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事了,那小姐咱們去找岐少爺吧,他剛才說,要是你沒事了,就去找他,他有事跟你說。」茉莉自以為天下大吉,大松一口氣,上前挽住葉知雅的胳膊,笑嘻嘻地說。
「當然不行」葉知雅想也沒想地便一口回絕,現在的她,完全都不知道如何平靜地面對皇甫岐,更別說是要商談什麼事情了。
茉莉為難了,一個勁兒地勸說道︰「可是,岐少爺那人從來不說笑的,他說是找小姐你有事要談,那估計真的是什麼重要的事吧,小姐你要是不去,萬一誤了事……」
「誤了事兒就誤了事兒了反正我現在不能去見他,無論如何也不行」葉知雅說完,干脆一下子撲倒在床上,一手將被子拉過來覆蓋在自己的頭上,做出一副打死也堅決不出去的樣子。
茉莉看著葉知雅難得耍小孩子脾氣,也猶豫了,一個人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終究在情感上還是偏向葉知雅的,便上前將葉知雅的被角掖好,輕聲安慰道︰「好吧好吧,不去就不去,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那小姐你先睡著,我去跟岐少爺說一聲……」
茉莉話還沒有說完,眼神就瞟到已經挑簾進來,一臉疑惑的皇甫岐,趕緊沖他擺擺手,示意他先出去。
皇甫岐盡管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但還是點點頭,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見皇甫岐離開,茉莉才松了一口氣,對依舊執著地拿被子蒙著頭的葉知雅說︰「那小姐,我就先出去了。」
說完,茉莉便輕聲走了出去,一挑開簾子,就看見皇甫岐正等在一旁,一臉擔憂的樣子。
「她怎麼……」皇甫岐剛一開口問,就被茉莉輕輕地擺手打斷,將他拉到了一旁,以免打擾到急需安靜的葉知雅。
「岐少爺,你是不是惹我們家小姐生氣了?不然她怎麼會不想見你?一听說你找她有事,立刻就用被子將自己蒙了起來,打死也不肯出來。」茉莉說話的語速有些快,話里全是焦急,還有些微的責備。在茉莉看來,葉知雅那麼好的人是不會主動跟皇甫岐置氣的,除非是皇甫岐先招惹了葉知雅,葉知雅才會被迫消極反擊。
皇甫岐一愣,說︰「她該不會,還在生氣我替她跟葉念安周旋的事吧?」
茉莉皺眉,說︰「周旋?你確定不是搭訕?」
「怎麼會」皇甫岐義正詞嚴,一副我很純潔,我很清白的樣子,義氣凌然地答道︰「葉念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知雅不理她的話,她還不吵翻了天,說什麼知雅當了縣主就看不起人的話。我是怕她出去亂說給知雅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會勉強跟她說了幾句話,誰知知雅就不高興了……」
茉莉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驚得皇甫岐自己停住了話頭,不解地看著她。
茉莉笑了老半天,總算是暫且止住了,偷偷地問皇甫岐︰「你說,一個姑娘不喜歡一個小伙子跟另一個姑娘搭訕,會是為了什麼?」
「因為她不喜歡那個小伙子搭訕的姑娘唄就像是知雅不喜歡葉念安,對吧?」皇甫岐回答得理所當然。
茉莉只覺得頭頂一陣鴉鴉嘎嘎地飛過,見過遲鈍的,卻沒有見過皇甫岐這麼遲鈍的
「笨啊自然是因為那姑娘喜歡那個小伙子,所以才不喜歡那個小伙子跟別的姑娘搭訕咯」茉莉一巴掌拍在皇甫岐的肩膀上,皇甫岐忍不住吃痛地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下一刻,卻立即眉飛色舞起來。
茉莉的話听起來,如果他沒有理解錯誤的話,葉知雅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才不希望他跟葉念安說話皇甫岐頓時覺得剛才還有些焦躁和擔憂的心情立刻飛揚了起來,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擴大。
「不過,我們家小姐性子拗,岐少爺你可要有耐心,等著她自己慢慢想明白了,別逼她太緊。」見皇甫岐那副眉飛色舞的樣子,茉莉心知只怕是皇甫岐也有意于葉知雅,便高興地說。
皇甫岐下意識地點點頭,而後才覺得不大對勁,他竟然對著茉莉吐露了真情,頓時有些赧然,便故意板起臉子,又鄭重地點點頭,沒想到卻愈發惹得茉莉止不住地微笑。
接下來的幾天,皇甫岐很安靜,見到葉知雅也只是微微地一笑,見葉知雅故意躲著他也很默契地配合躲開,絲毫不提有事要找葉知雅商談的事。
到底還是葉知雅自己忍不住,覺得要跨過心底的那個情關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是皇甫岐要找她談的事或許等不了那麼久,便在一次早飯後,主動開口問道︰「上次听茉莉說你有事要找我談,我那時候有事,沒有顧得上,到底是什麼事情?」
葉知雅都主動開口了,皇甫岐也自動地掠過那些讓兩人尷尬的往事,直接切入正題,說︰「關于葉老夫人的事,我想,你多少還是要表示一個身為孫女的孝道的……」
「我才不要」葉知雅沒等皇甫岐說完,就斬釘截鐵地拒絕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麼對待我們一家的,我可沒有那個胸襟氣度,在她害死了我的父母之後,再對她畢恭畢敬的……」
「你听我說。」見葉知雅一開口就止不住地憤怒,皇甫岐只得開口打斷,勸慰道︰「你先安靜一會兒,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葉知雅嘟嘟嘴,小聲嘟囔了一兩句,最終還是不甘願地點點頭,閉緊嘴巴,單看這皇甫岐到底要如何說服她。
「你知道,你的這個‘赤泉縣主’的封號是怎麼得來的吧,那是因為你侍奉自己父母至孝,為人至誠的事被我大姑姑告訴了我父皇。我父皇正好在實行以孝治國的國策,需要樹典型,在全國形成孝悌的良好風氣,所以才會不顧身份門第地破例冊封你為‘赤泉縣主’。可是你仔細想一想,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污蔑你逼死了自己親祖母葉老夫人,我父皇會怎麼做?你又會面對什麼樣的命運?」
見葉知雅張口想說話,皇甫岐完全沒有給她機會地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或許想說是你不在乎,你堅持自己的原則,你相信天理昭昭,善惡自有報……」在說了一大段揣測葉知雅心理活動的話語之後,皇甫岐才正色道︰「但是你別忘了,從來沒有人可以跟皇權,跟一個國家相抗衡所以知雅,你只能屈服。」
葉知雅低頭靜默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抬頭笑道︰「我說,這一次,你全猜錯了」
皇甫岐一愣,一時之間沒明白葉知雅話里的意思。
「我想說的是,你說的很對,大丈夫能屈能伸,古來成大事者,誰沒有一點半點的委曲求全的。」葉知雅也收起玩笑的語氣,鄭重起來,「所以,我想近日給老太太辦一場法會,就算是告慰她的在天之靈,讓她在陰間別再為難我的爹娘。」
皇甫岐愣了一下,無奈地笑道︰「你啊你,說想不通的是你,說一點就通的,也是你不過,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早一點做吧。畢竟,葉念安,可不是什麼善茬。」
葉知雅贊許地點點頭。
于是,幾日後,梅花庵的師傅們替葉老夫人舉辦了一次聲勢浩大的法會,引來了許多人圍觀,王如山甚至還親自蒞臨,對于葉知雅的這種不計前嫌的「孝行」表示了強烈的夸贊,還順勢讓大家都要學習葉知雅的這種感人的孝行。
于是,在憑借自己的能力風光大葬死去的父母之後,葉知雅再一次因為孝順而聞名整個赤泉。
只有肖雲一個人明白這場法事背後的真相。
在法事的空當,肖雲找到葉知雅,小聲說︰「真夠有你的,竟然找了梅花庵里的師傅們來做法事,你明明知道,葉老夫人生前最討厭的就是梅花庵,惱恨她們在庵內建了洪家的別院,還瞞了她那麼久。」
葉知雅板起臉子,一本正經地說︰「梅花庵的師傅是全赤泉最有名的,我現在身為‘赤泉縣主’,那自然是要請最好的師傅來給我的祖母做法事了,是不是?」
肖雲啞然,半晌伸手屈指想給葉知雅一記爆栗,手卻被人中途攔下,順著胳膊看過去,就看到了皇甫岐那張不贊同的臉。肖雲夸張地嘆息一聲,說︰「果然是愛護得緊,連我這個義兄如今想踫她一下都難……」
肖雲的話,無疑又勾起了葉知雅心底好不容易壓下的那些情愫,讓她瞬間又忸怩不安起來了,低著頭恨恨地盯著肖雲的腳尖兒,然後裝作不在意地重重一腳踩下去……
「我……你……」
看著肖雲抱著腳吃癟的樣子,皇甫岐頓時覺得心情大好,幫腔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好啊,你們合起火來地欺負我」肖雲故意做出一副受傷的樣子,半玩笑,半認真地問︰「將來你們一起到了京城,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活的門路了呢?」
肖雲的一句話,問到了現在橫亙在葉知雅和皇甫岐之間最深最長最寬的一條鴻溝,問得皇甫岐充滿期待地看著葉知雅,而葉知雅卻為難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