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漸行漸近,車把式的吆喝聲使正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滾雪球的頑童們停止了游戲打鬧,紛紛注意到了向村口而來的馬車,向這一車一騎望來。
車馬來到村頭光禿禿的大樹下。蘭兒姑娘從車廂拉開的布簾小窗口向外看去,見到了熟悉的面孔,叫了聲「鐵蛋!」。那位曾給蔡福領過路的小男孩驚喜地應了一聲後大聲嚷嚷道︰「啊!是蘭姐姐回來了!」,便與其他的村童們圍住了停下來的車馬。
歐陽幽蘭姑娘掀簾下車,圍在車旁的村童們七嘴八舌地歡叫著「蘭姐姐!……蘭姐姐!……」。蘭兒姑娘一面忙不迭地答應,一面叫出「狗娃!妞妞!山娃!」等等名字,並將車上帶來的糖果、玩具分發給孩子們。村童們歡鬧著,拉著蘭兒姑娘的手往村中走去,並一路亂紛紛高聲叫嚷著。
蔡福早翻身下了馬,手牽著韁繩牽馬跟在蘭兒和鬧成一團的村童身後往村中走去,看著蘭兒姑娘紅撲撲的笑顏,眼里流露出欣慰的目光。趕車的車把式也早跳下車轅,手牽著拉車馬匹的轡頭,緩緩隨行。
村童們的喧鬧聲驚動了貓在屋里烤火取暖的村民們,眾鄉親紛紛打開房門出來。見到是歐陽幽蘭姑娘和衙門里的蔡捕頭到來,皆報以友善的微笑,紛紛點頭、作揖打招呼。特別是蘭兒姑娘的玩伴小姐妹們听聞是蘭兒回來了,皆驚喜萬分,紛紛前來相見,親熱異常。蘭兒姑娘眼含熱淚向周圍打招呼的長輩們更是忙著「大叔!大嬸!大爺!大媽!」地叫個不停,一面手拉著昔日小姐妹們的手不放……
蔡福跟在後面亦拱手作揖不停地回禮打招呼。馬上騎坐著叫「鐵蛋」的男孩,揚著小臉得意地向小伙伴們炫耀著,不時地將快要流到嘴里的兩條鼻涕哧溜一下吸回倆鼻孔去。大車上也爬上了幾個頑童在興奮地叫嚷嬉鬧著。
來到村中,里正李孝福早听到村民前來報信,因此迎出門外。雙方見面後,相互見過禮。蔡福將此行來意相告,里正連連點頭稱是。轉身往家里相讓二人,並張羅著讓身旁的年青人幫忙搬取大車上的物品,牽馬栓槽,招呼趕車的車把式。
眾鄉親昔日左右高鄰紛紛前來探望,里正把來的村民都讓進屋里,歐陽幽蘭姑娘忙著將帶來的禮物分發,幫著招呼眾人……忙忙碌碌了好一陣子,總算是稍稍安歇下來。李孝福便張羅安排人去準備飯食。蔡福也不推辭,著手將蘭兒姑娘上墳祭祀所需物品香燭、紙錢、果品供奉等準備停當,裝入提籃中。蘭兒姑娘在蔡福、里正等人的陪同下,向村東頭山上走去。
來到昔日安葬歐陽老人的地方,只見白雪皚皚,墳上插的獨枝挑著的招魂幡已殘破不堪,墳頭已按當時蔡福的托付立上了一塊石碑,上書生猝年月牌位等等。見到這一切,歐陽幽蘭姑娘心里不由悲慟起來,止不住淚如雨下,嚶嚶而泣。蔡福忙著在旁打掃積雪,將祭祀的一應物品一一擺列到位,將香燭點燃。蘭兒姑娘跪在墳前焚香化紙奠祭後,早已泣不成聲,傷心悲痛之情催人淚下,此情此景令旁人不忍目睹。
拜祭畢。在陪伴上山的姐妹伙伴的勸慰下,好半天歐陽幽蘭姑娘才一步三回頭地下山回村。路過村東頭的舊居,望著昔日曾經的家,蘭兒執意要進屋去看看。歐陽老人昔日的小徒弟從屋里迎了出來,倆人淚眼相望不禁又悲傷起來。在里正的提醒下才將幾人讓進了屋里。
里正對蔡福言道這舊居鐵鋪現歸全村所有,鐵鋪由小徒弟一家打理,幫村民們修理農具,打造鐵器用具……
蘭兒進到屋里,來到鐵鋪,睹物思人,又禁不住淚眼婆娑,悲慟不已。回顧良久,在眾人的勸慰下才出屋離去。蔡福與歐陽幽蘭在眾人的陪伴下,來到里正李孝福的家中休息,不一會就擺上了飯菜。
女人自有里正李孝福的家眷在後堂接待。李孝福請來村中長者陪同蔡福在前廳堂屋里飲酒吃飯。眾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邊吃喝邊閑聊。閑談中說起那次劫匪入侵被擊退後便再無蹤跡,還有外邊的人來村中打听那天擊潰劫匪的情景等等。蔡福心中明白是怎麼回事,也不點破,只與眾人在桌上推杯換盞,喝個暢快淋灕……
這頓午飯由丑時一直吃到快申時三刻。蔡福看看時辰不早,便與歐陽幽蘭一起告辭回城。里正與眾人禮送至村口,歐陽幽蘭姑娘與小姐妹玩伴、鄉鄰們揮手灑淚告別。在眾人的祝福聲中,蘭兒姑娘依依不舍地蹬上大車,蔡福翻身搬鞍踏鐙上馬。坐在車轅上酒足飯飽後的車把式心滿意足地揚鞭一甩,「啪!」地一聲脆響,催馬拉車走上返程之路。
從李家村出來返程的路上,走了不到一小半路程,天空中便飄下來了鵝毛大雪。只見漫天飛舞的雪花落下,隨西北寒風飄舞揮灑。二十幾步遠便看不清楚景物了,不斷加厚的積雪使得路徑就更不好走,增加了車馬前行的困難。好在趕車的車把式常走這路,老馬識途較為熟悉路徑。但天寒地凍路滑溜,拉車的馬已吃力拉車前行,車輪還時常陷進雪坑中。蔡福無奈只得頻頻下馬幫助車把式將車從雪坑窩中推出來。這樣一車一騎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頂風冒雪,總算趕在天剛擦黑城門即將關閉時來到了城門洞前。守城門的軍漢兵丁見到是衙門里的蔡捕頭回來,一面打著招呼,一面忙將關了一半的城門重新打開,讓蔡福一行車馬進城後才將城門緊緊關閉。
進城後的道路平坦,好走多了,一車一騎沿著街道往蔡家宅邸方向而去。由于天空中大雪紛飛,天黑後天氣異常寒冷,街道上早已沒有了行人。此時已是各家各戶吃晚飯的時辰,家家戶戶房頂煙囪飄起了炊煙,間或時時還飄出飯菜的余香味。臨街的人家窗戶外透出來桔紅色的燭光,窗欞紙上燈光映照出晃動的人影憧憧。有的店鋪還未打烊,掛在門戶外的燈籠隨著北風搖曳。
車馬路過梁小虎和小妹等幾個小乞丐時常棲身的小破廟旁時,蔡福敏銳地听到小破廟中似乎傳出來幾個孩子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和呼叫聲。心中一動,便示意車把式將車停下,自己則翻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急促地進入到四壁破洞到處漏風的破廟神殿中。
跨步進入廟殿之中,借著地上燃起的火堆的火光,蔡福見到了幾個小乞丐圍在一堆著干草、破衣爛衫和破棉絮的角落里。小乞丐們正七嘴八舌地叫著︰「小妹!小妹!……小妹!」,坐在干草堆上的梁小虎懷中躺著小妹梁紅玉,也正滿臉焦灼地呼喊著︰「小妹!快醒醒啊!小妹!……」,其聲音已帶嘶啞和哭腔了。
听到蔡福進來的腳步聲,眾小乞丐扭頭見到來人,梁小虎抬頭見到是衙門里的蔡捕頭到來,仿佛是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懷抱自己的小妹梁紅玉,跪在蔡福面前開口道︰「蔡爺!求您快救救小人的小妹吧!求您了!」,言罷便哭出聲來。
蔡福蹲子,借著火光,見小姑娘梁紅玉小臉燒得紅彤彤,雙目緊閉,呼吸急促,口干唇裂。伸手一模小腦門和臉,便知道是發高燒了,且燒得很厲害,人已成半昏迷狀態。蔡福知道這小姑娘再不醫治就會有生命危險。二話不說,便起身月兌下自己身穿的棉敞袍,將小姑娘包裹起抱在懷里,對梁小虎道︰「快跟我來!」轉身便疾步向外走去。梁小虎知道自己的小妹妹有救了,一抹眼淚站起來一路小跑跟了出來,身後幾個小乞丐也唏哩呼嚕一塊跟出破廟。
蔡福大步急奔至大車旁。正掀開遮簾張望的蘭兒姑娘忙問道︰「大哥,這是怎麼了?」。蔡福答道︰「先救這孩子要緊,一會在說吧!」一面將懷抱的小姑娘遞過大車上,蘭兒姑娘忙伸手接過裹緊的棉袍抱進車里。蔡福轉身一把將跟隨來的梁小虎也送上大車,對車把式道︰「快!救人要緊,去濟善堂找楊老郎中!」。車把式聞言,揚鞭催馬直奔濟善堂藥鋪而去。蔡福對跟出來的幾個小乞丐揮揮手道︰「你們回去吧!」言畢搬鞍飛身上馬,兩腿一夾腳跟一磕催馬前行,一遛小跑地向前面的大車追去……
車馬輕車熟路地急急趕路,不一會便來到「濟善堂」藥鋪店門前。蔡福翻身跳下馬疾步來到店鋪門前,見濟善堂業已打烊關門,但是屋內從門縫中仍透出來了燈光。便抬手用力敲打門板。急促的敲門聲驚動了還在藥櫃前收拾的伙計。
小伙計來到門後問道︰「這誰啊?這麼火急火燎的。輕點,這門板可經不起您這樣拍打的!」一面動手啟開門閂。蔡福急忙道︰「請快開門,有病人需急救!」。小伙計說話間打開門一看,見到是衙門里的蔡捕頭,忙作揖道︰「原來是蔡爺……」,不等小伙計說完,蔡福便打斷小伙計的話問道︰「楊老先生在家嗎?」。小伙計見到蔡福一臉焦急狀忙回答道︰「在!在!剛進後堂回屋去了」。
「你快去請楊老先生前來治病救人,快去!」蔡福急急催促道。「是!是!蔡爺你且稍候,小人這就去請先生!」小伙計也知道治病救命要緊,不然這蔡捕頭也不至于這麼火急火燎的,忙轉身直往後宅院奔去。
蔡福這才回轉身走到大車旁,在蘭兒姑娘的幫助下,將小姑娘抱下車,蘭兒與梁小虎也隨後下了車,跟在蔡福身後進到藥鋪廳堂之中。
後廊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傳出,小伙計攙扶著楊濟世老郎中急急來到前堂。見到蔡福懷抱著棉袍包裹著的病人,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開口問道︰「蔡捕頭,出了什麼事?是誰病了?」蔡福忙道︰「請老先生快救救這孩子」。
楊濟世老先生示意蔡福將孩子放置在靠牆邊的簡易板床上,蔡福忙將抱在懷里的小姑娘放置在板床之上躺好,一旁小伙計將桌上的燈火挑撥得更亮些。梁小虎「 」一聲跪在楊老郎中面前,連連叩頭不已,一面淚水直流,哽咽著哀求道︰「求求老爺爺,請您老救救我的小妹妹!」
蔡福連忙將梁小虎拉起站至一旁,避免他打擾楊老先生看病診脈。因蔡福穿越前出身于醫生、護士家庭,耳聞目染,加之現代信息科技的發達和本身的好學,深知中醫看病的「望、聞、問、切」四法之理。
這「望、聞、問、切」中醫四診法便是我國古代歷經無數代人的無數名醫們的實踐經驗和智慧的結晶,是中醫傳統的診斷疾病的有效方法。「望」是觀察病人的面色、舌苔等;「聞」即是听病人說話聲音、喘息、咳嗽,並可嗅出病人的氣味;「問」是詢問病人自己患病前後過程和身體能感覺到的癥狀等;「切」即是用手診脈(又叫‘號脈’)或按病人月復部、病痛部位診察。通常這四種方法結合一起使用,並且延用至後來的現代社會。中醫理論的正確性得到了現代社會高科技的科學驗證。
蔡福知道中醫郎中診病時最忌有旁人打攪造成干擾,易造成誤診,延誤醫治。因而將哀求的梁小虎拉至一旁,告之楊老先生醫術高明定能施展岐黃妙術救人,並讓其停止了哽咽哭泣聲。
楊濟世老郎中安坐床頭,先掀開昏迷孩子緊閉的眼瞼,用手試試額頭,然後閉目凝神把脈片刻。取出銀針在病人的合谷、人中、檀中等穴位進行針灸,一會就見小姑娘睜開眼蘇醒過來了。楊老先生隨即起針後便從隨身攜帶的藥葫蘆中取出一粒丹丸,接過小伙計遞過的熱水碗,將藥丸灌入了小姑娘的喉中,這才長長吁了口氣。
蔡福見到人醒來便問道︰「楊老先生,怎樣?」楊老郎道︰「虧了病人送來及時,已無大礙。只是寒邪入體,有些驚嚇過度,這熱燒不退會要命的。這是怎麼回事啊?」。蔡福便將發現病人的經過大致說了,並讓梁小虎將小妹發病經過說來。通過梁小虎斷斷續續的說明,眾人得知了這倆兄妹這幾天的行蹤和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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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梁小虎和小妹梁紅玉前些天辛苦討要得了幾枚銅錢,小虎看看年關將近,便用這錢買了些香燭紙錢,要回去曾經的家園「東崗村」現在的「趙家莊」去祭奠自己的爹娘。
倆兄妹這天一早也沒吃什麼東西,餓著肚子就出城直奔趙家莊。來到莊外的山上野地里,找到埋葬自己爹娘的亂墳崗,在自己的父母墳前焚香化紙,祭拜一番,倆兄妹跪在墳前泣不成聲。
正在這倆兄妹悲慟之時,一陣狗吠聲馬蹄聲響傳來,人聲嘈亂地出現在這片山崗上。正是趙家的少爺趙琪虎領著幾個惡奴莊丁在放狗逐馬打獵。幾只惡狗是那次趙家被盜後添置的,為的是防範那來無影去無蹤的飛賊。這寒冬時節正是狩獵的好時光,閑來無事,趙琪虎便率領幾個家丁惡奴出來打獵取樂子。沒想到在這亂墳崗上遇到了梁小虎倆兄妹。
見到是倆小乞丐在這里,跟班的家丁中有認得這是梁家後代的,便對「通城虎」趙琪虎耳語明白。趙琪虎冷冷地看著這倆小乞丐道「以後不許他們踏進趙家莊半步!」。惡奴家丁便放縱惡狗撲向梁小虎兄妹二人……要不是恰巧遇到村里倆打柴的樵夫路過,見到這令人齒寒的一幕,苦苦向趙琪虎求情,還不知道這倆兄妹能否活命呢!
梁小虎為了保護自己的小妹妹,用身體去抵擋惡奴們抽來的馬鞭和撕咬的惡犬。頭臉身上沒少挨鞭抽,身上也留下了惡犬的撕咬傷,還差點傷在馬蹄下。在昔日鄉親的幫助下總算撿回兩條小命來
倆兄妹在惡奴莊丁的瘋狂戲虐中倉惶而走。倆人一陣急疾逃命的狂奔,肚中又饑餓無食,小妹梁紅玉受到了極度驚嚇,當天夜晚便發寒病倒了。梁小虎和幾個小乞丐束手無策,又無銀錢去看病,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妹梁紅玉硬挺。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這天又飄下一夜大雪,更是饑寒交迫,小妹梁紅玉病情深重便昏迷了過去……接第十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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