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踢了我一下，很疼，疼到足以讓我從高熱的昏睡中清醒過來。右臂被拽著，強行站立起來，躺坐了太久的腰酸痛得快挺不起，又是一陣撕裂，痛得我眼前金星亂轉。許是燒迷糊了的緣故，自己感覺倒是比昨日好了許多。
另一人皺著眉略略打量，鄙夷地撇了撇嘴，將我身上披著的布條扯下，粗手粗腳地替我罩上從箱子里翻出的衣服，轉身走在前面帶路，我輕飄飄腳發軟地跟著走了出去。
昨晚實在是憋不住了，這麼久以來心里的苦楚一股腦兒涌了上來，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哭得直打哆嗦，費力的吸氣聲在寂靜的寒夜里，就像風卷著落葉刮過一樣蕭瑟。蜷著身子倒在地上，哭著哭著，昏昏沉沉竟睡了過去。
微微仰起酸痛的脖子，看了看天，已經大亮。
武林大會早就開始了吧？元烈現在定是志得意滿、神采飛揚吧？
後邊那人似乎嫌我走得太慢，大力地推搡了幾下，我一個站立不穩，撲到了前面那人背上，那人轉頭，厭惡地一抖肩，我無處著力，又摔回地上。忍痛爬了起來，後面的人也不再推我，由著我慢慢走。
暈暈忽忽地跟著上了後山，在小樹林里走了一會兒，山路急轉，瞬間開闊。遠遠見得一人站在高高石台上，衣袂翻飛。
如此熟悉的身影，怎會不認得？果真威風呢！
走近點看得清楚了些，那是一個天然的石台，頂上平整，五六丈見方，超出地面約一人高度，背靠一壁禿崖，刻著龍飛鳳舞幾個我不認識的字，一側是小樹林，一側看得見遠山，下面定是懸崖了。
元烈一臉沉靜地站在上面，冷冷看著我一路走來。石台底下用石頭鋪出了大片空地，此時已被人群佔滿。那些人見元烈定了視線，也轉頭朝我這邊看來。
下意識地低了頭，搖搖晃晃隨前面的人走到了石台側面，上了台階。那人對元烈低頭拱手道︰「稟告門主，殺害顧掌門的凶手已帶到。」說罷，退到一側垂手站立。
我抬頭看了元烈一眼，尚不及看清那俊顏是怎樣的神情，便被身後的人大力一推，幾步踉蹌，好不容易穩住發虛的腳步，人已到了石台中央，與元烈相對而立。
元烈只將視線飛快地掃過我，轉身看向台下，道︰「此人便是前日在此行凶，殺害吳州仙都派顧掌門的凶手——無塵。依諸位的意思，該如何處置他？」
地下吼聲四起，「殺了他！殺了他！」
我茫然轉頭，看著台下義憤填膺的眾人，覺得虛假無比。就算我真殺了顧掌門，又與你們何干，至于這麼群情激昂麼？
沒有情緒的眼緩緩掃過台下，喧嘩的人群竟隨之漸漸安靜下來。站在高出才看到台下原來還擺了許多桌子，想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坐，其余的只能站著。前排桌旁坐著的人我倒是認識一些，有之前迎接過的，但更多的是那晚在前廳里……
眼神轉至正對石台中央的那一桌時，底下起了小小的騷動。側面坐著的人急急跑到桌後不遠處蹲下，四周的人自覺讓了開。這才看清後面架了個臨時的小床，不知躺著什麼人。
那人附耳傾听片刻，神色陰沉地起身，對元烈拱手道︰「元門主，左護法說此人正式加害我派孟掌門的凶手。」
我一听便愣住了。那晚的事是元烈做的，後來瞞了過去，其他人不知道是應該的，但左護法被他親手打傷，定是見著元烈容貌的，如今，為何卻一口咬定了是我？
這左護法看樣子已從重傷昏迷中醒來些時日了，起碼在天星派眾人啟程參加武林大會前就醒來了，否則不會帶一昏迷之人長途跋涉。難道，他是知道天星派大勢已去，無力回天，轉而決定與元烈合作？就算如此，也不必非栽贓到我頭上啊，隨便說個什麼人也蒙混得過去，還是說這本就是元烈的授意？
心下苦嘆，元烈當真是做大事的人，心夠細，又夠狠！
天星派應是早被他安插進了內應，趕在左護法剛醒來就秘密商榷，或者這個內應就是左護法本人。再或許是兩人合力殺了孟清也說不準，左護法受傷只是個苦肉計。
從天星派到浮空山，照尋常速度趕路起碼得一個月。一個月前……那時，我們蜜意正濃，也恰是那時，他授意左護法將罪責栽贓給我。元烈啊元烈，你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與我假意痴纏，只為了我站在這石台上的一刻？
心念微轉，忽然想起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和我說對不起，原來……竟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听得元烈沉聲道︰「敢問左護法可是確定？」
那人又附耳聆听良久，起身回道︰「左護法說，那晚他听得鄰院孟掌門屋內似有異響傳出，過去查探，正見得此人從孟掌門房內走出。左護法見他不是本派中人，正欲查問，便被他當胸一掌，昏迷過去，醒來後才知孟掌門那晚已經遇害。」
我听得心中暗笑，他還真敢說！住在孟清鄰院，還敢隨意進出，兩人關系明顯非同一般；看見陌生人從孟清屋里出來，不是馬上防衛，而是先詢問何人，定是此處常有他人進出，可見這孟清平日里私生活有多糜爛。
記起元烈說孟清那日也曾邀他做入幕之賓，轉過頭去看他，卻見他面色明顯一沉，我心里「咯 」一下，也隨之沉了下去。
我本是想和他解釋顧掌門被殺一事，結果連殺孟清的爛賬也一並算給了我，我該如何繼續欺騙自己，他是對我有情的？
自嘲地勾唇笑了笑，接下來，便是商量如何處置我了吧？千刀萬剮，還是一掌斃命？只有官府才做千刀萬剮那等惡毒之事，按江湖上規矩應該是直接照天靈蓋上一掌了事罷？
閉上眼，山風吹過，不過才九月末，何至冰冷如斯？
－－－－－－－－－－－－－－－－－－－－－－－－－－－－－－－－－－－－－－－－－－－－
又在醫院躺了一天，無聊至極托了個年輕醫生哥哥幫我買了筆和本子，開始寫第二卷的大綱。明天還得去醫院躺一天，考慮把本本背去了……
PS:本想寫40章算個整數，怎麼也湊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