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螳螂撲蟬
‘客人’一個地拔近三丈雙手抓住桑樹下面的枝杈,像蕩秋千一樣翻身站到那個枝椏上,身體靠在樹干上觀察了一下,好像對自己的位置不滿意,往上粗一打量,伸手勾住一棵高過頭頂的枝椏躥了上去。左探探右探探好像對現在的位置也不是很滿意,最終沒有在動,老老實實的坐在枝椏根部,兩只腳踩在旁邊的枝杈上。
這個人在下面折騰,鬧的上面人好緊張,瘋道人倒不是害怕對手,而是如此一來就會暴漏關東貨棧的秘密。放了他不行,殺了他也不行,好在客人沒有再給他找難題。
兩個人相距一丈多高,放個屁都能听見,兩個人居然相安無事。對于身懷武技的人這麼近距離的危險竟未意識到,真是不可思議。因為客人已經先入為主認為樹上不會有人,放松了警惕。二是站在地上夜色好像沒有黑透,到了樹上卻不是一回事,桑樹越高枝椏越密葉片越厚,也越發顯得黑。再就是這個人雖然往上看,而不是順著樹干往上看,客人看到的上面與頭頂有一段距離。
來人跟自己一樣寶劍在左後肩插著,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來人消停下來,他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氣。樹葉雖然被微風吹得發出輕微的颯颯響聲,能掩蓋住人的喘息聲,可是他還是不敢大意,盡量把呼吸舒緩。武林高手對人的喘息很敏感,在雜亂聲中能辨別出微弱的呼吸。
客人在下面安安靜靜,只有頭顱不時的兩面轉動,好像在看夜景。他知道這個人不會病的那麼重,但是,他也不知道客人在等什麼,或許客人對夜色還不夠滿意。
他突然感覺到下面人的呼吸有了變化,他順著那個人注意的方向看去,他的呼吸差一點也變得急促,他急忙調整自己的氣息使其舒緩。
夜色中又出現一個身影,在緩緩地靠近二進院的後牆,稍一遲疑縱身躍上屋頂,淡淡的星光下看見那個人手里攥著一把劍,深深地彎著腰沿著屋脊的後側急速的行進。那個人身材稍顯矮小,輕功卻很好,移動過程中發出的微小動靜,淹沒在四面的嘈雜聲,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
淡淡的星光下一身夜行衣,面部蒙面,這是很多劍客和大盜們常用的裝束,這個人也不例外。蒙面人在前屋檐一躍上了丁字腳的客廳之上,兩房之間距離兩丈遠,客廳要比客房高許多,那個人的縱躍並不顯得吃力。蒙面人趴在屋脊的另一側,探出頭觀察二進院,院子里一共有兩處燈火,一處是膳房,一處是大哥孩子住的房間。
這個人在短暫的觀察後在後屋檐消失了,有半盞茶的時間看不到人影,瘋道人猜測這個人是在客廳與圍牆的夾空繞到客房查看。過了一會一個人影在大哥住屋連接膳房的長廊間一閃不見了,過了足有一個半時辰,那個人影才出現在大哥住的屋脊上,輕輕一躍落下,離兩個人所處地桑樹五丈遠匆匆而過。
蒙面人的縱躍走路讓瘋道人有女人的感覺,也覺得這個人到關東貨棧不是第一次。那個身材嬌小人剛剛走過,瘋道人下面的人就有了動作,正在用一塊黑布蒙住了臉,輕輕地跳下樹追隨而去。瘋道人小心下到地面,前面人已經近二十丈遠,另一人已經消失在後園的圍牆外。
三更已經叫更,遠處傳來叫更的梆子聲。街上的行人本已不多,這條街的人就更是見不到。因為通行小船的河渠兩側人家都是後門,一到夜晚早已後門緊閉。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經消失,可是瘋道人並不著急,他只要能跟上前邊的人就行。
前邊的人快到圍牆邊並沒有跳出圍牆,而是一縱身躍入鄰家的院里,他怕有詐橫著直插鄰家院牆。在圍牆上探出頭才發現這也是一個後院,前邊的人在圍牆根本沒有停留,已經到了鄰家後院的中間。他急忙縱身越過院牆快步跟上和前者相差十丈遠,前邊的人一心注意前邊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後邊還有人。
連續越過兩個圍牆終于他在牆頭上看到了兩個人。最前邊的人已在第三個院牆上。第一個人似乎在回頭查看,第二個人在園子中間急速的臥倒在地,當牆上人影消失了,後邊人急速的追了上去。
他一邊緊緊的跟住第二個人一邊在想,這兩個人顯然不是一起的,前邊的應該是春秋山莊派來打探情況的,後邊的人是誰。這個人顯然是知道今天晚上會發生的事,所以提前等在這里。是關東貨棧的人嗎,不像,大哥如果安排了人應該會打招呼,這個人的輕功比大哥、三哥、有子都要高,如果是關東杖子派來的,杜鵑一定會知道。會不會是艷門老四的人,也許是其他門派的,但是這個人想要干什麼?
他看到前邊兩個人又想到自己,突然腦子里閃過《莊子?山木》︰「睹一蟬,方得美蔭而忘其身,螳螂執翳而搏之,見得而忘其形;異鵲從而利之,見利而忘其真。」他想到自己就是那只黃雀,後邊會不會有一個拿著彈弓的孩子。他凝神靜听,確認身後沒有人才放心大膽的緊盯著前邊的人。
過了第四道牆後,前面兩個人先後跳出人家的後園,到了河渠邊的。河邊長了許多柳樹易于藏身,前後人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許多。他現在終于想明白了,前邊的人為什麼要在別人家後園里行走,是為了避開齊三派在這里監視關東貨棧人的視線。
在河渠邊停靠的一只船上,有兩個人打著燈籠不知在做什麼,昏暗的燈光映出了最前邊人的身影,夜行衣換上一身綠色的女兒裝,蒙頭的黑布不見了,頭上是高聳的盤頭雲發,果真是個女人。
當昏暗的燈光離遠,走在中間的人腳步加快,肩上的劍也已經悄悄出鞘,瘋道人感覺到前方人身上瀉出了殺氣。他終于明白了這個守株待兔者要實施的是嫁禍江東的詭計,無論這個人是哪方面的人,他都決不能讓這個陰謀得逞。
前邊的女人雖然知道了後邊有人,卻沒有在意也沒有回頭去查看,以為是著急趕夜路的人。前面十幾丈遠就是一座橋,橋上有許多燈籠,燈籠里有許多能熬夜的人在扯著天南地北山海經。女人怎麼會想到有人要殺她。女人更不會想到後邊的人已經跟了她很久,手里攥緊一把殺人的劍。
在後邊人跟進到女人三丈之內,後背泄漏出的殺氣突然大盛,就在要進行截殺的一霎那,中年人突然感覺到寒芒在背的殺氣。蒙面中年人急忙轉身戒備,他發現殺氣來自五丈遠的一株柳樹上。柳樹在剛剛生起的月光里有點朦朦朧朧,可是中年人卻看清了柳樹梢上面露出了一個同樣蒙面的人頭。
那個露出的人頭也有點朦朦朧朧,左後肩插著一把劍,那把劍不是中年人看到的,是他听到的。那把劍在躁動,劍身與劍鞘摩擦發出輕輕的龍吟。蒙面人戒備著一步步向後退,突然躍起跳進一道圍牆里,拼命逃向黑暗。
樹上人看了看毫無察覺已經走過橋的女人,夜色掩蓋住了臉上輕松地笑意,瘋道人迅速的從柳樹上直接躍入不知誰家的後院,沿著還沒有消失的逃跑聲音追蹤而去。
瘋道人原本是監視探訪客人的,他估計客人應該是秘密監視關東貨棧的齊三,這樣大的事如此非常時期,齊三一定會必自躬親,絕不會派手下人做。他也想到齊三探听後可能不會出城,自會有傳遞消息的管道,或者派人送信。他跟蹤齊三的目的,就是要查出春秋山莊在城里的秘密窩點,在發起突襲前除掉隱患。然而來的是一個女人,這也讓他很感意外。他相信女人絕不是齊三,女人不會讓人不雅的如此稱呼。
他現在已經改變了主意,覺得後邊的人可能更有價值。他沒有殺蒙面的中年人並不是出自仁慈,而是不想驚動那個女人。他更想知道中年人到底是哪個幫派,和關東貨棧有什麼仇恨,幕後的主人是誰?
中年人逃跑的有點慌不折路,逃出去很遠隱藏在黑暗處對後邊觀察,確認後邊沒有人跟蹤後,上了街道。選折的街道都很僻靜,七拐八拐躍上了一處房屋,躥房越脊最後跳進一處院子。院子里傳出一個人的詢問「怎麼樣」另一個聲音回道;「進屋再說」。
瘋道人站在一處房屋上有點發愣,巷子里傳出的叮叮當當打鐵聲是那麼耳熟,不會錯,這里就是鐵匠巷。中年人在姑蘇城兜了一大圈,居然住在閶闔門,距離關東貨棧很近的鐵匠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