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雅整理好衣裙站起來,對著銅鏡前後地照了一番,見沒有給葉府丟份兒的地方,便未施粉黛地穿過幽香的梅樹林,打開院門,對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如月微微一笑,說︰「有勞如月姑娘通知。」
如月立刻夸張地雙手一拍大腿,拔尖兒著聲音說道︰「哎喲喲,四小姐您這不是折殺奴婢嘛,奴婢在小姐面前,哪里擔當得上‘姑娘’二字啊!」
葉知雅笑笑,也不爭辯,便拔足朝正院走去,身後是如月慌忙跟上的腳步,還有滿嘴的絕不重復的奉承話,以及想要葉知雅在巡察使大人面前替她多多美言幾句的乞求。
因為來人是尊貴的巡察使大人,所以一向對府中女眷拘禁得緊的葉老夫人,破例帶著府中的女眷,跟自己的兒孫們一起到門口迎接巡察使大人的大駕光臨。葉知雅作為林鋒的頭號受恩者,自然是被葉老夫人安排在的身邊,以方便葉老夫人跟巡察使大人套近乎。
看著身邊一干打扮得光鮮到有些出格的女眷,葉知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侯門大戶的,剝落下華麗的外表,骨子里比誰都骯髒!
不一會兒,轔轔的馬車聲傳來,轉過街角,林鋒乘坐的那輛四角流蘇的華貴馬車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葉府的嫡長子,當今葉府的當權者葉伯德趕緊率領自己的嫡親弟弟葉仲宣和庶出弟弟葉季哲,還有兒子葉端文,佷子葉端平迎了上去,一臉恭敬地朝馬車彎腰施禮,激動地說︰「赤泉縣書吏葉伯德,率全家恭候巡察使大人大駕光臨!」
葉知雅隔得遠遠地,看見趕車的車夫先跳下馬車恭敬地撩開馬車的簾子,接著王如山和林鋒依次下了馬車,原本以為再無別人,誰知道皇甫岐竟然也隨後走了下來!葉知雅想,這葉府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家不但迎來了巡察使大人,竟然還迎來了一位身份更為尊貴的世子或是皇子的,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但是顯然,葉府所有的人都把一身普通素衣的皇甫岐當成了林鋒的小跟班,個個都沒把他放在眼里,只顧著對林鋒點頭哈腰地巴結。葉知雅見此,不覺得好笑,葉府的人這正像是求神拜佛的信徒,把真正的佛祖當成無足輕重的小卒,卻把佛祖身邊的童子當做佛祖來拜。
葉知雅雖然對于皇甫岐受冷遇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她一直都被葉老夫人牢牢地綁在身邊,根本就無暇顧及皇甫岐。幸好皇甫岐也不在乎葉府的人有眼不識泰山,自己樂得清閑自在,信步賞玩。
原本因為林鋒來得有些晚,安排好的歌舞娛樂節目都需撤下,早些用飯。但是葉府的女眷們不樂意了,她們今晚可是牟足了勁兒,想要在巡察使大人面前一展風采。而且葉伯德也舍不得不自己花錢請戲班子來吃閑飯,于是臨時決定,將飯廳和娛樂的花廳合二為一,一邊享受宴飲之樂,一邊觀歌舞妙事,正好兩全其美。
葉府雖然主子沒幾位,但下人卻是很多,因此不過片刻就將花廳布置好,每人面前一張案子,擺上幾樣美味佳肴。最上首坐著的自然是林鋒,還有被林鋒以遠房親戚的名義安排坐在他身邊的皇甫岐;接下來東西對坐的是葉老夫人、葉知雅和王如山;再接下來是老大葉伯德一家和老二葉仲宣一家東西對坐;最後東西對坐的是老四葉季哲一家和剛招了贅婿的三小姐葉念馨和她的丈夫安圖生。
對于葉知雅的座次,林鋒很滿意,因此便夸贊了幾句葉府仁義,葉老夫人一高興,當眾許諾要將梅苑翻新一下,還要配備給葉知雅兩個伶俐的丫頭!此話一出,葉府眾人臉色各異,一致地不滿起來。能夠一個人配兩個進屋伺候的貼身丫鬟的,放眼整個葉府,也就葉老夫人一個人而已……
槍打出頭鳥,葉知雅可沒有那麼笨地平白惹來一番妒忌和不滿,更不想以後身邊多了個人監視,便笑著婉拒道︰「謝過祖母的好意,只是知雅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為,多個人伺候,反而覺得不自在。而且,父母的靈位供奉在堂,丫頭們若是要進屋伺候,心底總會覺得發 ……」
葉知雅此話一出,但凡在葉府有些臉面的丫鬟都禁不住渾身簌簌起來,生怕自己會被選中去梅苑伺候。就連一向驕縱的葉念安也抖了一抖,決定暫時打消去梅苑鬧事的念頭。
葉老夫人原本就是說些場面話,見葉知雅知趣兒地拒絕了,便又唏噓地說些疼愛的話,將此事揭過不提。
酒過三巡,便到了歌舞助興的時刻,只見一直摩拳擦掌的葉府女眷們頓時眼神一亮,個個都坐直了身子,尤其是嚴媚兒和葉念安母女。
一陣絲竹音律過後,是葉伯德請來的戲班子的表演,有口中噴火等雜技,也有青衣花旦的婉轉鶯啼,看得眾人都歡喜地笑了起來,宴席之上,其樂融融。
戲班子的表演剛一過,沒等林鋒點評,葉念安就一下沖出席面,像個小淑女一般地朝上座的林鋒行禮請求道︰「小女子葉念安,想為巡察使大人彈奏一曲,不知可否?」
見一個小小的女娃穿著華貴成熟,一本正經地說是要為自己彈奏一曲,林鋒不由地哈哈大笑起來,也沒有當真,只當是哄小孩子玩,便隨口答應了。誰知道葉念安竟然真的像模像樣地命丫頭取來琴,當眾錚錚錚地彈奏了起來,手法曲調倒是拿捏得不錯,只是那纏綿的曲子和表露無遺的求愛,讓林鋒不由地眉峰蹙了起來。
皇甫岐趁著倒酒,湊過去小聲打趣兒道︰「真沒想到林大人如此魅力,竟然連幾歲的女童都為你鐘情。」
林鋒苦笑︰「九殿下您就別打趣我,這葉府的人啊,跟葉知雅倒不像是一家子……」
皇甫岐笑笑,目光瞟向一臉沉靜微笑的葉知雅,突然就想起早上葉知雅在風雪亭里哼的小曲兒來。那曲子雖然跟眼下葉念安彈奏的曲子一樣的纏綿,但是卻多了一份深情和雅致,少了一些浮糜和綺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