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候小謝和王頭各自回來,我們三個圍在一起啃著窩頭。
「小謝,明日我要帶著我那四個小兄弟去征遼大將軍處表演節目。」我一邊吃一邊帶著點兒炫耀地說著。
「是嗎?」。王頭抬起頭,興奮地看著我︰「那可是天大的榮幸啊」
「還可以吧」我听著心里很受用,但表面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幾時去?」小謝似乎很平靜,淡然地開口問我。
「李督軍明兒一早就接我們去。」
「那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征遼大將軍身份貴重,切不可冒失。」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些沒好氣地說道︰「這句話你一天說八百遍呢」
小謝無奈地笑著抬頭看了看我,半天從袖袋里模出一個東西。
「隻果」只見一個紅撲撲、水靈靈的隻果正躺在小謝手中,我驚訝極了,連忙問道︰「哪兒來的?」
「前幾日有附近百姓來勞軍,我托老鄉買的。」小謝彎彎著兩只眼楮,整個人都喜滋滋的。
「給我的?」我伸手欲接,王頭笑著打趣︰「我昨兒還做夢吃隻果呢,想必是給我的」
「你都在夢里吃過了,還跟我搶」我說著一把將隻果奪了過來,放在鼻子前深深地聞了聞,一股清清淡淡的果子香鑽進了鼻子︰「好香啊」
小謝笑mimi地看著我,我歪頭向他,非常燦爛地笑了笑︰「謝謝」便向懷中放去。
「你怎麼不吃?」
「吃了就沒了,我要一直保存著」
小謝看著我塞進了胸口,俊臉頓時紅了,他趕緊說道︰「放不了兩天便壞了,你還是吃了吧」
「嗯……不」我撅著嘴說道︰「能放一天是一天,我揣著它就像揣著你一樣了」說著,心里一激動,我一欠湊近小謝,在他臉上「叭」地親了一口。
「哎呀,媽啊」王頭陰陽怪氣地叫著︰「這……這……沒法看了」
小謝臉已經紅得不像樣子了,他倉皇地低下頭,恨不得都要鑽到桌子下面,我嘎嘎笑著說道︰「這叫情不自禁,你懂嗎?」。
晚上我躺在床上,摟著那個紅紅的隻果,睡得很是香甜,直到被李督軍驚天動地的聲音嚇醒︰「媽呀,你還睡呢」
我揉了揉眼,心說誰大早上就管我叫媽。
「柳兄弟,快醒醒」一只大手摁在我的肩頭︰「這都幾點了,你怎麼還睡?忘了今天咱們要去征遼大將軍處啦?」
「嗯?啊」我頓時清醒過來,一撩被子「呼」地跳下了床。幸虧是冬天,我穿著里三層外三層入睡,因此即便從被窩里跳出來,也不用擔心會穿幫。
「快,快」我趕緊招呼李督軍︰「幫我拿一下這個,還有這個,對了,還有這個……啊差點兒忘了這個等等,再拿上這個……」
李督軍皺著眉頭,歪著眼,像看外星生物一樣看著我,自言自語到︰「怎麼少個那玩意,人都娘們兒起來?」
「少了哪個?」我以為自己又忘了拿什麼,連忙急急問道。
「沒有,沒有,不是,不是」李督軍趕緊搖頭︰「我的意思是你盡管拿」
我沖他「嘿嘿」一笑,說道︰「齊了,走吧」
馬車上,李錦安、楊守業、毛頭和童宇都已經抱著個各自的家伙等在車上了,我一步蹬上去,沖大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晚了,大家見諒」
「沒事兒」
「柳哥快走吧」
大家對我很是熱心,我們五個在車上邊走邊排練,不過半天時間,遍到站了。下了馬車,放眼望去,一片旌旗密布,灰白色的營帳靠著山角扎得密密麻麻,連山上也布著哨崗,整個軍營和所見士兵無一不透著莊重與剛毅。這樣的嚴整與我們的軍營截然相反,不由得讓人打心眼兒對這征遼大將軍生出敬佩。
一路過關過卡,終于被安置到臨時搭起的帳篷中。一個看起來和李督軍差不多的軍爺走了進來,他上下來回打量了我們五個一番,沉聲說道︰「在下張彪,委屈幾位暫歇于此,但凡有甚需度直觀找我就是。」
看著眼前虎威威的張彪,我有些緊張,很小聲地開口說道︰「不知我們幾時開演?」
「不急,將軍說先讓大伙吃些東西墊補一下,等晚飯過後,將士們操練完畢就可以了。」
「哦」看看外面還大亮的天,我心說還有半天的時間能排練。
張彪出去了,不一會兒幾個人給我們拿著食盒給我們送來了飯菜,趕了半天路,的確餓了。我趕緊興沖沖地打開食盒,哇塞加上李督軍和我們五個都愣呆了︰烤羊腿、炒蝦仁、大包子、還有白花花的大米飯我們幾個愣了有半秒,然後入餓狼撲食般,伸手就抓我一手抓著兩個包子,一手捂著一根羊腿。嘴里還叼著一個包子。那四個小子比我也好看不到那里去,只有李督軍一邊吃一邊一臉的疑惑。
「李……李……」我噎得說不上來話。
「你慢點兒」李督軍伸手給我順著後背。
「你……你怎麼不吃啊?想啥呢?」我好容易將嘴里的包子咽下。
「沒想什麼,快吃吧」他搖搖頭,狠狠咬了一口包子。
我們六個人一頓風卷殘雲,差點兒把食盒都吃了,吃飽喝足,我提著盒子送還給炊事。一邊給人幫人洗刷東西,一邊打听些情況。
「小哥,您這飯做的真好」我嬉皮笑臉湊在人家身邊。
小哥基本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只是埋頭洗碗。我有些訕訕,搶著洗了半天完又說道︰「這是我從軍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真羨慕你們能在咱們征遼大將軍麾下,真是享福啊」
估計是看我洗了半天碗有些不落忍,小哥終于回了句話︰「不是天天吃這些」
「天天?我只想著一個月能吃一頓就美死我了」我嘿嘿傻笑著看著小哥。只見他皺了皺眉頭,又不說話了。不行,他不說話我也得讓他說,要不怎麼知道征遼大將軍好哪口啊?萬一我們的表演不和他的胃口,豈不是要嘶啦嘶啦滴。
「小哥,我們是唐將軍文工團的,您听說過嗎?」。
小哥木然搖搖頭。我頓時泄了氣,又問道︰「我們是來給大家表演節目的,不知你們將軍喜歡什麼類型的節目?」
「不知道」
「那你們將軍脾氣好嗎?」。
「不知道」
「那你們將軍會什麼樂器嗎?」。
「不知道」
「那你們將軍是男是女啊?」
「不知……你」這位「三不知」小哥終于反應過來,我就知道他故意不說實話,正揶揄地望著他,只听見身後有人說道︰「這位兄弟不必問了,只要是你演的,我們將軍都喜歡」
「哦,是張軍爺」我一扭頭見是張彪,趕緊給他行了個禮,又問道︰「可是我們演得都是些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就怕冒犯了將軍。」
「柳兄弟只管放心去演便是。」說著張彪做出「請」的手勢,我知道他是怕我亂走防著我呢。如此想著,心里也不那麼高興了,便從張彪點了點頭,向帳子走去。
天漸漸黑了下來,我們喝了些粥,又將要表演的節目排練了一遍,听到張彪來請,我們又激動又興奮地走了出去。能看出來征遼大將軍對這次的表演十分上心,專門搭了舞台,與舞台正對的是大將軍的觀禮台。我們的舞台和觀禮台隔著百米,而且觀禮台上漫著青紗,什麼都看不真切。我低頭問向童宇為什麼要做這樣布置,童宇低聲說道︰「防行刺。」
張彪站上台前,他大聲喊道︰「將士們我們浴血殺敵為了什麼?」
「大宋」台下數千將士一同喊道︰「金戈鐵劍、馬革裹尸,不破遼狗終不還」這誓言就像長了錚錚鐵骨,有了穿透一切的力量。我們台上五個人,早已熱血沸騰。張彪示意可以開始了,我們立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一口氣唱了《重整河山待後生》、《男兒當自強》、《萬里長城永不倒》、《英雄兒女》,唱著唱著,台下的將士也都激動起來,幾乎我們唱一句,就會叫一聲驚天動地的「好」
在這樣的夜晚,看著這些熱血男兒,我被深深地震動了,他們都還那麼年輕,生命對他們來說才剛剛開始,可這一戰,不,不僅這一戰,以後的幾乎所有戰役,大宋都沒有勝算,他們的生命終究會被埋葬……唱著唱著,我居然哭了出來,從開始的小聲啜泣,到後來的嚎啕大哭……一時間台上台下的人都愣了,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直哭到在地上。這時,從大將軍營賬傳出一陣蒼涼的簫聲,眾人更是驚訝那簫聲古樸悠遠,無端有一種讓人沉心凝神的魔力,慢慢的,李錦安也吹起了手中的簫,漸漸地,整個軍營開始低聲吟唱一首歌︰「那一年,十萬兵馬出幽雲,御駕親征。全軍將士意氣豪,狼煙滾滾迷天地,大雪紛飛弓滿刀。羌笛不奏楊柳怨,戰鼓猶催人馬號;月下兵戈如流水,夕陽殘紅染戰袍。憑誰說,將軍對鏡愁白發,幾多回,夢里猶聞邊陲簫。」
那簫聲雖然蒼涼,但絲毫沒有淒婉的意味,仔細听來,透著大氣凝重,讓人听了憑生出一股沖天的豪氣,那種豪氣不是一時的血脈噴張,也不是沙場點兵的慷慨激昂,而是字字句句化為血肉、凝成精神,甚至有一種抬棺上陣、視死如歸的從容與堅定
我忘記了哭泣,慢慢站起身來,看向那不遠處的大將軍帳。層層疊疊的青紗帳中,隱約一個魁梧的身影,那人也正面向我直直站著,突然,簫聲一頓,那人做了個手勢,轉身離開。張彪立刻對我說道︰「今天就到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