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琦梳妝之後來到周夫人處,周夫人招手叫她過去,叮囑她一切小心,又叫楊媽媽親自跟著,卻仍然不安心的樣子。
這時金敬升夫婦聞訊趕來,金敬升就要帶著兵去,周夫人和凌青璇不住的勸說,說他若帶兵去鬧勢必會連累凌青瑞,他只得氣嘟嘟的作罷,之後又要和凌青琦一起去,周夫人又擔心他性子急去了反倒添亂,硬是將他攔了下來。
凌青琦這便起身去前廳找項無忌和墨語,剛進門就見他們面對面站著,二人均是上下一色的灰布窄袍,黑發用發巾包裹。他們身姿挺拔,一個冷逸出塵一個俊美超凡,怎麼看都不像是家丁小廝。
可是此刻這二人的表情卻都有些奇怪,項無忌滿臉訝異之色,嘴唇微翕似要開口說什麼。而墨語雖是不動聲色,眼中的神情比之往常卻更加冷冽了幾分。
周夫人心中只擔心著凌青琦,並未發覺他二人異樣,上前囑咐著項無忌,又對墨語言謝,請他保護項無忌與凌青琦。二人均收了面上的怪異表情,頜首應諾著。直到听項無忌說他的貼身侍衛會暗中跟著他們保護著,周夫人這才放心叫他們出門。
凌青琦卻是有些擔心墨語的性子會惹事,考慮著在路上同他細說。這時徐管家卻忽然大驚失色的跑了進來叫︰「夫人,外面來了許多兵,把咱們家圍起來了!」
周夫人頓時變了臉色,還未開口金敬升就說了一句︰「我去看看」便沖了出去。可是他只走到門口便站定,大聲質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光天化日之下私闖民宅?」
周夫人等人面面相覷,听見一個嗓門很大的人叫囂道︰「本統領奉命前來查抄凌家,爾等肖小還不快快讓開!」
金敬升仍堵在門口,聲音釅冷的問︰「奉了誰的令?凌家人所犯何罪?」那大嗓門的人不耐煩的叫︰「這些事是你能問的嗎?快讓開!」
話音未落就听見有刀劍出鞘之聲,周夫人忙在廳里揚聲叫︰「敬升,讓他們進來。」金敬升猶未甘心,轉過頭看向周夫人叫︰「母親,這群人來歷不明,不能讓他們進來。」
周夫人卻沉聲道︰「讓他們進來!」聲音中透著不容抗拒的威嚴,金敬升不得不氣憤異常的讓開路首先走了進來。
這時自門外走進一個身材壯碩身穿盔甲的將軍模樣的人,他身後跟著楊師爺和十余個同樣穿著盔甲的兵勇。
周夫人臉上揚起一絲意味莫名的笑,「我道是誰,原來是楊師爺。」楊師爺有些洋洋得意的笑著點頭,卻見周夫人忽爾變了臉色,厲聲問︰「敢問楊師爺,你帶著兵闖入凌家,意欲何為?」
楊師爺的笑僵在臉上,正了正臉色才打起官腔來︰「凌青瑞現已認罪伏法,本人與衛所許統領奉王知府的命令,來查抄凌家非法所得贓物贓款。」
「凌青瑞認罪了?」金敬升在一旁冷冷的問︰「不會又是拿的摹本給我們看吧?」楊師爺斜眼睨著他,自懷中模索出一沓紙抖落開,「你可看仔細了,這是凌青瑞的供狀,上面可是有他的指印的。」他說著將供狀直直的送到金敬升面前,不待金敬升有所反應,便又急急的退開,惟恐對方毀滅證據似的。
屈打成招!凌青琦在心中暗叫不好,凌青瑞認罪畫押,即使有證據可以證明他的清白,也很難再為他翻案了。
項無忌這時站出來縱聲道︰「敢問這位師爺,王知府審理此案可有舉證?若有,人證是誰?物證何在?若無,他是依據什麼將凌青瑞定罪的?審理凌青瑞時他有無動用刑罰?凌青瑞究竟是確有其罪還是被王知府屈打成招?」
他說得理直氣壯、有理有據,楊師爺頓時驚訝的上上下下打量起他來。這一看不要緊,他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小廝打扮的人怎麼生的如此俊俏!
項無忌一開口,許統領的目光也飄了過來,在看到項無忌的一剎那,他便似失了魂魄似的直了眼珠子,項無忌究竟說了些什麼他一個字也未听進去。
他腦中想的是︰這樣一個人若打扮成女子,流香院里的花魁也只配給他舌忝腳丫子了。
楊師爺還未盤算出怎麼應付這個似乎對審理案件很在行的人,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之後從門口又擠進來三個人。為首之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身穿大紅官服的胖子。他身後跟著兩個身佩腰刀的護衛。
楊師爺忙謅媚的躬身湊到他面前,滿臉堆笑的說︰「大人,下官辦事不利,勞動大人親自來。」他說著自責的話,臉上卻一點歉疚也無。像一只見到主人的狗一般亂搖著尾巴討好著。
王知府拿眼溜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之後抬腳走到上首坐下來看著楊師爺問︰「怎麼還沒有開始搜查?」
楊師爺還沒有開口,周夫人冷冷的部︰「這位可是王大人?」楊師爺急忙開口︰「正是宜城的知府大人。」
「方才听楊師爺說我兒已經認罪,與衛所統領來查封凌家。請問大人,我兒所犯是何罪名,竟要抄家?」周夫人繼續問道。
王知府垂了眼眸,不耐煩的說︰「供狀上已然寫的很清楚,何需再問?至于抄家,本官原本念及他也曾為朝廷效力,之前派楊師爺來跟你們說只要交一百兩贖金便可抵消其罪。但你們舍不得出這筆銀子,至今仍花用著凌青瑞非法所得的贓銀,朝廷的財產怎能容你們任意揮霍?因此本官才請了許統領,來繳獲贓銀。」
他說著頓了一刻,看向許統領,叫道︰「許統領,還不動手?」許統領自征愣中回神,卻仍然有些呆板,眼神直直的看向王知府回了一聲︰「是。」之後對立在門口的十多個兵勇揮手命令道︰「動手!」
兵勇們得了令欲往里面闖,只听見一聲大喝︰「誰敢!」蒼老的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他們的腳步竟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周夫人。她滿臉冷傲的看向王知府,沉聲道︰「王知府,老身可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
她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
凌青琦腦子飛速的轉著。她曾經在書上看過︰官員夫人從夫品級。凌即之是正二品,莫說他是得罪了皇上已經亡故的犯官,即便是他依然活著依然做著戶部尚書,周夫人也該是正二品才是,怎麼成了正一品?
王知府不是不知道凌家的根底,他也知道凌即之得罪了皇上。因此凌家之前再怎麼風光再怎麼有權勢,到如今都該是過眼雲煙才對。怎麼眼前的老太太這句話說得理直氣壯?
他忽然嗤了一聲,冷笑道︰「正一品?已經入土的凌大人不過做到正二品,請問老夫人,您的正一品從何而來?」
周夫人毫無懼意,也不轉頭,大聲道︰「楊媽,取我的誥命文書來。」
楊媽應聲而去。王知府的心中頓時起了疑團。他滴溜溜轉著眼珠,不等楊媽回來便道︰「老夫人,莫說你這個‘一品誥命夫人’有待查證,即便是你真的是誥命夫人,凌青瑞所犯罪名可不是他有一個誥命夫人的娘就能赦免的。」
「這個老身自然知道。」周夫人話鋒陡轉︰「但是老身是一品誥命夫人,你便無權查封我凌家!」
王知府頓時松了口氣,他的本意也不是抄家。「既然如此,」再說話他的口氣轉為溫和,「老夫人您也不必給本官看什麼誥命文書。即使您不是一品誥命夫人本官也會賣您的面子。今日只要交了罰金,本官便不再追究。」
周夫人冷哼一聲︰「若老身拿不出這筆銀子呢?」
「拿不出便想想其他辦法吧。」王知府垂眸將心中蓄積已久的話吐了出來。
周夫人卻咬著牙道︰「若老身不想用其他辦法呢?」
楊師爺這時便在一旁插口︰「老夫人吶,這就是您的不對了。知府大人已經讓了一步,您何苦還要再讓凌青瑞關在大牢里吃苦呢?俗語有雲︰退一步海闊天空嘛。」他說著便四下張望找著什麼,「哎,貴府的二小姐世情通達,您叫她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他並沒有看到凌青琦,因為自他和許統領帶著兵闖進來,凌青琦就一直被墨語擋在身後,墨語身姿挺拔,將嬌小的她擋了個嚴實。
周夫人听楊師爺提起凌青琦,不禁向凌青琦原本站著的地方望過去,當她發覺女兒並沒有被這些粗鄙之人看了去的時候,頓時欣慰起來。
可是她的這個小動作卻沒有逃過楊師爺的眼楮,他抻著脖子望過來,之後大踏步走向這邊叫︰「原來二小姐在這里呀?你且來說說這贖金交還是不交。」
凌青琦見躲不開便想干脆走出去,不想她剛挪動腳步便被墨語向後伸出的胳膊擋住了。與此同時楊師爺忽然慘叫了一聲︰「唉喲」便倒在地上打起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