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琦回到家便直奔周夫人處,路上她便思量清楚,今日酒莊之行有石竹跟著,必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周夫人的。因此她見到周夫人之後並不隱瞞,將酒莊之事滴水不漏的講給周夫人听,就連那次與凌青璇一同去酒莊,王夫人為難不成反而吃了虧之事一並告訴了周夫人,周夫人听罷滿臉震驚。
「原來你們和王夫人竟然有這樣的過節,怪不得他們這次會這樣針對咱們家。」她說著話鋒一轉︰「女兒家果真是不該隨意出門走動的。」
凌青琦听罷心中一凜,隨即有些謙疚的道︰「我們那時怕母親知道了擔憂,我和姐姐也沒吃虧,因此就對母親隱瞞了此事。不想王夫人夫婦竟是這樣小肚雞腸之人。」
周夫人淡淡的搖頭︰「也並非是他們小肚雞腸,也是咱們家樹大招風了。咱們的酒莊一日比一日好,頭些日子賑災的時候又大出風頭,自然會引來小人窺伺。按理他一個朝廷命官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就將咱們的酒莊罷了去,想必還會以其他法子來將之據為已有。」
凌青琦覺得她說得十分有道理,但是現今對方又沒有什麼動靜,自己這邊自然不好應對。
周夫人沉思著,轉而抬頭看著凌青琦道︰「這麼說,冰菱的大哥到是幾次幫了咱們家了。」凌青琦點頭︰「正是,」之後想到他今日里的態度,轉而道︰「只是他武功雖好,行事卻有些魯莽。」
周夫人輕拍了她的手說︰「你也別想太多,這兩天你也累了,這些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凌青琦點頭稱是,轉而看著周夫人,心中的想法漸漸凝聚,暗暗思忖著這話要怎麼同周夫人說。周夫人看出她欲言又止,默不做聲的等她思量好了對自己開口。
凌青琦也看出周夫人的意思,遂不再多想,開口道︰「母親,女兒想請您示下。」周夫人微微頜首︰「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凌青琦這才道︰「女兒想請那位壯士到咱們家里來。」周夫人微微蹙了眉,「你且說說你的想法。」
凌青琦這便娓娓道來︰「咱們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王知府對咱們家有了謀害之心。無論是在家里還是誰出門去,若是有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在,大家的心都會安穩一些;他今日叫那個孩子傳話說︰咱們家若有需要他隨叫隨到。女兒卻是擔心他的性子太憤世嫉俗,用他反而給咱們闖了禍。若是將他請進咱們家,無論是以何種形勢,終究對他是一個管束,他收斂了性子,對咱們家是有百益而無一害的事。」
周夫人听罷並不表態,似是在思忖著此事的可行性,大概也在猜疑著凌青琦的想法。凌青琦並不避諱她的目光,坦然的與她相對,過了好久她總算從凌青琦的神情中未發現什麼,才開口問道︰「這樣的能人,會願意來麼?」
凌青琦茫然的搖頭︰「女兒還沒問過他,也不知道他想法如何,只是想先請示母親,母親若同意了再想辦法與他交涉。」
周夫人滿意的點頭,「你兄長被關押的這段日子,你少不得要拋頭露面常出門去,有這樣一個人在,母親也可以放心一些。」繼而對凌青琦吩咐道︰「這兩天就讓你姐夫出面將這件事辦了吧。」
周夫人話音未落,就听見金敬升的聲音在外間叫︰「母親有什麼事叫我去辦?」之後掀起簾子鑽進一個頭來,身子還未進來他又繼續說︰「您只管吩咐,敬升在所不辭。」
周夫人向他招手,「正和你二妹妹說起你,」金敬升走過來坐到周夫人身邊,周夫人便問︰「你這是又去了李知府那里?」
金敬升愁眉苦臉的點頭︰「李知府我怎麼求他便怎麼答應,卻一直拖著,不肯去宜城為兄長作證。我看他明明就在敷衍我。」
周夫人將近半百之齡,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都曾是朝廷大員,官場中的貓膩她見得太多了。因此李知府對此事的推搪她思慮過後自然也明了其中的原委。
凌青琦對此卻有些糊涂,「李知府此次若不為兄長作證,豈不是要與王知府同流合污了?」
金敬升想她一介女流,對她說那些官場之事必是听不懂的。他心中正因為踫了李知府的軟丁子不順暢,便不屑于解釋給她听。
周夫人嘆了口氣道︰「這人啊!官做得久了,便懂得了明哲保身,也懂得了規避風險。這次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王知府是針對咱們家的。他若不出來作證,他也是知府,王知府也是知府,平級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他又何苦要為了你兄長而冒險得罪王知府?」
凌青琦將周夫人的話細細咀嚼消化,之後蹙眉道︰「難道李知府真的做了私吞賑災銀兩之事?」
周夫人聞言立即輕聲喝斥道︰「青琦,這樣的話可不是亂說的。」凌青琦立即閉嘴,卻看到金敬升一臉驚愕的看著自己。
金敬升沒想到他未瞧在眼里的女流之輩僅憑周夫人的幾句話就能將事情看得這樣透徹。他之前想到的只是李知府擔心被查出一些以權營私的小罪名,並未想過此次賑災他能伸手。現如今想想李知府對凌青瑞一事的反應,他果真有這樣的嫌疑。
凌青琦只道自己說錯了話,投鼠忌器的再不敢開口。周夫人見她滿臉通紅的樣子,有心要替她解圍,對金敬升道︰「敬升,現下有一位能人,我想由你出面請他到咱們家里來。」
金敬升挑眉問︰「母親到說說,是怎樣的能人?」周夫人將目光轉向凌青琦,凌青琦這才敢輕聲開口道︰「姐夫還記不記得,我和大姐姐去酒莊那天遇到王夫人的事?」
金敬升見周夫人面色如常,知道凌青琦將那日的事已經告訴她了,想起那日的情形,給他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位一拳將碗口粗的車轅子打斷的高手。他立即驚喜的問︰「找到那位高手了?」
自那日見到那位高手顯露神功,他便天天去酒莊,為的就是能將高手收在麾下留作己用。可是這個人執傲的很,任憑條件再誘人,他也毫不動容。
凡是有能之人,無不恃才傲物。他原本想慢慢來,只要那幾個小尾巴似的孩子將高手的銳氣磨盡了,耐性磨沒了,他自然有回頭的一天。不想自己因為項無忌住在酒莊幾天未去,這位高手竟隨著災民們一同離開了酒莊。他再想尋他,卻是毫無頭緒。
凌青琦見他還記得「黑小子」,便點頭道︰「我今日去酒莊遇見了他。」說罷轉而問︰「姐夫在找他麼?」
金敬升點了點頭,卻又猛然搖頭道︰「這人怕是不好請。」周夫人立即追問︰「怎麼說?」
「我之前一直想請他跟我回福江,許了他恁多好處,甚至要薦他給我父親做護衛,他都不為所動。」金敬升說著低頭有些黯然的說︰「這樣的人,怕是心比天高吧。」
周夫人見就連一向眼高于頂的金敬升都對此人刮目相看,就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听到金敬升說他幾次三番未能遂願,立即改了主意。她轉頭看著凌青琦道︰「我看這樣吧,青琦,你帶著冰菱去一趟,成了是他與咱們家的緣分,不成便也罷了。」
金敬升自是不相信高手會願意來凌家做家丁,便假意附和周夫人的話,「二妹妹去吧,這位高手大概是不願意去福江那麼遠的地方。」
凌青琦便有些不情願的點頭,明擺著是去踫了一鼻子灰回來,這周夫人和金敬升還非要她去現眼。此時她便開始後悔,後悔不該給周夫人出這樣的主意。
她原本以為「黑小子」只是有些固執魯莽,對世事不通達,倘若許他一些好處,再有冰菱牽扯著,他便會來凌家效命。不想連金敬升都未請動他,這樣的人哪肯區尊進入一個小小凌家?
不過轉念一想,冰菱總算有機會與她的大哥和兄弟姐妹們見一面,縱使自己踫壁也是劃算的。
這時方氏和璇、瑤幾人听說金敬升和凌青琦都回來了,便過來打听消息。
方氏眼楮紅腫,大概剛剛又哭了。听到金敬升說李知府敷衍他的話,她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流出來,「二爺在牢里不知吃了多少苦。」
周夫人見她哭了,眼淚也止不住的流。凌青璇等人在一旁不住的勸,方氏見自己又惹哭了婆婆,心中愧疚,強行擦抹著止了哭,轉而去勸解周夫人。
眾人正哭的哭勸的勸亂七八糟的時候,項無忌走了進來。進門見到周夫人雙眼通紅,淚猶未干,他滿臉謙疚。還未開口,金敬升便冷冷的問︰「你還來做什麼?」
項無忌無視他的冒犯,給周夫人請安之後道︰「干娘,兒子昨兒差人去了宜城大獄,兄長並未吃苦。」周夫人听罷立即念了聲佛,方氏邊點著頭眼淚又流下來。項無忌繼續說︰「兄長捎了口信來︰他叫告訴干娘和嫂子,莫要惦念他。他還叮囑︰不要听信王知府給他編派的罪名,千萬要將酒莊保住。」
周夫人听罷哭得更凶︰「這個傻孩子,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酒莊,人若是沒了,還要酒莊有何用!」
項無忌忙接口道︰「兄長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若干娘向王知府妥協,便是坐實了他的罪名,他這輩子都要背負這樣的名聲了。」
周夫人和方氏听罷都是一窒,異口同聲的哀叫了一聲︰「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