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步上前,長孫沖開始正眼打量任倚婕,他平凡的臉上卻也有著一雙還算有神的眸子。眸動中,他的心中正在揣測著這個陌生的美麗少女的身份與動機。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在他如此的直視下,這個少女竟然敢于與他對視。那自信滿滿的樣子,便是他的妻子長樂公主都有所不及。不知為何,他有種奇異的感覺,這少女的來歷定不同凡響。
莫非她真是他要等的那個人嗎?
「姑娘為何認為本駙馬有大麻煩?」
「這太簡單了,因為我知道此刻正有兩個大人物正在秘密暗訪駙馬爺。」
「是誰?」
「越王以及大理寺的盛大人。」
「什麼?他二人為何要暗訪本駙馬?」
「那就要駙馬爺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干什麼事了?」
長孫沖心中一驚,慌亂之色在面上稍縱即逝,但卻沒有逃過任倚婕的銳目。他沒有立即接任倚婕的茬,而是到門外急招心月復司徒炎涼,也就是後來那個車夫。司徒炎涼到後,他在他的耳邊輕語,讓他馬上查探一下越王是否在在這里,並且到這里來的目的。無論如何,他要先鑒定一下任倚婕的話是否可靠,如果這個女人所言非虛,那麼他一定要早做準備。
果然沒多久,司徒炎涼帶來的消息證實了越王和盛宣煜確實來了天香瓊樓,並且顯然不是來尋歡作樂,似乎在做著不可告人的事。雖然暫時不能確定他們就是沖著他來的,但是任倚婕的話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長孫沖知道這里已不宜久留,于是他對任倚婕說︰「姑娘,這里過于吵鬧,不如跟隨本駙馬去個清靜的地兒,我們再好好聊聊?」
「好啊!」任倚婕一口答應,她冷眼旁觀了一切,自然知道長孫沖此刻對她的信任度增加了。暗笑,盛宣煜一定要氣壞了,他花了這麼多精力請了越王過來接近長孫沖,現在反而成了她取得長孫沖信任的工具,所以她也巴不得快點走,以免變成某人的炮灰。
上了長孫沖的馬車一路前行,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期間長孫沖不斷打听她的來歷,都被她胡編亂造蒙混過去。在她的說詞中,她成了一個可憐的小孤女,父親小時候曾經受過長孫家的恩惠,因此一直叨念著要還這份恩情。父母去世後,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只能委身青樓。在天香瓊樓,她一直在廚房里打雜幫忙,因此長孫沖以前並未見過她。她早就听說了長孫沖的威名,苦于身份懸疏,因此只能在背後默默關注,今日也是湊巧得知越王和盛宣煜有可能對長孫沖不利,所以才斗膽與他一見,以報當年之恩。
她編得是頭頭是道,自我感覺漏洞很少,長孫沖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並未有任何懷疑。就這樣,他們來到了長孫別院。
進入別院的正廳,等二人坐定後,長孫沖便吩咐下人上茶,而任倚婕開始仔細地掃視著這個陌生的地方。長孫別院比起趙府是貴氣多了,且不說這整體的格局裝飾豪華奢侈,就是她此刻坐的椅子都是雕功精美的藝術品。牆上掛的字畫,氣勢磅礡,一瞅就是出自大家之手,而木櫃里擺放的漢白玉瑞獸,晶瑩剔透,更是價值連城。還有櫃上擺放著的一排四個精致華貴的玉質花瓶,無論哪一個拿出來就是精品中的精品。
「這是西晉時期的羊脂玉瓶,任姑娘要是喜歡就拿一個回家吧!」長孫沖見她的目光留戀在這些玉質花瓶上,只道她喜歡,便上前隨便拿起一個,給她送了過來。
「什麼?西晉時期?」任倚婕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唏噓︰「那可是值大價錢的古董啊!」
「呵呵!並不太值錢,這些小玩意在這別院中很多。」
「呃……」她望著他左手中那個羊脂玉瓶,心想著︰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富二代,什麼東西都能隨便送。可是我能要他的東西嗎,我此刻是在調查他,萬一他真有問題,我收了他東西,以後還真說不清了。心念至此,她忙推卻說︰「駙馬爺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這東西實在是太貴重了,不是像我這樣的小老百姓能享受得起的。」
長孫沖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兩秒,微微一笑,又把玉瓶放回了原處。這時茶送來了,他一邊自己端起一杯,一邊示意她用茶。這一次任倚婕也不推遲,很自然地端起茶,掀開杯蓋,慢慢地品起茶來。雖然她並不深諳茶道,但從這色澤,味道,都能看得出,這是上等的鐵觀音。
「駙馬爺看來有收集古董的愛好啊?」喝了茶,她開始沒話找話說。
「是啊!在這里有周、漢、晉等時期的古董。」
「那這些古董,駙馬爺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一部分是祖上傳下來的,一部分是當年父親征戰時的戰利品,還有一部分是本駙馬從古董店里收購而來。」
「哦!那這麼多貴重的古董放在這別院,駙馬爺難道不怕有強盜,小偷什麼的光顧嗎?」。
「不怕,一來這里三面環山,地勢險峻,有天然的屏障阻擋著盜匪,二來當初建這別院時,便設了很多機關,如有人敢來偷盜,怕是只能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哦!」任倚婕點了點頭,然後啜了一口茶,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不知可有北魏時期的古董?」
而正要喝茶的長孫沖一听此話,頓時停住了手中的杯子,抬起頭,神情不太自然,說︰「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呃!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呵呵!」她又怎麼可能隨便問問,在大理寺她早就听說在趙擎宇死之前,盛宣煜和他正在調查一宗朝廷的貢品貪污案。而這案子尚未查清,趙擎宇便命赴黃泉,因此她也懷疑過會不會與此案有關。于是調閱了所有關于貢品貪污案的卷宗,得知此案居然涉及長孫家。而這案子中所涉及到的便是一個北魏皇族遺物——黃金度母佛像。
度母為北魏鮮卑族崇拜的女神靈,形似觀音,集佛與菩薩的特征于一身,是一個胡漢文化交溶的產物,在北魏時期甚是流行。這尊黃金度母佛像原先是供奉在北魏皇族的宗廟里,直至北魏滅亡後下落不明。一年前,突厥使者來訪,朝貢的物品禮單中便有這尊度母佛像。然而前不久,皇後武媚卻突然聲稱此物不見了,責令大理寺徹查此案。當時管理皇族事務及貢品的均是由宗正寺負責,而長孫沖正是位居宗正寺少卿,所有的貢品點查均會經他之手,因此他的嫌疑最大。然而,長孫沖不僅是長孫無忌的長子,又是長樂公主的駙馬,因此趙擎宇一直只是吩咐盛宣煜暗中調查,從未將此案公開化。只是沒想到,在盛宣煜有了線索的時候,他竟然被人暗殺了。
任倚婕故意試探性地問了一下,也就是想看看長孫沖的反應,而長孫沖所以流露出來的那絲不自然,顯然是做賊心虛的表現。只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從這滿屋子的古董來看,長孫沖似乎根本就沒有必要貪污一個黃金度母佛像,除非這尊佛像對他有什麼特殊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