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桃家一案,朕略知一二,你誤會軒兒了。」
桃瑩瑩收斂大笑,墨眸愈加陰冷。「有沒有誤會,待會跟我爹去說!」
「衛洛乃大雍國細作,已攜家室潛逃。」宣王沉聲簡言。
桃瑩瑩驀然怔住。衛洛,那不是老爹多年至交,七品閑官,好心收養過哲兒的衛洛嗎?他怎麼可能是細作。
「你們污蔑衛氏夫婦有什麼意思!幸好他們已經逃走!」
「不是污蔑,十二年前我便知道。我念他們視哲兒如己出,才沒有揭發。」一位持扇的白衣翩翩公子踱步進殿,聲音溫和,長了張平凡面孔。此人一出現,宣王面色刷變,呂恆當即祭出法寶防身,兩人如臨大敵。
「三皇兄,你該高興才是,我來給陛下送終,今**便能坐上皇位。」
八皇子西門慕白,築基初期妖修!
桃瑩瑩移步擋住八皇子。「等一等,好戲還沒開始,總賬也沒有算,你爹必須活著!」
「我爹?將我們母女二人稱為妖孽的負心人,也配做爹!從今往後,我改名白慕,從我娘姓!」八皇子唰地合扇,身子輕妙一轉,周身靈氣微妙變幻,翩翩公子變身長發如瀑女子。
女子模樣的八皇子,不,真實的白慕,容貌像極了靈妃,都是白衣素顏仍然出眾的美麗女子。
桃瑩瑩輕呼一口氣,當年白慕和哲兒舉止親密,她一直擔心出問題,還好,白慕是女子。
「哲兒在你那里吧,謝謝你救他。我什麼時候能見他一面?」
「你不配見哲兒!」白慕惡卻嫌惡靠近一步,起手以扇頂上桃瑩瑩額頭傷疤。「你不配做哲兒的姐姐,你自以為是嫁給入皇家,將桃家推上風浪口。桃誠仁也不配做桃氏當家,他貪心不足,惹下殺身之禍。你們都欠哲兒,只有你們都死了,我的哲兒才能割舍你們這些可憎羈絆!虛偽,薄情,你桃瑩瑩又何嘗不是!除了我的哲兒,你們低賤人族,無一不是虛偽薄情!」
桃瑩瑩張口結舌,由著扇子在額頭頂出一道紅印。
「除了太子和二皇兄,你也有份!你怎麼忍心讓桃思哲成為孤兒!」宣王沉聲道。
「呵,沒有三皇兄隔岸觀火,我們這把火放得有什麼意思。但機關算盡,到頭來詔書寫著三皇兄的名字,還是三皇兄善于利用感情,果斷過河拆橋,技高一籌!」
桃瑩瑩恍然,墨眸恢復陰冷,拿出螢冰劍,架上白慕脖子。「說,哲兒被你藏到哪了?」
細股鮮血流下,白慕面露嫌惡,以扇子推開螢冰劍,拿出一塊白絲絹沾去血漬。「你不敢殺我,你知道我和哲兒共用一顆內丹,我生哲兒生,我死哲兒死。」
桃瑩瑩不相讓,重新架回脖子。「你這樣對待桃家,也不配見哲兒,總有一日,哲兒會知道你的所作所為!」
「我早料到你會這麼說。」白慕驀然得意大笑,笑聲長久不息,怡心殿一陣陣回響。「我給哲兒服下了忘塵散,他什麼都忘了,現在只認識我,我們將離開晉京,尋找世外桃源,遠離人世虛偽薄情!在此之前,我要手刃你身後的負心人,我娘她太傻,折損壽元給這負心人續命,他配嗎!負心人,好好品嘗透骨釘的蝕骨滋味吧!」
白慕身子倏忽輕轉,一步越過桃瑩瑩,手上的扇子刷開,反手向前扇去,幾道銀光形成的長釘射出。
桃瑩瑩急側身,扔起手中螢冰劍,龍床前結成三層冰盾。
但終究慢了半息,只听龍床上的晉帝悶哼一聲,氣息急劇衰竭,昏死過去。
桃瑩瑩咬牙含恨,抖袖撒出天羅地網。金光熠熠流轉,爆出太陽般光輝,充斥桃瑩瑩憤怒,怡心殿里擺設的瓷器和器物,一個接連一個爆碎。
呂恆大驚,祭出法寶保護自己和宣王,目不敢視禁制光芒。
白慕臉上的勝利笑容還未形成,急轉而下。她也不敢直視禁制光芒,翻掌捏出一張土黃色的紙符,咬破舌尖噴上一口精血。
天羅地網籠罩下來,符泛起濛濛黃光,包裹白慕的身子,黃光一閃,白慕原地消匿不見。
土遁符!
該死的土遁!
桃瑩瑩憤怒拂袖,不甘心將神識向外鋪散,竭盡方圓一百多丈範圍。
沒有尋見白慕蹤影,倒是看到綠鳥飛翔歸來,載了兩個陌生面孔的人。
這兩人是太子揭發的陳相和二皇子。三人進殿,見殿里的器物粉碎,桃瑩瑩陰冷暴怒,手中一把螢藍細劍寒氣凜冽,都不禁面露恐慌。
「陳相,二皇子,你們若想活命,就向太子學習,供出同謀,哪怕他們貴為皇子,也一個不少帶過來。听明白了嗎?」。
兩人從善如流,供出四皇子八皇子和朝中幾位位高權重的大臣,然後和太子做的一樣,乘綠鳥接他們過來。二皇子找不到八皇子,桃瑩瑩罰他去拿族譜,叫來鐵筆史官。
四皇子和朝中幾位大臣又供出六皇子和另一些大臣,隨後,這些人再供出其它皇子和大臣。兩個時辰後,怡心殿濟濟一堂,凡留在京城有權勢的皇子,凡朝廷有黨羽的權臣,都站在了桃瑩瑩面前,盛況堪同早朝。
桃瑩瑩舉起從晉帝懷里搜來的黃金御令,陰沉道︰「給你們一刻時,供出謀害我桃家的真凶,你不必擔心他是主子,抑或捏著你的把柄,只要供出來,任何罪名赦免。」
「桃仙子,我都已經把陳相和二皇子抓來了,何須再供認。」太子壯著膽子,神色已經鎮定許多,顯示出皇家之人的非凡氣度。
「如果只有他們二人,其他人怎麼解釋,你分明包庇同黨,隱瞞真相。我沒有讓你和靈妃一個下場,已是手下留情!」桃瑩瑩簡略掐指,一團陰火彈向太子身旁的桌子,轉眼之後,瓷瓶燒焚,一絲灰燼不留。
眾人見識了神通,都不希望那寒氣逼人的詭異火焰燒到自己身上,便爭先恐後供認真凶。甲供認乙丙,乙供認丙丁,丙供認甲丁,丁又供認甲乙丙,眾說有詞,懷有證據,說著說著,變成激烈爭辯,順嘴把對方多年的罪狀揭發。
鐵筆史官疾筆書寫,如實記錄每個人所說的話。史官剛正不阿,集中听到如此之多的罪狀,怒上眉頭,書寫得憤慨有力。
桃瑩瑩神識傳音給晉帝,晉帝轉醒,奄奄一息。「听見了嗎,他們就是你的兒子,你信賴的大臣,為了活命,不惜出賣親人朋友,沒有道德操守,他們就是晉國的精英,高高在上的權貴!這出戲好不好看,想不想知道最後一出戲演什麼?那,若想讓宣王活著登基,立刻給我桃家翻案,下令殺了這些人,包括你的兒子們!」
晉帝呼吸加快,猶豫難決,桃瑩瑩不給晉帝考慮時間,讓眾人安靜下來。「陛下听了你們的陳詞,心中已然有數。桃家冤案如何定奪,請听陛下口御——」
眾人屏息,鐵筆史官捉筆的手輕微抖動。
「昭告天下……桃家蒙冤……朕深表震驚……元凶現已查明……」晉帝氣若游絲,說得斷斷續續,到了關鍵部分,一口氣沒提上來,又昏死過去。
「父皇,父皇!」太子急喚。
桃瑩瑩再給晉帝傳音,強行喚醒他。「你躲不過去,這是你們西門氏欠下的,因果循環,總要報應!」
「饒過,軒兒……」晉帝低喃,兩眼閃過絕望,疲憊閉合。「御林衛听令……將這些罪臣逆子……押進天牢……明日午時三刻……斬首示眾……」
「父皇!您也要殺兒臣和皇弟們嗎!桃仙子,您答應饒我一命,仙家一言,怎能出爾反爾!」
「陛下!臣等都被斬首了,潛伏的細作定然通風報信,大雍勢必趁機侵犯我大晉,我大晉朝中無人,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啊!請陛下三思!」
「請父皇三思!」
「請陛下三思!」
「御林衛……押下去……」
「父皇!」
「陛下!」
怡心殿恢復了寧靜。桃瑩瑩支走史官和余下的御林衛,翻開西門氏族譜掃視一遍,隨手扔給宣王。
「到底是皇家,枝繁葉茂,宗姓王爺還不少。宣王,你指個姓名,我就從那家開始清算,一家一家數人頭,數到與我桃家兩代冤死的人數相同了,這筆總賬就可以勾銷了。但如果人數不夠,那就要從你宣王府找人補貼。」
宣王沒有看族譜,直視桃瑩瑩陰冷憎恨的目光。「瑩瑩,我理解你喪親之痛,我又何嘗不是。但這樣殺下去,民心難撫,動搖國家根本,不是上策。你若肯信我,五年之後,但凡傷害過桃家之人,我讓他生為桃家活奴,死為桃家鬼奴!」
桃瑩瑩素手一招,掛在牆上鎮殿之用的麒麟寶劍入手。錚然嗡鳴,桃瑩瑩拔劍出鞘,寒光長劍直指宣王胸口。「若要我信你,挖出你的心,讓我代桃家二小姐看看,你們帝王的心,是由什麼做的,可還有溫度和血肉!」
宣王巍然不動,看著桃瑩瑩,緩緩彎起薄唇,冷峻氣息漸漸溫和,眸子點起燦爛明光。「若我挖出心給你看,你肯放下仇恨回來?」
桃瑩瑩蹩眉,咬牙斷聲︰「只要你挖出心!」
「好。」宣王斬釘截鐵,伸手握住劍身,用力朝自己一送。
鮮血溢了出來,在月華白的衣衫綻開一朵血紅之花,向外快速擴大。宣王吃痛彎下腰,但仍緊握寶劍,輕 一聲,向下割動。
「胡鬧!一個個都胡鬧!」呂恆氣得臉色發青,從儲物袋翻出由靈草配制的止血丸,給宣王服下。他以為桃瑩瑩把寒氣凜凜的螢冰劍換成麒麟寶劍,證明仍有一絲顧念,誰知宣王主動傷害自己,對自己下了如此狠手!
親手殺死宣王,斬斷兩代宿仇,讓晉帝品嘗喪親之痛,一痛報一痛。桃瑩瑩如是想,如是做。然而在她親眼看到血花綻開,一層又一層染紅白衫,宣王忍痛割破胸口,抬起明亮眸子直視她,又有些動搖了。
她閉合眼,讓血花和眸子從眼前消失,什麼也不想,只想讓這一切趕快結束。
「夠了!」呂恆見兩人仍不放棄,兩指一夾,動用靈力,強行拔出麒麟寶劍。
桃瑩瑩的手松開,麒麟寶劍沒有了支撐,當啷落地,幾滴鮮血濺上桃瑩瑩的衣裳,開出朵朵刺眼紅梅。
呂恆神識音展開︰「來人,傳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