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是寧旭！
他有條件，也有動機。
他和那兩人同處一個屋檐之下，以顧掌門對他的寵愛，偷襲和下毒，無論哪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凝兒麼，相處這麼些年，沒什麼心防，很多事都是極易辦到的。至于動機，同樣一石二鳥，借機除去絕對是阻礙的顧掌門和凝兒，再嫁禍給我。
或許是早有預謀，但應該更是今天被我刺激到了。我誘他下山正好給了他方便，去找了人奸污凝兒，只是不知回來是如何殺了顧掌門栽贓給我，是戴了人皮面具？還是找人作偽證？
若是扮成我的樣子，便沒了作案的便利條件。那麼，就應當是找人作偽證了！
但這種事誰會幫他作偽證呢？寧旭的目的很單純，就是同元烈好上，但幫他的人呢，會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我無從得知。現在靠推測根本不能知道是誰在幫他，我只曉得摻和進這樣的事情，目的絕對不會單純。忍不住擔憂起來，會對元烈不利麼？
一定得告訴元烈才行。
等我道出推測，元烈定會派人追查。今天的事情太過突然，絕對做不到毫無破綻，假以時日，真相一定大白，那時元烈定會明白我是冤枉的。
忽然想起白天那個神秘人，不知會不會來幫我作證，告訴他們我一直在潭邊睡覺，不可能殺人？轉念一想，他來也無濟于事，只他一人作證，別人照樣可以說是串通好的。
前景雖算樂觀，有個事實，卻是不能改變了的。凝兒出了這樣的事，元烈肯定會娶她。
想著夢里他們成親的樣子，仍是會難過，但我自認不是無理的人，事已至此，我只求他心里有我，也就夠了。
身上的黏膩早已風干，皮膚緊繃著好難受，用盡全身力氣，挪了挪快麻木的腿，扯得一陣撕裂般地疼。據說長時間這樣坐著，腿會壞掉，我是怕的，再痛也要動一動。元烈只是誤會了我，並不是存心害我，我還沒到自暴自棄的地步。
之前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若說不怪元烈，那是假話。他為什麼不能多听我說幾句話，還讓那麼多人把我……暗暗告訴自己，我現在是男人，那種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待誤會消除，元烈會重新待我好，這事既然是他做出來的，就肯定不會來跟我計較，我還介懷什麼？
傷痛在全身肆虐，冰涼也已入骨，這樣的情形，肯定是睡不了的。努力回想著從相識到相愛的美好畫面，熬過淒冷長夜。
天慢慢亮起來，才看清四下。
這里不是地牢，而是我一直住的地方。不由苦笑，元烈還真舍得，讓我在與他咫尺的地方，滿身傷痛，一夜無眠。
有人推門，心下一陣激動，挺直了腰身。
那人，只是普通弟子裝扮，彎腰把食盒放在門口，沒看我一眼，又退了出去。
放那麼遠，我哪里拿得到？想張口喊住那人，才記起自己現在還說不了話。元烈可能也不知道他錯手封了我啞穴，等他來了，該怎麼讓他幫我解開呢？自然難不倒我，等他看我的時候，我就使勁動嘴，他見沒能發出聲音就肯定曉得不對勁了。
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靠坐在牆邊，期待著元烈的到來。
門外有人說了聲「拜見門主！」然後是腳步聲和院門闔上的聲音。我心跳加速，眼楮定定看著門口，等待那挺拔身影的出現。
「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元烈冷峻又帶些疲憊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我一下慌了神。
他不打算進屋里來麼？他不進來我怎麼能解開穴道？不解開穴道我怎麼能說出推測？不說出來我怎麼能消除元烈的誤會？
進來啊！不要在外面，進來啊！
心里吶喊著，無聲無息。
怎麼辦？
抬起右手，使勁捶牆，力氣不夠，連我自己都听不到聲。用後腦撞去，聲音依然不足以讓外面的人听清。咬了咬嘴唇，強忍著劇痛，像昨晚一樣用腰部施力，向屋子正中的桌子挪去，桌邊上放著我昨日喝過的茶杯。疼痛讓我眼前發黑，冷汗淋灕，下唇不覺間已被咬破，嘴里一股腥甜的味道。
好不容易爬至桌下，斜靠起上身，手指動不了，只能繃直了手臂使勁一撥，茶杯「當啷」一聲落到地上，骨碌碌滾了好幾圈。呼地松了一口氣，人軟倒在桌下，笑了出來。元烈听到聲音，定會進來查探，我死死盯著房門，不敢漏掉一分一毫。
良久，卻听得一聲嘆息，腳步聲漸行漸遠。
胸中陡然一涼，你當真……連見我一面都不願麼？
現下又該如何，我已方寸大亂，沒了主意。除了元烈，這浮空山上不可能還有誰會在意我，會注意到我不能說話。
我該什麼辦？
情緒慌亂中，似有一陣寒風吹過，周身開始強烈地發冷，牙齒「格格」打起戰來。昨晚一夜受涼，能撐到現在已差不多到了極限，疲倦地閉上眼，兩道冰涼滑過臉頰。
再醒來的時候，又是入夜。
食盒依舊放在門口，但花紋有些不同，當下明白每餐都有人送飯。若不是元烈吩咐，其他人定不會這樣做。自嘲地笑了笑，不是連見我一面都不願麼，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有的人發燒會燒糊涂，有的人卻是越燒越清醒，我恰恰就是後者。記得大學時考一科很難的課程，平時都很少去上課，只背了筆記，考試時發了燒，迷糊又清醒，居然考了九十八分。現下發燒得厲害，覺得輕飄飄的，痛感消失了不少，身體像被麻痹了一般，腦子里卻是清楚得很。
武林大會就在明日，元烈要如何處置我？應該……會處死我吧？他會手下留情麼？看現在這情形，實在不敢奢望什麼。
一切的一切，隨著元烈今日嘆息著離去，似乎已成了定局。
珍藏了二十年的三個字，原來就算再活一世，也終是沒有機會說出口的。以前總想著不急不急，以後再說，原來……沒有以後了。
猛然吸了一口氣，心髒那個地方痛得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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