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雖然想到了皇甫岐會為葉知雅討得最大的封賞,但還是沒有想到,皇甫岐竟然開口就是要皇甫連敕封葉知雅為縣主,要知道,敕封為縣主的,多是宗室親女,最起碼也要是祖上有著足以彪炳青史的豐功偉業的,葉知雅不過是小小的平民百姓,即使是恰巧孝行追隨聖教,也不可能夠得著縣主的封號?
林峰的顧慮顯然也是皇甫連的顧慮,只見皇甫連托著下巴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這不太好吧,畢竟那葉知雅除了侍奉父母至孝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可以表彰的嘉言懿行了,更重要的是,那葉家也是小門小戶的,並非侯門望姓,葉知雅的祖上也夠不著縣主的封號。若是就這樣貿貿然地敕封葉知雅為縣主的話,只怕會有很多人不滿吧。首先,那些知文守禮的朝臣那一關就過不了。」
皇甫岐既然提出這個建議,自然是有所準備的,當即上前道︰「父皇,葉知雅這事若是擱以前,或許行不通,但是擱在現在,絕對不會有人反對的。父皇剛剛頒布的《孝經》,昭告天下要以孝治國,葉知雅所做的正好是父皇想要倡導的,試問這不是為國為君建功立業,又是什麼?難道只有馳騁沙場、馬革裹尸,才叫做功績嗎?」。
皇甫連稍顯不悅,朝後往龍椅椅背上一靠,語氣有些冷了下來︰「你這是在質問朕嗎?為了一個不相關的小姑娘?」說到最後,皇甫連忍不住冷笑一聲,心底有些憤然,自己這個父親在皇甫岐的心底,竟然比不過一個黃毛小丫頭?
皇甫馨見皇甫連生氣了,剛要張口幫忙說情,就被林峰截住話頭︰「皇上,九殿下自然是不敢冒犯天顏,他只是希望自己的父親的想法得到實現而已。」
果然,林峰一句父慈子孝的話勝過千言萬語,成功地熄滅了皇甫連的怒氣。對于皇甫連來說,坐在九五之尊的位子上,能夠有一個真心為自己著想的子孫,很是不易,所以他很珍惜皇甫岐的直言善諫,是以盡管皇甫岐頻頻觸怒龍顏,但是皇甫連卻從未真正地怪過他。
「而且,恕臣直言,」林峰一拱手,神色很是鄭重地說︰「皇上,臣以為,九殿下的建議實在是上上之選。其實話說白了,這世間熙熙攘攘的,能夠幾個皇上這樣為國為民殫精竭慮並且不求回報的?又有哪一個不是在為了自己的利益在奔波?就拿臣來說吧,臣今四十有余而尚未娶妻,為了不過是黽勉躬行,以期博得君王的寬慰。若是僥幸能得到皇上的只字片言的夸贊,能看到四海升平,臣心底就覺得高興、很滿足。如今皇上以孝治國,若是葉知雅的孝行能夠得到表彰的話,那天底下的哪一個人會不想著孝順父母,像葉知雅一樣地使自己孝行傳到天子的耳朵里呢?」
皇甫連見林峰言辭懇切,這才鄭重地思考起皇甫岐的提議來,半晌,說︰「既然如此,那就照岐兒說的辦吧。不過,葉知雅到底只是個平民百姓,祖上也不是名門望族,所以也不能全然享受縣主的待遇。關于物質方面的封賞,還要進一步地商榷。」
「回父皇的話,兒臣已經就此事在心中擬好了草策,正要請父皇定奪。」皇甫岐上前一步,得到皇甫連的默許之後,一拱手,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既然葉知雅夠不上冊封縣主的資格,那就將縣主應有的封邑一項除去,並將俸祿減半,至于其他的進京感激聖上浩蕩隆恩和接受官員朝賀之類的繁文縟節,也一並去除,只在物質上稍作補貼。其實說白了,父皇只是用縣主的稱號和一些銀錢來獎賞葉知雅的孝行而已,于國家晉封縣主之類的體制,並無太大的出入。再加上那些朝中元老對于父皇此次以孝治國的舉措也十分地贊同,想來不會在冊封葉知雅為赤泉縣主這件事上多加反駁。」
皇甫岐剛一說完,皇甫連就大聲地爆笑起來,笑得在場的其他三個人都面面相覷、惴惴不安,不知道皇甫連對于皇甫岐的意見,到底是怎麼看待的。
「果真是虎父無犬子」笑了好一會兒,皇甫連才十分自豪地說︰「朕的兒子僅僅十二歲,卻用了不過片刻的時間就想出了這麼妥帖的辦法,真正是卓爾不凡。」
這才明白皇甫連只是太高興了所以才會一反平時莊重的威儀大笑,養心殿里德其他三個人都忍不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深覺伴君如伴虎,君王的一字一句,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能夠讓臣下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皇甫連當即拍板定案,笑道︰「既然岐兒跟葉知雅最為熟悉,又是他想出來的這個主意,那麼,宣旨冊封葉知雅喂赤泉縣主這件事就交給岐兒去辦,如何?」
皇甫岐當即一撩袍子單膝跪下,朗聲道︰「兒臣接旨。」
一旁的皇甫馨和林峰見此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心底明白,雖說皇甫岐領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宣旨的差事,但是從皇甫連這次完全采納皇甫岐的意見來看,皇甫連對于皇甫岐這個總是愛跟他鬧別扭的兒子,還是相當倚重的。
葉知雅的事,給了皇甫連和皇甫岐父子關系緩和的契機,也給了皇甫岐名正言順復出的機會,這讓養心殿在場的四個人都記住了她的名字,並且心存感激。
可是,冊封葉知雅為赤泉縣主的事情並沒有進行得那麼順利。
皇甫岐的快速復出讓太子和四皇子兩黨都重視起他來,正是因為察覺到了皇甫岐的本事,又想到之前打壓得都不成功,于是太子和四皇子一致改變策略,將打壓改為拉攏,千方百計地想要將皇甫岐拉入他們自己的陣營,為他們效力。可是偏偏,皇甫岐又哪一方都不願意加入,于是事情便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僵局,皇甫岐去赤泉宣旨的事也就在各方勢力的阻擾之下,一天又一天地往後延期。
皇甫岐在皇宮陷入了太子黨和四皇子黨競爭的泥淖之中而難以自拔,葉知雅同樣也在葉府經歷著內心的天人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