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自小便極愛纏著這位堂哥,也只因包府子孫稀少,那時不過只包佑茗與如意兩個,如意離家時包佑茗才只十一歲,雖江氏總叫他遠著大房的邊兒,但是這包佑茗性情卻耿直且聰明,知道自家大伯和大伯母對自己甚好,便不大理會江氏的挑唆。再加上畢竟他那時只是個小孩子,哪里去尋思那許多,只管閑了便帶著這個寶貝堂妹玩耍,兩人感情好得與親兄妹一般。
如意瞧著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大哥,想到他如今也有二十歲了,身材修長挺拔,面目也頗為俊秀,不笑的時候自有一股子正氣,當溫柔的和自己說笑的時候卻又讓人覺得春風般舒服。
兄妹兩個這十年間只見過三回,彼此都十分掛念對方,如意現下瞧著這個從小便關心照顧自己的哥哥,禁不住眼楮就有些濕潤,包佑茗好笑的瞧著她道︰「小丫頭怎麼哭了,難道見了大哥不高興麼?」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包佑茗拿出帕子來替她擦了擦臉,柔聲道︰「小丫頭長高了,也漂亮了,只是這性子倒跟小時候一樣,還是這樣大哭大笑的。」
包老太太和程氏在一邊瞧著這兄妹倆個十分親熱,也是頗欣慰,老太太低聲對程氏道︰「我就說茗兒是個有主見的,也是個聰明知理的懂事孩子,若是象他娘那副糊涂性子,怕是好好的孩子也可惜了。」
程氏知道老太太一直對江氏看不順眼,只她身為大兒媳婦不便對妯娌說什麼,只笑說︰「論本性她倒也不是那壞的,不過是二弟去的早,她一個寡母帶著兒子總覺得少了依靠,偶爾說錯幾句話,辦錯一星半點兒的事也是難免的,老太太就別太跟她較真了。」
婆媳倆正說著,卻見包隨雲急步走進前廳來,他白日里在外面幾家鋪子里驗對帳目,晌午時便听家里來報信兒的小廝說是女兒回來了,忙忙的便要往回趕,偏就半路上踫到了來自南邊的一個大供貨商主顧,那人來京探親,遇上包隨雲非要同去喝兩杯,包家商鋪沒少在這主顧處進貨,便不好推托,只得隨著那人去了。
從酒樓里出來,包隨雲心心念念都是多年不見的寶貝閨女,好容易馬車挨到了家,恨不得肋生雙翅飛來,一時前廳看見已生成的亭亭玉立的女兒,激動得連身子都有些顫抖,如意也瞧著了自家父親,還不等父親說話,早一下撲到父親懷里,哽咽道︰「爹爹,女兒想你。」
包隨雲瞧著自小便寶貝著的女兒哭得兩眼都紅了,心里也是發酸,也摟了女兒紅了眼圈兒。這閨女是他們夫婦最寶貝的,當年若不是想著把她的病徹底根除,哪里舍得愛女遠離家鄉受苦。
老太太見了她們這父女團聚的樣子,只取笑道︰「瞧瞧,多大的丫頭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好了,都別杵在這兒了,叫人看了笑話,上飯廳用飯去吧。」
如意這才收了淚,只在一邊挽著父親的手臂,問道︰「爹,你瞧著比三年前氣色略差了些,可是鋪子里事情多累的麼?」
包隨雲笑道︰「果然我的閨女大了,懂得心疼爹爹了。你這些年不大在家卻是不知道,咱們家如今光在京城里的各種鋪子就有十幾家,這還不算外地別處的,只一天下來我把這幾家鋪子走上一走,再盤盤各處的帳目,也夠個人累的。」
如意想了想道︰「爹爹放心,女兒在外這些年別的本事沒有,開幾個藥膳方子給全家人調調身子倒是極簡單的一件事兒,等明日我就寫幾個滋補養生的方子,讓廚房里隔幾日做一次,常吃些對身子是極有好處的。」
包隨雲模模女兒的腦袋,心下十分歡喜快慰,笑著對身邊的程氏道︰「你也瞧瞧,咱們閨女在外頭這些年不僅自家身子養好了,還學會開方子治病了,怕是咱們以後有個頭疼腦熱的也不用特特的去外面請大夫了,直把咱閨女叫來便是。」
程氏听了也笑。全家人來到飯廳里坐下,如意又重新拜見了父親母親和祖母,又跟兄長包佑茗行了禮,只不見二嬸江氏。包佑茗心里暗怪母親不會做事,但想想自小母親又有哪件事做得讓大家贊服了?不僅臉上就有些訕訕的。
程氏心細,瞧見佷子的樣子便知道他是因江氏的原因怪不好意思,雖程氏心里也怪看不慣江氏的,但這包佑茗卻是個極好的孩子,程氏平日里對他也是十分和氣,並沒有因著江氏的原因而小看他。這時見了他心里不爽快,便故意向如意道︰「意兒,你二嬸這兩日身上不舒坦,你既跟著你師父略學了些醫理,不如吃過飯後便親到你二嬸那里給她請個安,順便幫你二嬸瞧瞧病。」
如意點頭笑著應了。包佑茗越發覺得坐不住,他便是想不明白,明明大伯和大伯母對自己和娘甚好,怎麼他娘就象塊頑石似的防備猜疑著人家。若說是羨慕大房管著家,可是誰都知道這包府是在大伯手里才火上澆油似的興旺起來的,而且大伯母管著家里也從不曾委屈了他們二房里一針一線,怪只怪母親太貪心了,巴不得掌家的是她自己才好,只是她也不想想,就憑她那石頭過手也要攥出兩滴油水的性子,怕不弄得府里人仰馬翻?
大廚房里知道今日的飯菜是給自家大小姐歸家接風用的,上上下下便打疊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整治了一整桌子美味好菜來。雞鴨魚肉、山珍海味,滿滿的收拾了一桌子。就連如今不太下廚的程氏也在下午到廚房里親手煲了個湯。
一張大圓桌上坐了六個人,以老太太為首,包隨雲和程氏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邊,如意和包佑茗也坐在下首相陪,只是那麟兒初見了自家姐姐,親近的很,如意也很喜歡他,便讓他跟在自己身邊坐著好照料。
因今日席上有道紅燒對蝦,燒得極入味兒,而麟兒卻是最愛吃蝦的,如意見弟弟愛吃,便放下自己筷子,只顧低頭仔細給他剝蝦殼。程氏說了麟兒幾句讓他自己動手,但這小子眼見得姐姐十分疼愛自己,自是有恃無恐,只將母親的話當作耳旁風而已,嘴上答應著,手卻半點兒不動。只把個程氏氣得哭笑不得。
如意瞧著自家小弟圓圓的小腮幫子鼓鼓著實在可愛有趣,著實疼愛他到十分。這血親之間的感情就這樣奇妙,不論分開多久,再見時仍是親熱得要命。她見自家弟弟吃飯時專愛撿那肉菜吃,對青菜一燈卻是基本不動筷或是裝裝樣子只挾那麼一兩口,便知道他喜食肉類,便勸道︰「麟兒,那肉雖好吃,但晚上吃多了怕不消化,倒是那青菜可以多吃些,這卻是好東西,多吃才能個頭兒長得快。你不想快快長大個子麼?」
麟兒本來就極喜歡這個又美麗又疼愛自己的姐姐,一听她開了口,他便听話的用筷子挾了幾筷青菜塞進嘴里,微皺著眉頭大嚼起來,同時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調皮的對著如意眨呀眨的,像是在等她夸獎自己。
眾人見他一副小兒情態都不由得好笑,老太太指著麟兒笑道︰「你這小皮猴兒平日里誰說你也不听,怎麼如今你姐姐一說我便听,可見是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了。」
如意也忍著笑親親弟弟紅通通的小臉兒,笑道︰「麟兒真听話,等姐姐得閑了領你去山里設埋伏捉兔子去,好麼?」
麟兒喜得只差跳起來拍手叫好,他成日里呆在府里頭讀書學字,就是玩耍也沒有玩伴,這會子天下掉下來個姐姐,還說帶自己上山捉兔子,這可中了他下懷,頓時這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便與父母並排了,只巴望著那一天早點兒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