙目含威。
桃瑩瑩眉心一陣刺痛,吵鬧的聲音旋即消停,神識恍惚進入一片白色天地,只聞男子聲,不見其人。「我不知道,這要陛下來判斷。」
「你是極陰體質女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子哈哈大笑,笑聲亦充滿霸氣。「你吐納氣息陰寒,定是修習了皇兄留下的功法。這是朕給你的權限,待朕歸來,重振霸業,你憑此索要封賞。」
桃瑩瑩的神識再次恍惚,清醒來,發現自己居然還在夢影池石階上,天名幾人則處于昏迷中。
感應右手有異樣,抬起來一看,掌心多出一朵蓮花印記,蓮花只有五瓣,分別為白綠黑赤黃五色,和子烏子虛衣服上的五色花相似,不過顯得更為瑰麗,彌散一絲古樸深邃氣息。
權限?桃瑩瑩眉頭擠出深深皺紋,男子說要重振霸業,難道……
五色蓮花印記閃了閃,顏色變淡,肉眼難再看出。桃瑩瑩五指合掌,一份陌生記憶電光火石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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