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不是個傻的,否則也不會榜上提名了。他听到包佑茗一聲‘妹子’出口,便意識到對面站的那個花容月貌的年輕女子極有可能就是祖母給他口頭提過的包家大小姐。
此時的喬安真的有些愣住了,祖母頭幾個月不是來家說道外面傳言這位包大小姐自小未在深閨教養,因得了難以醫治的頑疾在休養了數年,養成了沒有教養的野丫頭的脾氣,全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所以才打消了兩家聯姻的想頭。當時的喬安並不知這里面內情,只當這位野慣了的大小姐全然不通事務,將來自己是必定要做官的,若是得了這麼一位官太太走了出去,怕是要貽笑大方的。
況且祖母還大講了一通包家人仗著財大氣粗,將自己一行人給轟了出來,添油加醋的形容了一番在包家受到的‘屈辱’,這讓喬安深覺包府中人難登大雅之堂,再加上他也從未見過這位包大小姐,只當她粗野之人哪有什麼好相貌,八成是膀大腰圓的悍婦,將來怕是也難以駕馭。自也不把這頭事情放在心里了。
可如今他眼見著這位差點兒做成自己‘未婚妻’的包大小姐竟是如此一位清雅明麗集于一身的佳人,哪里有半分粗野模樣,這與他想象中的那人可是天壤之別,由不得象被雷劈過似的呆愣在那里,半晌回不過神來。
在他的印象里,象包家那樣身為京城首富人家的大小姐,自然是穿著極是奢華,大概滿頭滿身都是燦燦閃光的珠寶,生怕顯不出自家的尊貴,言談舉止大約也是高傲得目中無人的。
可是眼前這位包大小姐卻完全打翻了他的想象,她雖然身上衣料也是綾羅綢緞,卻並沒有多余的花巧,茜色衫子配泥金色長裙,映得肌膚勝雪,唯腰間一條翠綠色裙帶上系著一對瑩潤如水的白玉雕成的玉兔壓住裙角,一頭濃密烏黑的好發梳成一個簡單的盤花髻,發間只插著一對雙股碧玉釵。
只這樣簡單自然的裝扮,讓喬安頓生一種清水出芙蓉的感覺,明明見她穿著還沒有楊敏兒華麗,但她靜靜的站在那里就是能讓人第一眼就能瞧著她移不開目光。
喬安盡管在一瞬間心思百轉,可是包佑茗和如意卻根本沒將他放在眼里,更不會猜到他此時心中所想。包佑茗是看見他就厭煩,而如意雖回來時听說自己家和這喬家的烏龍事,但一則她回家幾日心情甚好這事兒根本早主忘了這茬兒,再者雖然祖母曾經有結親的意思,畢竟只是口頭上說說,並沒有落在了實質的階段上,她如今也不甚在意,所以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喬安也就沒有那麼深的敵意。
可是她不在意並不代表別人也跟她一樣。本來在楊敏兒身邊靜靜不語的李眉見喬安臉上現出痴迷的神色來,眼楮里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過,淡淡的出聲道︰「喬大哥,你認識他們嗎?」。
喬安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兒來,見包佑茗和如意已走出去十幾步遠,心里卻是暗自後悔當日不該听信祖母的話把這門親事給攪黃了,他回過頭來瞧著李眉目光中的探尋之意,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因著他中榜之後與同窗們慶賀時,其中一位乃是朝中官員之子,那位和楚天賜略有幾分交情,便約了他一起來慶祝。楚天賜自己不喜讀書,卻愛四處結交那些年輕才子,覺得和他們在一起能顯得自己也有些墨水兒,喬安知道這位楚公子的父親是朝中正四品的官員,母親更是位縣主,便也有心結交。方才在街上與友人逛文房店時,卻踫到楚天賜騎著馬路過,楚天賜只說自己要來湖邊踏青賞景,他二人閑來無事便跟著來了。誰知竟踫到包家人。
這李眉也奉了父命結交了楊敏兒,因楊敏兒母女如今住在姨母家里,她便常被邀來陪楊敏兒聊天消磨。她也曾見過這個喬安兩次,對他印象還算不錯,這李眉在家里是個庶女,嫡女姐姐早已嫁人生子,她在姐妹間不顯山不露水的也無甚出眾容貌,因此早知道自己想找一門好親是比較困難。高門大戶是不喜歡她這種庶女身份的媳婦兒,若是給人家做妾為小她又覺得委屈,便想若能退而求其次嫁個中意的有前途的新入仕的少年郎君也不錯,便瞧上了喬安。
她見喬家只不過普通書香門弟,若是將來這門親事成了自己嫁過去必能壓住場,不會叫婆婆等人壓一頭,好歹自己的父親也是在朝為官的,多多少少能提攜女婿一把,如此一來還怕婆家不好好供著她?
她把這想法婉轉的透露給了嫡母,自然父親也就知曉了。李大人找了關系查了喬安的卷子,覺得這個年輕人倒是有幾分才學的,若是取了官也算配得上自己的庶女,便讓手下師爺找機會見了這喬安一面,把話婉轉的說了,喬安也覺得朝中有人好作官,雖說自己對這李眉無甚感覺,但也無甚惡感,若能得這樣一門姻親提攜著總歸于自己有益,便也答應了若是自己取官順利,便上門到李家提親。
所以,這李眉如今看喬安便是自己人,見他用那樣驚艷的眼神看著別的女子,自然心里不舒服。
別說是她,這時就連楚天賜和楊敏兒也覺得喬安有些不對勁兒。楊敏兒也是知道李眉和喬安之間的事兒的,這時也顧不得管那風箏之事,只是左看一眼李眉,右看一眼喬安,也不知心里打得什麼主意。
楚天賜瞧著包家兄妹遠去的身影,撇眼瞧瞧方才失魂落魄,如今強自鎮定的喬安,笑道︰「喬老弟,你莫非認得人家?」
喬安也不知如何說才好,想了半天才悶悶的道︰「我家與那包家乃是故舊,有幾分交情。」
李眉听了心里暗哼一聲,她可不信什麼故舊的說辭,只瞧他看人家姑娘那眼神,分明是有事情在里頭。楊敏兒向來有話就說的,直言道︰「什麼故舊?我瞧著倒象仇人才是,你沒瞧那男子對你愛搭不理的,那女子更是連話都沒與你說過。虧你還好意思說什麼故舊?我都替你臉紅。」
喬安雖知這楊敏兒向來說話如此,但此時也漲紅了臉,「楊小姐,他包家確實和我喬家有舊,不過是因著一些過往的誤會,包兄才惱了我,只那位姑娘我卻是沒見過的,想來是包家的小姐,也怨不得她不與我說話。」他嘴上雖這樣說,心里想的卻是這包如意怕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惱他還來不及,哪里會與他搭話?
楚天賜眼珠一轉,挑眉道︰「包家…莫不是那個京城商會頭領的包家?」
「正是。」喬安有些泄氣的道︰「他們家生意做的風聲水起,听說全國遍地都有他們包家的產業和買賣,光是京城里便有十幾家鋪子,這京城里的商戶們便以他家為尊。」
楊敏兒心里一動,道︰「哦?他們家竟然那麼本事?我說怎麼連個婢女都好大的狗膽,原來是仗著財大氣粗啊。不過她怕是忘記了,他們再有錢也不過是下賤的商戶,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楚天賜不以為然的曬笑道︰「是商戶不假,但能不能上得台面卻又得另說了。你一個丫頭知道什麼?這京城里商會的頭領是隨便就可當的?你以為有銀子就能坐那個位置嗎?京城商會那是全臨雲國有錢富商們聚集之地,那里真真是個聚寶盆出銀子的寶地。那里面的人除了身份上沾個商字略覺不入流些,手里的銀錢怕是除了王公貴族之外,少有人及得上的。」
「喲,照表哥這樣說,若是娶了一個這樣富商家的女兒,豈不是搬了座活金山回家?」楊敏兒語帶諷刺的冷笑道︰「可惜啊,那樣的女子就算是從頭到腳都用金子包起來,也還是個商女罷了。不值一提。」
楚天賜不用瞧也知道表妹臉上定是一副鄙夷的神情,他眼光又望向遠處那抹窈窕的背影,唇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