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風雨比瘋道人和杜鵑走來時大了許多,雨點打在房上的瓦片發出有節奏 里啪啦響聲。雨點敲擊瓦片發出的音響,與透過門窗縫隙鑽入房間的風聲很合拍,風聲大時房上敲打的聲音也顯得急促,風聲小時敲打的聲音也變得舒緩。而另一種聲音很特別,嘶啞沉悶,每一聲由輕到重持續的時間很長,兩次發出的響聲相互間隔也不等,就像人在試探瓦片的承重,聲音由伙房那側慢慢的靠近
屋頂吊著軟天花,除去好看還消減了房上傳來的聲音,在風雨大作中這種微小的聲音很容易被人忽略。若不是瘋道人的提醒,其他人根本注意不到。
杜鵑壓低聲音問;「哥,房上會不會是春秋山莊的人」?
他輕輕地回道;「不知道,」他又對眾人說;「你們隨便天南地北的閑扯,聲音稍小一些勾引住他。我上去看一看。」
大哥說;「門一響,上面的人就跑了,這個天被跟蹤人很容易跑掉。」
他對杜鵑說;「一會讓妮子姐去院里汲水,聲音要讓房上人听見,我跟著妮子姐掩出去。」
房上的聲音到了頭頂,瘋道人聲音提高點說;「酒喝多了,胃里燒得慌。」
杜鵑大聲的喊;「妮子姐,妮子姐。」
妮子姐從伙房探出頭問;「娟子,什麼事」?
杜鵑回道;「哥心里發熱,你去井里提點冷水給他喝」
妮子姐認真的說;「這可使不得,飲酒加上油膩食物,喝冷水人會壞肚子。」
大哥呵斥道;「讓你去汲水,又不是讓你去殺人,快去。」
妮子姐有點不知所措的愣在那,杜鵑站起來說;「妮子姐,我陪你去。」
妮子姐有點委屈的說;「我不是怕雨淋著,是怕公子吃壞肚子。」
妮子說完轉身走了,杜鵑急忙跟了去,瘋道人貼在兩個人身後掩出了門。院內燈籠的光亮有些昏暗,在風雨中輕輕搖曳,杜鵑打著傘為手中拎著木桶的妮子姐遮擋住雨水。瘋道人一出門貼在牆邊躲到陰暗處,他看到房上一個人影背對著院子,匍匐在屋頂一動不動,若不注意看,真還不容易發現。
杜鵑和妮子姐進屋了,房上的人又在動,他听到瓦片輕輕的摩擦聲,一定是屋內說話的聲音太輕,房上人揭開一片瓦想听得更清楚。
瘋道人躡手躡腳運動到那個人所在的位置,腳下輕輕一點,人飛起落在一丈半高的屋檐上,無聲無息的走到那個人身後。不速之客披著一件輕便的簑衣,趴在瓦上,扣在後腦勺上的斗笠擋住了頭部,貼在揭掉一片瓦的空隙中。
他在身後輕輕的問;「能看到屋里的情景嗎」?
‘客人’急忙伸手去抓刀,放在一邊的刀不在了,身子和腦袋一偏發現一把鋼刀抵住了自己。瘋道人抬起右腳輕輕一踢,那個人渾身酸軟躺在瓦面上。他把揭開的瓦片放好,提起‘客人’下了房。
看到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桌上另外四人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驚訝。苗家三哥隨嘴說出;「小鐮刀」?
躺在地上的人苦笑道;「半年不見,苗管家還認得我。」
大哥疑惑的問;「你不是跟著四當家的跑了嗎,這雨夜跑到貨棧探听什麼來了,是不是也投靠了春秋山莊。」
那個人臉上漲紅地說;「當家的能不能先把我放開,躺在地上回話總不是待客之道。你們有這麼一位武功高手,還擔心我會逃掉嗎!」
大哥轉臉似乎征求瘋道人的意見,他用腳一點,那個人慢慢的爬了起來,解掉了身上的簑衣放在靠牆一邊。這個人和瘋道人年齡相仿,不足三十歲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這個人不僅武功不濟,記憶也不太好,他忘記了自己是剛剛被人抓獲的俘虜,不等主人客氣,從旁邊桌子邊拎了一把椅子,在眾人面前七尺遠坐了下來。
站在瘋道人身後,一只手拉著杜鵑胳膊的妮子姐小聲的問;「娟子,這個人是不是有點缺心眼「?
聲音雖然很小對方還是听見了,小鐮刀看了看妮子,然後轉看向擒住自己的人。看著對手說;「朋友好身手,我竟然都沒發現有人到了身後,手下敗將無顏問及大名,只想問一問朋友使用的什麼輕功?」
他坐回椅子上,抬起手去端酒碗,被妮子姐擋住說;「公子,這碗酒放的時間太長了,已經涼了,我給你換一碗溫的。」顯然妮子姐的不快早已沒了,已經不需要別人的解釋。
他感激的看了一眼妮子姐,轉對小鐮刀說;「輕功叫什麼名字不重要,就像人的名字。這個時候好像也不是探討輕功的時候,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小鐮刀抬起已經濕透的衣袖,擦了一下頭上流到臉上的水滴,那張臉如果沒有刀疤應該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小鐮刀嘆了一口氣說;「我沒有投靠春秋山莊,他們留在臉上的刀疤我還沒有忘記。」
大哥問;「關東山貨棧從沒有與艷門兄弟發生誤會,也沒有威脅到你們,你們為什麼這樣做」?
小鐮刀慢慢的回道;「那次被對手偷襲,當大當家和二當家發現春秋山莊的實力不同往昔,為保住一點希望不被人家一網打盡,命令四當家逃走。我們幾個兄弟拼命保著受了傷的四當家逃走,臉上的傷就是那會留下的。經此一役艷門保住的實力十去之六,盡管如此我們一直沒有放棄復仇的努力。這半年的時間我們已經聯系了一些江湖朋友,但是與春秋山莊相比還不是對手。」
大哥說;「你們在打關東貨棧的主意」?
小鐮刀回道;「十幾年前艷門就知道關東貨棧是江湖上龐大的組織,也知道你們除了掙銀子沒有其它的企圖,這些年咱們一直相安無事。四當家曾經試圖求得你們的幫助,根據你們的行事風格最後還是放棄了。」
有子問;「你們既然已經放棄了,為什麼還要來探查貨棧,你的話不可信。」
小鐮刀回道;「前幾天得到消息,春秋山莊在計算關東貨棧,所以我才秘密的潛回來。子夜,手下兄弟發現有人進入貨棧,也听到你們不清晰的說話,這樣的天氣你們為什麼,我判定是你們準備反擊。這個時候正是你們商量情況的時候,所以過來探明究竟,就這樣被擒住了。」
瘋道人突然問;「你們外邊還有接應的人」?
小鐮刀矢口否認說;「沒有。手下的兄弟功夫不是很好,只能探探風報個信,我怕引起麻煩。」
他笑了笑說;「朋友回頭看過你去取椅子留在地上的腳印,想好了在說話。」
大家都在看,紅磚鋪地,上面腳印留下的水漬還沒有干,清晰可辨。小鐮刀說;「朋友讓我無話可說,我是騎馬來的,從馬上直接上的臨街房面,一路躥房越脊,所以腳上沒有泥巴。我有一個同伴看著兩匹馬,就在關東貨棧和城門中間鐵匠巷里,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去查證。」
他接著問;「你們在關東貨棧對面設了眼線,專門監視貨棧,否則,街面上任何的疑點都不會逃過我的眼楮。朋友怎麼說?」
小鐮刀緊緊地閉著嘴,過了好長時間才說;「既然朋友想到了,我也不藏著掖著。艷門原來的暗點都已被人出賣,只留下閶闔門附近一處。我們既然想回來就必須隨時掌握春秋山莊的動向,所以重新設了眼線。恰巧貨棧斜對門的酒樓被春秋山莊砸了,急于出手,我們就把他盤下來了。沒有一點針對關東貨棧的意思,知道春秋山莊要對你們下手,才開始監視你們,想看一看有沒有機會和你們聯手。朋友對我這個回答應該滿意了?」
瘋道人像孩子一樣笑的很開心,拿起一只碗倒滿了蘭陵酒,走到小鐮刀面前說;「朋友的衣服已經濕透了,身上一定很冷,喝一碗酒頂一頂。」
小鐮刀一條長長的刀疤臉也綻開了微笑,一字一句的說;「我早就有這個意思,只是身份不同,沒敢張口。」
看到對方喝完了酒他認真地說;「天已快亮了,春秋山莊馬上就會對貨棧監視,朋友走好。明天晚上春秋山莊就會對關東貨棧失去興趣,四當家的應該就在姑蘇城一帶,希望能在我說的時間里見到他,你們的力量也要潛伏在兩個時辰內,能到達春秋山莊的位置,告訴四當家的,報仇雪恨的時機到了,這個消息只能有你和四當家知道,我不相信任何人。」
小鐮刀臉上留露出興奮,連刀疤都興奮得發紅,他說;「朋友的話我懂,明天晚上見」。說完沖進了門外的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