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本是好意,也是一心向著自己的小姐。不過容雪琳年紀還小,也不似容雪霏這般在府里被管慣了,知道自己拿捏分寸。她咳嗽的聲音容雪琳只當是听不見,依舊纏著容雪霏不肯罷手。
能得這樣一個丫鬟每每在身邊提點著,琳琳也算是個有福的吧?
容雪霏如是想,再見容雪琳的樣子,也是對她的任性無可奈何。她這個堂妹哪里都好,天真率直不說,還是她這一世親人里難得真心相交的一個。
長房的兩位小姐,容雪瑩和容雪薇乃是雙生姐妹,都是大太太所出,比容雪霏足足大了六歲。她們兩個人倒是很好,只不過歲數相差得太多,從前老太太又刻意控制著不讓她們與容雪霏過多來往,原本容雪霏和她們就很少見面。
她們兩個出嫁時都是十四,一個六月,一個八月,那時候這具身體還沒有易主,而後搜尋對她們的記憶也是收獲無多。從潛意識里,現在的容雪霏對這兩個姐姐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概念。
容雪琳就完全不一樣了,三太太是書香世家出身,她的父親看中的是三老爺的機敏和果斷,也不計較三老爺是庶出的事情,風風光光地把唯一的女兒嫁了過來。三太太管教容雪琳的時候雖然對規矩禮數上要求頗多,卻也不曾把老太太對容雪霏的輕視當回事。而且容雪琳那些怪脾氣,也就是容雪霏能整治一二,她也樂得讓容雪霏替她規勸一番。
這其中的關系,也只有三太太和容雪霏兩個人知道,連流雲都未必知情,更別說容雪琳的那兩個丫鬟了。看她們焦急的樣子,容雪霏反而不好明著幫腔,只能引故意耍無賴的四妹妹到拿雕花圓桌前坐了。
這招確實比勸解什麼的都要管用,容雪琳就喜歡和桂花沾邊的東西,有了吃的,她自然就安靜了些。隨父親在外任上,平時接觸外人的機會不是很多,待人的禮數她不熟練,吃東西的禮數倒是門兒清。一時被容雪霏按著在圓桌旁邊坐了,就著那桂花茶吃點心時,她的樣子多少還有點規規矩矩的樣子。
容雪琳的兩個丫鬟都神色稍緩,流雲在一旁更是感慨不已。
安國府家風嚴謹,出了一個姑太太那般性子的已是不易,這位四小姐卻是比姑太太還要難纏。要是把四小姐比作孫猴子的話,三太太自然就是那無邊法力的如來佛,那自己小姐這般能不動聲色地讓四小姐安靜下來,是不是就可以去比觀世音菩薩了?
流雲的心思容雪霏自是不知,她之前打發了素月出去把自己其余幾個丫鬟都叫進來,這會子她們五個以淺雨為首,順次開門進來。行至近前,包括素月在內,五個人都畢恭畢敬地福了身給容雪琳見了禮,容雪琳依舊還是忙著吃東西,略點了點頭,就算是已經接了她們的禮。
那桂花糕是容雪霏自己使錢買通了大廚房的管事媽媽,拿了面粉和其他材料,和著之前存下的干制桂花,親手給容雪琳做的。好不好吃她心里有數,不過就是再好吃,也不至于有面粉沾在臉頰也顧不得擦吧?
每次看到容雪琳,她就會想起自己那個粘人又貪玩的表妹,現在一看更是像了,因寵溺著用帕子替她拭去了臉頰上沾的東西,隨後又指著淺雨她們說道︰
「這三個都是以前就有的,你應該見過。那兩個是我這里新添的,左邊的叫紫蘇,右邊的叫紫菀。她們也是雙生姐妹。」
容雪琳知道她這個也是和大姐姐、二姐姐有關,便點了點頭,「嗯,是一模一樣。」
這話里拐上了另外兩位姐姐,她便隨口問道,「年後大姐姐和二姐姐可曾回來過?她們現下可好?」
她剛吃完一個桂花糕,既開口說了話,就不再伸手去拿。容雪霏暗自好笑,三叔母這些禮儀教得倒好,難為她還時時記著。
只是其他的方面啊……不提也罷,容雪霏略嘆了口氣,又笑著答道,「也回來過幾次,不過是去祖父祖母那邊見個禮,和伯母說說體己話,吃了飯趕著又回去了。」
她們姐妹說話的時候,瓏星已經用溫熱的水擰了手巾交給容雪琳自己的丫鬟,先前沒有咳嗽的那一個便接了手巾,細細地給容雪琳擦手。
「我記得你叫雲茉,她叫雲英,是不是?」
雲英手里的活兒還沒做完,禮數不全不敢應答,雲英則給容雪霏行了禮,「回三小姐的話,奴婢以前是叫雲英,不過四小姐給奴婢改了名字,現在叫雲梅。她的名字也改了,叫雲蘭。」
雲梅?雲蘭?該不會是……
容雪霏微微蹙眉,「霏霏,咱們府里你是知道的,丫鬟的名字最忌犯了主子的諱,雲蘭的名字還不礙,可你別忘了,我們那位表姐,她叫……」
不提雲蘭倒好,說出她的名字,容雪霏馬上又想起另一個人來,登時就覺得心驚肉跳。
青嵐。
雲字倒是不礙,別說容雪琳身邊,就是她自己身邊也有一個流雲,除開之前挑了紫蘇和紫菀時,她提過一次莊姨娘的名字,府里除了那年長的們應該也沒人知道這事了。
但是梅和蘭不一樣。這兩個字倒好,奈何一個重了表姐謝玉梅的名諱,另一個則和青嵐的名字是諧音。安國公府上下那麼多丫鬟,沒有人敢踩著這兩個字,就是之前名字里有嵐字或是其他同音字的,都怕惹老太太不快,一早了改了。
這兩個人一個跋扈就不消說了,另一個人都死了兩年多了,容雪琳是哪里想不開,專門給自己的丫鬟改了這樣的名字?
「名字而已嘛,我們府里又是她們謝家,我要不要把所有親戚里主子的名諱都要來,一個個地避著取?對了,她今年來過嗎?又為難過你嗎?」。
容雪琳對此頗不以為然,語氣中對那位同樣是姐姐的人頗為不屑。容雪霏知道她說的那個「她」必是謝玉梅無疑,便苦笑道,「來了,就是前陣子的事。不過她不小心在我們府里染了風寒,只住了一天就回去了。」
這里面牽扯的人和事都太多,容雪霏不想說得那麼詳細,好在容雪琳也沒听出什麼破綻來,還是親昵地和她聊天。小丫頭脾氣大,人卻是極好,嘴也著實很甜。一會兒夸容雪霏的氣色好,一會兒又說她這般清清淡淡的裝扮有韻味。屋里人多空氣就濁,容雪霏就留下流雲和淺雨兩個,其他人都打發出去了。
既是三老爺一家剛從外面回來,晌午必然是要合在一處吃了。好在容雪霏這陣子身子也沒什麼大礙,比不得那身強體壯的,出去走一趟也沒什麼大礙。及至晌午,素月進來通傳說大太太遣人過來,要她們晌午往東湖小築去。
原本府里要一起吃飯,自然應該是在老太爺或者老太太那邊,無奈水鏡軒是書房,曉月堂那邊又不方便,就是讓老太爺去瑞安堂也是不合適的。大太太定的這個地方倒好,寬敞干淨不說,離水鏡軒又是咫尺的距離,不至于因為一頓飯折騰了老太爺。
容雪琳從外面回來,衣服裝扮都是齊整,略洗漱一下補上細粉和胭脂就是極好。容雪霏做了一陣子的病美人,除了頭上的一支銀簪、手上那只翠玉鐲子,幾乎不施粉黛。容雪琳喜動不喜靜,非要幫著容雪霏挑選衣服並飾物,容雪霏也只好由著她去。
那容雪琳自己一身紅衣,給容雪霏還能挑出什麼樣的衣服來?容雪霏自己愛素淨,衣服也多是那顏色淡雅的,知道她再折騰,也折騰不出什麼大天來。哪成想就是這也能被容雪琳找到一件很出彩的落日黃的蜀錦褙子,配著精致的盤扣,花紋搶眼又不失莊重,確實是一件不錯的衣服。
容雪霏再怎麼想都沒想起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件衣服,沒容她深思,容雪琳又選了條橙黃色的裙子,催著她一並換了。
一身衣服又不是什麼太要緊的事情,容雪霏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駁了容雪琳的興致,少不得由流雲服侍著,把這身衣服換在了身上。
她這邊換好了衣服,那邊容雪琳也為她挑好了首飾和配飾。容雪霏的那些銀飾她自然是瞧不上眼,只挑了一套赤金嵌翠玉的首飾來,首飾上的翠玉都不大,成色卻還不賴,和容雪霏腕上的翠玉鐲子也是正相配。
放在以前,這麼惹眼的首飾容雪霏還真不敢戴,一則是容易招人注意,二則若是被謝玉梅瞧見了,只怕一個不留神,東西就沒了。
現在祖母在病中,謝玉梅也在自己家里不會過來,偶爾放縱一下也是使得的。
近來一日勝似一日的冷,府里各處都新添了厚衣服。容雪霏的這邊新添的里面也有一件大紅猩猩氈的斗篷,容雪琳二話不說就把這個拿給了容雪霏,自己則卸了那圍脖和暖手筒,鐵了心要和容雪霏穿一樣的衣服一起去東湖小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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