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麗嘹亮的喝斥聲響徹天際,參加祭祀的人們接二連三的停下了嘴里絮叨的詠唱,都轉過頭看著那個發出聲音的人,驚訝,憤怒,暴戾,鄙視,同情等等的各色眼光齊齊籠罩住了那個瘦弱的身影。
血色般的殘陽斜斜的掛在天空,余暉灑在地面上,混著風沙,卷著落葉不住的飄蕩著。一個豎立在風中的人影一步步朝祭壇走來,翻飛的衣袂映著決絕的側臉,凌亂飄散的頭發半遮著臉龐,讓人們看不清來人的相貌,雲里霧里,仿若謫仙般神秘。
青岩心中暗叫糟糕,怕是來者不善,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燒了這袋子再說,想著青岩手中的火把應聲而落,風雖然有,但是不大,火苗大幅度的搖擺,但卻不受風力控制,眼看就要落在那個詭異的麻袋上。
忽然間,不知道從哪里竄出的一條紅色的繩索,狠狠的擊打在了火把上,這一下,將火把一下打到了七八米外,饒是沒有踫到袋子半分。
台下眾人不自覺的避讓開一條寬闊的小道,看著手持火色長鞭的白衣男子,再多的抱怨,再多的怨憤,也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片驚艷之色。
江小風抬起通紅的眸子,邁著堅定的步伐,踏上了祭壇。
青岩慌張的後退了一步,鼓起勇氣,大聲質問道︰「來者何人,為何阻撓我族祭典?」
西川眼看形式不妙,趕緊追上小風,站在他的身旁,事已至此,他只有配合小風了,只是暗暗期盼,小風已有對策。
「我就是個游客而已!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據悉此肉祭沒有哪一年是要用袋子套著祭品的,不知道你們青石可有解釋!」小風也不急不躁,此時只能智取,不能魯莽,畢竟這兒還是人家的地方。
「我們青石做事,何時需要一個外人來插手過問?我也沒必要告訴你!」青岩看著這個毛頭小子,就一肚子氣,不過心里還是顫顫的。
「哦?那我問問大家的意思。」小風轉過身子,面向祭壇的正方向,朝著底下驚恐的民眾揚聲說︰「大家,這次肉祭的牲畜拿袋子裹起來,你們都不好奇麼?就算不好奇,那麼若是他們青石拿了別的東西來李代桃僵,你們就不怕神明降罪麼!」
若是說,小風前面半句話翻譯出去人們還沒有什麼反應的話,那麼他之後說的話,卻是如霹靂般侵襲了每一個人的七竅。小風滿意的看著底下躁動的人群,心想,若袋子里真是牲畜,那麼人們也不至于怪罪與他,畢竟是為了希圖著想,若袋子里是……那麼,就又好玩了。
「讓我們看!」不多時,底下一位年長的老者站了出來,似乎在部落里也頗有名望,領導著眾人,「你們青石若是沒做虧心事,為何不敢讓我們大家一睹真相!」
隨著老人的起頭,下面幾個熱血沸騰的青年也跟著起哄︰「我們可擔不起神明的責罰!快點打開袋子!!」
「對!打開袋子!」
「快給老娘看!」
「忍你們很久了,別總是仗勢欺人!」
…………
青岩汗顏,手心此時都是冷汗,薄薄一層典禮禮服也被很水浸透,高大的身子有些站不穩,若說這些人還好對付,可是,整個希圖的人……卻是真的無法違抗的……難道真的要失敗了麼?
「我來替大家解開袋子如何!」小風中性化的嗓音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好!!!」
「解開袋子!!」
底下的民眾可不乏對為惡已久的青石深惡痛絕的人,此時正好借機發揮出來。其實更多的人只是在湊個熱鬧而已,因為這個祭祀也算不上什麼重大的典禮。
得到了大家的許可,小風這才撥弄了一下擋在額前的劉海兒,發絲隨風緩緩飄揚,男女莫辯的美艷相貌讓底下的人們一覽無余,人們頓時忘記了吵鬧,忘記了一切,只是張大嘴巴看著這個一身白色的仙子,靜靜的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想好的,他的每個動作只要得到了絕大部分人的許可認同,那麼結果是什麼,就和他無關了。想著,江小風無聲無息的從袖子里掏出秋蟬,自上而下果斷的一刀揮下割斷了袋口。
秋蟬 當一聲掉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音激蕩著人們的心神,人們等著結果,卻忽然發現仙子抱著袋里鑽出的東西嚎啕大哭,哭聲震天,淒慘異常,悲愴動人,牽扯著人們的神經,有的婦人竟然也偷偷的抹起了眼淚。
裝的……裝的……
江小風這才知道,這麼長時間的堅強都是自己裝出來的,當看到袋子里雙眼緊閉的黃濤時,淚腺像是猛地被割斷了一般,淚水如泉涌般噴薄而出,毫無預兆的,緊緊抱起那失散多時的,牽掛依舊的人。
那句「要怪就怪你和恩人對抗」話音剛落,他已經能感受到火焰的灼熱,越是面臨死亡,越是鎮定,這句話,他現在也了解了,心中只剩下對小風的虧欠,對妹妹的愧疚,對父親,對母親的歉疚。罷了,也就讓這些遺憾陪著他離開吧……
熊熊的灼燒感沒有預期而至,黃濤疑惑的睜開了雙眼,還來不及多想,就听到了小風的聲音,恍如隔世,他已經自動忽視掉了聲音的內容,只是陶醉在這日思夜想的夢囈里。是在做夢,還是自己已經到了天堂?上天憐憫他,所以只是讓他听听小風悅耳的聲音?
一束紅光夾雜著冷空氣幕的襲來,黃濤心想,是天上的人來迎接他了麼?紅光越來越強,越來越耀眼,趕緊閉起了眼楮,感到全身都暴露在了空氣當中。
倏忽,自己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檀香味,安撫著他的神經,眼楮還是不願張開,因為怕,怕一張開眼,這些上帝賜予的東西都會隨之消散。一聲沖天的哭泣聲驚醒了他,將他從幻想的世界拉了回來。
黃濤緩緩張開眼,心說︰是的,這是小風的懷抱,是小風的臉,是小風的聲音,只是,不要再哭了好嗎?我的心都碎了……
如果,如果他再遲一步,或者沒有想到這一層,那麼,是不是意味著,這個祭祀結束,他和黃濤也要永遠的天人永隔?小風大聲哭泣著,一雙溫熱的手撫上了他的臉,像是當初相識時一般,慌張的替他擦抹著眼淚,同樣,越抹越多,像掛線的珍珠。
「乖,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麼。」黃濤龜裂的嘴唇微微張合,虛弱的說道。
黃濤一把反將小風結結實實的摟在懷里,臉埋在小風的頸窩處,貪婪的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像是千百年未見,此時重逢。有太多的話,想對他說。此時也只是靜靜的拍打著小風的腰部,安慰著這淚人兒,也鼓勵著自己。
他發誓,今後絕對不再讓自己心愛的人為自己擔心一秒,他要再豐滿自己的羽翼,以庇護需要保護的人——江小風,這個融入他靈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