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琦與周夫人回到後院,見金敬升等人還在等她們吃飯,周夫人忙命將飯食熱一熱,之後眾人重新坐下來草草吃了。楊媽自外邊走進來低聲對凌青琦說︰「二小姐,墨語回來了。」
凌青琦看向周夫人,周夫人吩咐道︰「你去看看。」凌青琦福身稱是,這才帶著石竹小宛出去。
墨語在小廳候著,凌青琦進門便見他立在窗前,待要開口,他已然轉過身,指著桌上的一疊文書道︰「在那里。」凌青琦走過去將之拿起來粗略的看了一下,見其中不單有凌青瑞同李知府交易的契券,還有一些比較重要的文書字據。
她抬起頭望著墨語問︰「這些東西都是你找出來的?」墨語搖頭︰「是許叔給的。」
凌青琦立即了然。這些東西想是許叔剛發現酒莊出事,便藏了起來。而楊師爺等人必是搜找了一番未果的。
想到許叔,她就有些不放心的問︰「許叔他老人家可好?」墨語淡然的道︰「他很好。」之後見凌青琦滿眼期待,似是希望他多說一些,便又加了一句︰「現正裝病躺在床上,三餐還有人給他送。」
凌青琦听罷放下心來,繼而對墨語道︰「謝謝你。」墨語垂眸再不多說,轉身便欲出門。她有些驚訝的發出一聲「哎!」他停住腳步並不回頭,只冷冷的問︰「還有事?」
她怔了一刻才搖頭︰「沒事。」之後又想起自己要說什麼,連忙開口︰「那兩個男孩子在哪里做工?」墨語回頭看著她,「什麼事?」
她有些訕訕的搖頭︰「沒什麼。」她之前想過叫凌青瑞幫他們薦一個好一些的地方,可是現在說這些都是空話了。還是要等凌青瑞出來之後從長計議。
墨語劍眉微蹙,頓了一刻見她不說話了,便再不多言,轉身大踏步離去。
凌青琦叫小宛將所有文書捧著,回到周夫人那里。彼時方氏、金敬升等人已經散去。周夫人見她神色,又見小宛恭敬的將一疊紙放在旁邊的小幾上,便知道契券找到了,隨即抬頭問楊媽︰「你可知道無忌去哪兒了?」
楊媽回道︰「無忌少爺一早就出門了,他留話說若是有事找他就到驛館去。」周夫人點頭吩咐道︰「你叫裴勇去一趟,就說他需要的東西咱們找到了,叫他得了空到我這里來取。」
楊媽答應著剛要出去,外間就有小丫環的聲音︰「項爺。」周夫人神色一喜,忙喚︰「可是無忌回來了?」
楊媽忙親自去掀簾子,項無忌自外間走了進來,對楊媽謙和的道︰「有勞楊媽媽了。」周夫人也不待他給自己施禮,對他道︰「無忌快過來,你要的契券已經找到了。」她說著便將放在最上面的契券遞給項無忌
項無忌聞言立即驚喜異常,也顧不得禮數,幾步跨到周夫人身前,接過契券仔細看過,之後抬頭看著周夫人道︰「干娘,兒子的人也有了信兒了。」
周夫人立即遣了身邊伺候的人,只留凌青琦在側,听項無忌敘說。
原來項無忌的護衛頭目崔統領為了縮短行程一直走的小路,他帶著隊伍行至雲寧省邊界時誤入密林迷了路,因而耽擱了這些時日。如今項無忌的貼身護衛已經找到了他們,並令他們換了便裝、掩了身分,分散著趕來。
項無忌的意思是︰要核查就從頭至尾徹查清楚,他若大張旗鼓的擺明身分查這件事,王知府等人勢必會投鼠忌器,掩藏自己的罪責。
周夫人又將王知府可能與龍少卿有勾結這件事告訴項無忌,就連那五十萬兩銀子的事也未隱瞞,但她並未提及凌青琦有暗衛之事,只說是王夫人身邊的老媽子說露了嘴,間接傳了過來。
項無忌听罷濃眉深蹙,有些愁郁的說︰「可惜這件事只是道听途說,沒有證據仍不能將他們繩之以法。」
周夫人頓時有些無奈︰「這樣的事,他們哪肯留下什麼證據?」凌青琦便在一旁問︰「龍三給了王知府那麼多銀子,不會一點證據都不留吧。難道他不擔心王知府收了銀錢不為他辦事?」她看過的小說電視中可有許多人行賄之後故意留下證據以便牽制要挾受賄之人,龍三這樣的商人,必也會多留一個心眼子的。
項無忌立即挑眉看向她,臉上的表情由驚訝轉為贊嘆,之後才開口︰「二妹妹果然聰明。」接著也不待凌青琦開口,話鋒一轉道︰「只是若要從龍三這邊下手,咱們必得好好想一個法子。」
周夫人頜首,轉而吩咐凌青琦︰「青琦,你去派人將你姐姐和姐夫請過來,咱們幾人好好合計合計。」凌青琦忙答應著出門。
當晚凌青琦又勞動虎紋貓,叫它去龍家打听消息。虎紋貓抱怨著自從跟了她它就一直給她當年作馬,凌青琦半哄半勸的,又說這也是為了它小主人的家人,它這才不情不願的去了,臨走發著狠說它也要招兵買馬,不然早晚得被凌青琦累死。
第二天楊師爺再次登門,告訴周夫人說凌家只要出一百萬兩銀子就可以贖出凌青瑞——大晏國的法令允許輕犯以金贖人——周夫人推說要考慮考慮,將他打發走了。
至此龍三和王知府勾結這一說法更加確信無疑。
虎紋貓第三天早晨方回,所幸的是龍家並未養狗,它蹲守了兩夜一天,終于听到龍三和他的二哥說起王知府,知道龍三握有王知府的把柄,但是具體是什麼把柄它卻不得而知。
凌青琦听罷暗忖,原來龍三賄賂王知府時並沒有留下證據,他是利用王知府的把柄而要挾他。可是這個把柄究竟是什麼,是什麼樣的把柄才使王知府以身犯險?
思量無果之後,凌青琦只得把這件事告訴周夫人,周夫人又轉告項無忌,說是墨語去龍家探听到的這個消息。
項無忌听罷略微一頓,竟是開口說出了王知府的把柄。
大晏律庶子不得參加殿試,即是庶出的人參加科舉,只能到會試止步,最好的不過是個會元。殿試考出的進士狀元均與庶子無緣。
而這王知府偏偏是個庶出的,他參加會試之後原本其嫡母要將他認在名下,為他的仕途鋪路。不想儀式還沒有辦,他的名字還沒有入族譜,老太太就仙逝了。他心意難平,冒了嫡兄的名字去參加殿試,中了榜眼。
前幾年有人上告都察院,說王知府冒名頂替、欺君枉上,恰好這個案子過了項無忌的手,項無忌對庶子不能參加殿試這一法令頗不以為然,覺得不能因為身分之別而埋沒了人才,是以便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周夫人听項無忌說完,不禁露出些許愁郁來。如今雖然有了確鑿的證據證明凌青瑞無罪,但是以項無忌的個性,必是要將王知府的所有罪名都握在手里才肯動手的。而龍三沒有留下證據,要將王知府法辦便是難上加難。
項無忌看周夫人的心意,唯恐周夫人誤會自己,忙應諾道︰「干娘,兒子一定會盡早將王知府繩之以法,還兄長清白。如果一時半刻找不到證據,兒子會先救兄長,之後再慢慢察辦。」
周夫人勉強扯起一絲笑,反而勸慰他︰「也不急在這一天兩天,若你亮出身分勢必會打草驚蛇,那時想查就更加難了。」
項無忌又與周夫人說了會兒話,便出門忙活。緊接著周夫人叫來凌青琦,與她商議該怎麼辦。
周夫人將項無忌所說的王知府的把柄說給凌青琦听,之後看著低頭沉思的凌青琦道︰「龍三這邊沒有眉目,我們只能從王知府那里下手。」凌青琦立即抬頭認真听,周夫人接著說︰「這五十萬兩銀子,龍三不會明目張膽的抬進府衙,他給王知府的必是銀票。而咱們雲寧省最大的錢莊就是龍三家的,銀票上都寫有錢莊的名頭和取票的日期,如果無忌能從王知府家搜出這張銀票,那必是能作為懲治王知府的證據的。」
凌青琦對于古代的銀錢交易並不了解,听到周夫人如此說頓時有些豁然開朗,但卻立即心頭一凜,忙問︰「母親的意思是叫無忌兄長直接亮明身分搜查宜城府衙?」
周夫人搖頭︰「現如今沒有確切證據,無忌還不肯出面。」她說著抬頭,試探的問︰「你看墨語或者暗衛……」凌青琦忙雙手亂搖,有些慌亂的說︰「不行,太危險了。」
項無忌帶著兵搜查都沒有把握做到的事,一個人單槍匹馬的怎麼能做到不為人知?何況她的所謂的暗衛不過是一只貓而已。
而墨語,府衙畢定有層層守衛,不能和臨時監管起來的酒莊相提並論。即使他武功再高,也不能毫發無傷的來去自如。
周夫人嘆了口氣,哀哀的說︰「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咱們若是能知道龍三送給王知府的究竟是不是他家錢莊的銀票、王知府究竟有沒有將銀票兌現,那青瑞便再不必繼續在牢里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