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華嫣對著自己手里的花球,無奈地笑了笑。所謂一報還一報,她這一報來得格外及時,而且這次並沒有誰給那個敲鼓的女先兒任何暗示,她被花球選中完全是個巧合。
但這也說明她和容雪霏確實是有緣,她剛剛還在埋怨容雪霏刻板,不肯把那作為懲罰的吃食給自己,現在倒也不用了。她只消說一個謎語,或者一個笑話,那神神秘秘的東西自然就有她的一份了。
她平時倒是喜歡與人說笑,可在這個節骨眼上,那些曾經逗得她自己捧月復的笑話竟是一個都想不起來,因又想到容雪霏那首七言的絕句,她便打定了主意也說一個謎語。
提起說謎語,衛華嫣不禁有些後悔先前的舉動了。好好地玩游戲,她去招容雪霏做什麼,現在容雪霏是被人稱贊,她的壓力就大了許多。要符合她的心意,還要表達和容雪霏今日此番境遇的感慨,尤其是不能被那首「花影」詩比下去。
思忖再三,她方開口說了一個簡短的。
「容三小姐文采出眾,我是不好和她比了,出個淺顯一點的,大家只當是切磋吧。我的謎面是,唯有相知才結交——要猜一個古人的名字。」
她說得輕松,其他人不見得願意買賬。自盤古開天闢地至今,那極出名的古人就不知道有多少,稍稍有些名氣,只和一小部分人知道的更是數不勝數。她短短一句話就說猜一個人人名,既沒頭緒又沒點指向性的提示,要旁人怎麼猜?
剛剛听完這謎面,那南小姐趕著就追問,「男的還是女的,名字是幾個字?」
衛華嫣覺得說了也不礙,便隨口答道,「女的,兩個字。」
未及南小姐再問別的,容雪霏卻是用手絹掩著嘴笑了出來。
「她問的急切,倒是讓我撿了便宜。方才我出的謎語是衛小姐答的,現在衛小姐的這個謎,可巧,又是我猜到了。」
在一眾人等百般思索的時候,容雪霏這般的話語還帶著幾分得意。她身旁的容雪琳還在苦苦翻找腦海中那本來就少得可憐的「有名」的女人,見自己的三姐姐如此胸有成竹,又是有些得意,又是覺得自己和姐姐相差太多,便佯裝生氣,拉著容雪霏的衣袖撒嬌。
「好姐姐,你等等再說吧,不然你偷偷說給我听也好。」說著,又指著容雪霏對面,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們姐妹的衛華嫣說道,「你們兩個也忒不像話的,今天一見面就好似盯著對方似的,偏這世上只有你們兩個有學問有見識不成?听書時還沒顯擺夠,這會子說個謎語也是你猜出我的來,我再把你的謎底說出去,還讓不讓我們旁人玩了?」
君茗熙佯裝閉目養神,听完容雪琳這般半是撒嬌半是埋怨的話,方睜開雙眼,不住地點頭。
「正是這個理,我們心里剛有一點話,又讓你妹妹一股腦都說出了來。阿彌陀佛,那我們更是沒事情做了,你們說是不是?」
君茗熙又是假嗔,又是用這話去拐著眾人,只惹得大家一陣哄堂大笑。待所有人都笑夠了,少不得還得把話題牽引回那題目上去。
衛華嫣惦念著容雪霏想的答案是不是她心中所想,又比旁人著急一些,竟是緊抓著容雪霏不放。
「你既說了猜出我的謎題的,那就趕緊把答案說了,好讓我能早點嘗到你那寶貝了許久的‘懲罰’;要是你們家的四小姐要代答我也認了,你且偷偷地告訴她,橫豎我們權當看不見就是了。」
先前提出這話的是容雪琳,現在衛華嫣又提起,反是容雪琳不依了。
「別,誰猜的誰自己說。我是怕了她那盒東西,能別拐上我就千萬別拐上我,實在不行我就躲得遠遠的。」
她一邊說,一邊還作勢要往一邊躲,惹得眾人又是哈哈大笑,注意力又再度回到了容雪霏身上。
古往今來,能留下名聲的,還沒被她們閨中女兒知道的,算來算去也就是那些人,不過都是《列女傳》之類的書上,寫了教她們學賢學道理的。其中名字是兩個字的也有一些,只是好像真的沒有哪一個,能和「唯有相知才結交」扯上關系。
唯一一個明白這謎面涵義的便是容雪霏,這句話用來形容她和衛華嫣的這般緣分,自然是恰到好處,再沒有什麼會比這句更合適了。可那答案里提到的人,她是真的不太願意提及。
此人有智慧有謀略,也曾是賢妻良母,也曾有過她們一般閨中時對未來的憧憬。然而嫁為人婦之後,她的雙手沾染了數不清的血腥,她的存在是史書上極濃重又頗有爭議的一筆。
但是不可置疑,她的人生無疑是精彩的,比許多男子還要有所作為。
而衛華嫣一直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箭在弦上,真的不能不發。
許久,容雪霏听到自己的聲音微微有些不淡然了。
「我猜,這個人便是漢高祖的皇後,呂雉。」再度抬頭,容雪霏眼里也是坦然,「衛小姐,我的答案和你心里的那個,一樣嗎?」。
屋里的空氣似乎是凝固了。
她貴為國母,位高權重,盛極之時完全可以撼動大漢江山,她是巾幗里的英雄,是每一個有理想有報復的女兒的應該視若楷模的存在。
但是她血腥殘暴,當權之時外戚橫行,最後因危機到大漢江山,才有劉姓宗室起兵平亂、鏟除諸呂,待天下平定時,叱 風雲數十載的呂太後也永遠地閉上了雙眼。而後文帝登基,那個曾是代國國君的男人,開啟了大漢文景之治的序幕,昔日呂家的風光也隨著呂後的一起歸為塵土。
她的名字確實為人所知,但是在席面上每個人接受的教育里,她,應該算不得一個能在這種場合上提及的人吧?
她善妒,不守婦道,危及江山穩固,甚至超出了一個女子應有的本分。戚夫人的下場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若是哪一家的夫人是
這般做派,那別人還有活下去的機會了嗎?
多數人的眼里是疑惑,她們不明白衛華嫣怎麼會在這里提起她來,更不明白容雪霏為什麼能剛巧猜到她頭上,還那麼坦然地把答案說出來。
她們不是不想開口,而是跟本不知道這個時候要說什麼,能說什麼。稍有差池,便是有損于閨譽的事情,以她們的身份和地位,這種險是萬萬冒不起的。
「不過是個古人,大家這麼緊張做什麼?」
這時候,突然有人開口,所有人便把目光轉到了聲音的源頭。衛華嫣的目光在觸及到對方之時,心里竟是一顫。
她沉默了大半日,從不參與任何話題,努力讓自己不為人注意,努力隱藏自己的鋒芒。
可這個人本來不該是這樣的,更確切的說,如果是有另一個人在,有那個衛華嫣和容雪霏都極為熟悉的人在這里,她,應該是和那個人一樣,容不得別人搶了她們的風頭,尤其是不會容得容雪霏這般從小被欺負的懦小姐忽然引人注目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些人在一起就是能表明這句話的真諦,比如謝玉梅和尚妍歆。
那個沒能出現的人,自然是容雪霏和容雪琳的表姐謝玉梅,而這個現在突然發威的人,便是尚妍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