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人生無常
酒越喝越濃,話越說越厚。老少兩個人已經忘了時光流轉,日月更迭。兩個人談雲龍鏢局,談紫薇堂,談公子這次遇到的麻煩,談清書、秋劍。兩個人的談話無章可循,想到哪說到哪。為過去的憂傷喝一大碗,為記憶里的快樂碗底朝天,他們在腦子里找著各種借口從酒壇子里往外倒酒。
杜鵑來看過兩次,張鏢師的老伴與兒孫們也來過數次,就是三個字‘不好使’。太陽落了又起,星星亮了又暗。兩個人的臉色有些倦怠,可是四只眼楮卻像酒壇里泡過,水靈靈的發紅。
杜鵑一夜沒有休息好,連早飯都難以下咽。這會睡眼惺忪的看著地下擺著一個個空壇子有點發愁,悄悄地問;「哥,差不多了吧,張師傅都六十歲人了,別沒完沒了讓老人家陪著。」
瘋道人轉過頭笑得有點僵硬「看明白了再說話,是我在陪張師傅。」
杜鵑臉上有點錯愕,張師傅半眯著眼楮半笑著說;「杜鵑,莫要小看上了年紀人,想當年……」
張師傅沒有說完想說的話,突然轉對瘋道人說到「一個月前我去看過李鏢頭,是李鏢頭夫人的忌日。不知怎麼弄的竟然忘了日子,想起來已經晚了兩天。听說忌日辦的很排場,清書、秋劍也去了,可惜我沒有見到他們。鏢頭還以為我有事了,正準備打發人到溧陽看一看,我就到了。公子,你猜怎麼著?」
瘋道人像哄小孩一樣,一本正經的問;「是不是李鏢頭罵人了」?
張師傅搖了搖頭說;「不是,管家居然也把日子忘了,我們兩個人就像約好了前後腳到的。」
瘋道人疑惑的說;「管家的宅院不是和雲龍鏢局的鏢師們家屬住宅在一起嗎,怎麼就沒有人提個醒」?
張師傅回道;「我離開鏢局的第二年,管家也離開了鏢局舉家遷往湖南,葉落歸根了。李鏢頭讓李雲留下了管家的房子留給新人住,給管家一大筆銀子回鄉安家。雲龍鏢局真夠意思,對離開的老人都是慷慨解囊,我離開時李雲送來的銀子能再建一個山莊。」
听了張師傅的一番話,瘋道人心里五味雜陳,對那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充滿了敬意。
張師傅並沒有注意客人有什麼變化,自說自話道;「公子,你說,人怎麼就不一樣小六子的父親因為是老人,吃的喝的花的,李鏢頭每年大把銀子供著。怎麼會因為親家沒有做成,就懷恨在心和外人勾結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多虧公子和李鏢頭有許多事瞞住鏢局內部人,盡快的解決了內憂外患。」
瘋道人喝干了碗中的酒說;「最後的結果也有點出乎意料,沒想到鐵扁擔也參與其中。在金陵養病期間李雲去看我,提到老爺子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讓李雲告訴老爺子,養虎為患,反被其傷。」
張師傅說;「也是听了公子的說話,李鏢頭裝聾作啞不再過問此事。李雲將小六子四人全都辭退了,李雲沒有說為什麼,鐵扁擔的兒女也沒有問為什麼。相互心照不宣給鐵扁擔留了點情面,後來一家搬去了哪里也沒人知道。」
瘋道人沒有說話,只是很郁悶的嘆了一口氣。
張師傅酒真地喝的有點多,說了上句忘下句。探過身問;「公子,我剛才說到哪了?」
杜鵑听了這話忍住笑提醒道;「張師傅,您老人家剛才說那一家人搬哪去了沒有人知道。」
張師傅搖著頭說;「不對,這不是我要說的話。」
杜鵑有點搞不懂,明明剛才最後一句話就是這麼說的,怎麼會不對?
瘋道人笑著看了一眼杜鵑,對著用手搓額頭的張師傅說;「您剛才說管家也忘了日子,和您是前後腳到雲龍鏢局的。」
張師傅使勁一拍額頭說;「對,對,是這句話。我和管家在鏢局呆了三天,喝了三天酒,我和管家都成了大眼燈了。回家二十多天滴酒未沾,一打嗝還有酒味。杜鵑,不是喝點酒說胡話,我和公子的酒量還早著呢。」
杜鵑一听這話傻了眼,眼珠子一轉悠說;「張師傅,你們老少爺們是酒逢知己,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俺也不想打斷你們的酒性。俺哥的身上有兩處傷,讓妮子姐給他簡單的看一看,你們爺倆個再接著繼續。」
張師傅好像酒醒了一半,坐直了身子急切的說;「公子,身上有傷怎麼不早說,這扯不扯我這就讓家人請郎中。」
兩個人終于結束了酒宴,再有一個時辰午時就要踫頭。張師傅坐在那很穩,可是腳一沾地身體有點發飄,一副我yu乘風而去的形象。人一老了性格也大變,執拗的不許家人攙扶。走在後邊的杜鵑看到有點擔心,可是她發現自己的擔心實在是多余。張師傅站在那居然很穩,吩咐家人做事條理很分明。
張師傅走回來站在對面歉疚的說;「一高興把啥事都忘了,公子別去後院了,就在前邊客房休息,咱們聊天也方便。一會郎中就能來,這里的郎中醫術比杭州許廣和後人,和日心堂藥室差一點。但是,身上蹭掉一塊皮或者割了一道口子,這點小毛病還是勝任的。」
瘋道人笑了笑說;「郎中看病的事就听張師傅安排,休息我還是到後院,有一些事情還是要和幾個哥哥商量。前後院只是幾步路的事,不影響咱們閑聊。」
張師傅想了想說;「說的也是,就隨你。不過公子切莫要生分,有事直接告訴家人,就像咱們在鏢局那樣。」
郎中來得很快,瘋道人和大哥幾人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事情的過程杜鵑已經說過,下一步如何走雖然心中無底,卻也不是急于一時。在大家的催促下瘋道人回到已經安排好的住處,郎中診視又做了處理,躺下就昏天黑地的睡著了。
張師傅兄弟二人,他在鏢局做事,兄弟留在家中伺候父母,這些年張師傅沒少往家拿銀子。張師傅回鄉本想建一個更大的莊院和弟弟一起住,兄弟舍不得村里的老屋,張師傅又為兄弟翻新了部分老屋。
兄弟是個精明人,將哥哥捎回來的銀子除了家用,悄悄地置辦了許多田產。兄弟其實已是這一帶很殷實的富裕戶,家里養著數掛大車和長短工。雖然有人告知實情,張師傅感謝兄弟對父母那片孝心,將老屋的所有財產全都送給了兄弟。父母雖然早已過世,兄弟間的感情依然很好。
張師傅有兩個兒子,都在鏢局做過事,瘋道人自然認識。老大還在雲龍鏢局做鏢師,老2因張師傅年歲已高跟著回到溧陽。昨天已經去往蘇州,探听春秋山莊的動向和關東貨棧眼下的情況。
管家走了,莊主老大好像頓時少了一條臂膀。管家是娘家什麼親戚他也不清楚,是父親受傷後母親找來的。母親去世時曾告誡他,要善待管家,有事多听听他的建議,關鍵時會幫春秋山莊轉危為安。
母親去世後,他和管家溝通的越來越少,他和三弟覺得管家沒有魄力。他雖然知道管家的武功很高,卻不知道究竟有多高。直到關東貨棧那個年輕人點破管家的身份,才知道管家竟是千才劍陸濤。現在想起來才發覺管家的很多建議是有遠見卓識地,可惜的是都沒有被他采納。
當管家知道莊主的決定無法改變時,背地里通過王大刀找來了幾個好手。他和老三知道後暗地里埋怨管家小題大做,花山莊的銀子不心痛。他和老三已經通過各種途徑找了一些好手,包括老狐狸和張大俠,他們認為這些人足以應付那個場面。
事實告訴了他,他們請來的高手不管用,這些人一見到危險就溜了。若不是王大刀和地缸等人,春秋山莊有可能會換了主人。
郎中在管家之前已經離開了山莊,李總管已經死了,老2逃了,老四也一直沒有回到山莊,春秋山莊還在風雨飄搖之中。
莊主和梁總管坐在老三的床前,神情都顯得落魄。老三問;「大哥,現在咱們怎麼辦?」
大哥回道;「咱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除了安置和善後,只有等待。」
梁總管擔心的說;「陳彥已經走了,可是百變神槍會不會約束住自己的孩子還是一個未知,若是百變神槍翻臉無情,春秋山莊可就大難臨頭了」
莊主說;「老2的人需要休整養傷,一個月內不會有動作,艷門也不會短時間內回到蘇州一帶,緊靠春平一幫兄弟還奈何不了咱們。管家料定百變神槍不敢撕破臉皮,況且管家今天臨走時還留下了一個錦囊妙計,足可以逼迫百變神槍不敢輕舉妄動。」
老三急忙問;「大哥,是什麼計策?」
老大回道;「你就安心養傷吧,如果事情發生了變化,大哥自然會告訴你們。管家留下的計策,我反復想過,絕對是靈丹妙藥一用就靈。」
梁總管說到「關東貨棧我已經派人看守,並已經掛出請求與關東貨棧主人取得聯系的方式,就不知道貨棧的人能否看到,怕他們一時半會不敢回來。」
莊主說;「不用擔心,貨棧很快就會知道。管家說,除了那個年輕人,姑蘇城還有他們的高手,沒有人能擋住他們自由來去。」
梁總管又問;「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只有兩個人參與了這次紛爭。」
莊主嘆了一口氣說;「還是管家有遠見,關東貨棧並不想過多的參與咱們的爭斗,只是告訴春秋山莊,不要逼他們,否則,後果讓咱們自己去想。」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