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安平公主生得端莊雍容,三十出頭的年紀,舉手投足間很是高貴大方,那是一種從小沉澱下來的氣質,一言一行中自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此時的安平公主身邊聚集了很多官家小姐,這些姑娘們方才原本三五成群的笑語盈盈,這時看了安平公主在這里,早就圍了過來,百鳥朝鳳似的族擁著這位華服美婦,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微笑。
蘇玉致早就被安平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給扶了起來,此時就笑意盈盈的站在大公主身邊,由著四面八方投過來的或羨慕,或嫉妒的眼光打量,依舊笑得燦若春花。
安平公主和三皇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自然對蘇玉致不同,扶著她的手轉頭對眾人道︰「各位小姐不必客氣了,這賞花宴也不是第一次辦,不過是咱們圖個樂呵的聚會罷了,如此多禮,反倒叫人不自在了。」
她話剛說完,從不遠處由兩個宮女陪同著,一個穿著明天黃色泥金衣裙的女子笑著起來,嘴里還笑著道︰「公主恕罪,玉芳來得晚了。」
這女子一來,周圍的小姐們又都重新福了下去,異口同聲的道︰「見過太子妃。」
如意剛才跟著低下頭去,卻不知這一身明黃的女子是誰,听她們這麼一喊才知道原來這位是當今儲君太子殿下的正妃。這不就是方才鐘靈說的那個秦玉琳的姐姐嗎?
秦玉芳畢竟是儲君之妻,走到哪里去所受的待遇也要比照太子,雖說這賞花宴只是家宴而已,但畢竟君臣之禮不可少,直到秦玉芳走到安平公主身邊後,才說道︰「平身罷。今日是家宴,大家不要那樣客氣,倒顯得生份了。」
安平公主瞧著她,臉上也淡淡帶著笑,「你怎麼有空來了,不是說太子爺要招待赤玨國派來的使臣麼?你這太子妃怎的不在一旁陪同?」
秦玉芳笑道︰「公主不知道,原是訂的今日在東宮里代皇上招待使臣一行的,只是那使臣許是來咱們臨雲路上辛苦,前日到了驛站就病倒了。太醫去看說是水土不服加上偶感了風寒,正在休養著,估計得過三兩日才能好利索呢。我見沒了事情,又是個一慣貪玩的,便不請自來了。」
她說話時笑語盈盈,眼楮半彎,唇角上翹,一副如沐春風的得意模樣。安平公主知道這位此來是帶著幾分顯示身份的目的,也不多話,只笑了不言語。
如意見這位太子妃娘娘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頭上發髻梳得整齊光亮,滿頭的珠寶生輝耀眼,容貌也頗為秀麗,只是不說話時嘴角緊緊抿著,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刻薄相來。
秦玉芳早就瞧見在安平公主身邊的蘇玉致,想著這位蘇家的女兒已經是三皇子未來的正妃,也是皇家的兒媳婦兒,她以前與這位禮部郎中的女兒並無過多交往,並不熟悉,只是臨來前太子曾叮囑她與那位三皇子妃套套近乎,不要輕易得罪了她。
秦玉芳知道如今雖然太子身在儲君之位,但實際上這位太子才干有限,沒有做出幾件漂亮差事,皇上對他已經有所不滿,更兼著朝中有很大一部分官員都認為三皇子諸遙光才情達練,辦的差事無一差錯,這讓本就惴惴不安的太子更加不安,面上雖與以往無異,暗里卻是處處防著三皇子,生怕父皇一個念頭閃過,這江山便要換了人坐。
秦玉芳微笑著走到蘇玉致面前,道︰「蘇妹妹,咱們就要成為妯娌了,以後還要多親多近才是。我瞧你似乎是一個人來的,不如就隨著我和公主坐一起罷。」
蘇玉致坦然迎著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多承太子妃想邀,玉致不勝感激。只是今日實不只我自己一人,還邀了我家表妹同來,我要照拂她一二,還請太子妃不要介意。」
秦玉芳微一怔忡,安平公主便開口道︰「玉致,你的表妹在哪里,讓我瞧瞧?」
到了這時,如意忽然有些後悔今日隨表姐來這場賞花宴了,她向來自在慣了的,忽然間讓她置身于這些豪門權貴中間,她有些不適應。只是她人既已經來了,上面那位又是皇家公主,無論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表姐,她都不能出錯兒,硬著頭皮也要把今日這一關過了。
如意隨著安平公主的話音眾從而出,上前了一步,站在人群中間接受著無數意味不明的目光的審視,這一刻她反而把之前那一絲緊張拋之腦後,面上露出一個不卑不亢的微笑,深深的福去行禮,口中說道︰「民女包如意,給安平公主請安。」
此時,周圍這些臨雲國里身份最高貴的女子們的目光都盯在了如意身上。她們或優雅或嫻靜的站在那里,淡淡的看著這個未曾听說更未見過的女子闖入她們的世界。
安平公主的眼光在如意身上來回打量了良久,這才輕輕的說道︰「你是個平民?玉致的表妹?」
如意不知道安平公主這樣問的目的何在,但只能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回公主的話,民女正是蘇玉致的表妹,民女家中經商,家中父兄並無功名在身。」
她話音剛落,就听到周圍一片驚異的吸氣聲,之後便有幾聲嗤笑之聲響起,想是在嘲笑她商女身份。如意卻沒有覺得自家經商有什麼丟人之處,程氏自小就跟她說過,他們經商之人也是憑著本事去掙飯吃的,不比別人高貴,但是也並不比別人可恥。
靜靜站在安平公主身邊的蘇玉致象是沒有听見那些嗤笑聲,表情平靜的看著自家表妹,似是完全沒有听到那些異聲。她對自家表妹有信心,若是一兩句話,三四聲諷笑就能將之擊倒的人,將來就是如願嫁入豪門也只能被生吞活剝了。
安平公主扭頭向蘇玉致笑了笑道︰「你這位表妹芝蘭玉樹,不是凡品,想來也是家中父母的掌上明珠。可惜她這副好相貌,沒有生在官宦顯貴之家,否則便是和你一樣做個妃子,也夠格了。」
話音未落,四周那些官家小姐們便呆不住了,小聲在那里議論︰「她一個低微的商女怎麼混到這賞花宴上來了?」
「誰知道,想是硬攀了未來三皇子妃這門子親戚,死皮賴臉的纏著跟來的罷。」
「什麼芝蘭玉樹,我看是臭蘭歪脖樹才對,充其量是個暴發戶家的閨女,撿個地主家的兒子嫁了就是了,竟敢上這賞花宴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時間,下面竊竊私語說什麼的都有,眾官家小姐們更是笑得花枝亂顫,現下有一個平民的商女站在這里,更顯得她們的身份尊貴,怎能令她們不得意呢?
如意就象沒听見似的,站在那里坦然自若,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絲毫不露懦弱怨憤之態。師父曾經跟她說過,她又不是一塊金元寶,怎麼可能讓天下的人全都喜歡她,那些不喜歡她的人說的話,她只當是放屁罷了,有誰會跟屁計較呢?想到當初師父搖頭晃腦的說這些歪理時的表情,她竟有些忍不住想笑,連忙咬了下舌尖忍住了。
安平公主听著這些官家女眷們諷刺如意,並沒有制止,只眯著眼楮仔細的打量如意的反應。見她一直神色自若的和自己對視著,腰板挺得直直的,眼楮里一片清澄明淨,似乎剛才那些話都沒有听到她耳朵里。這種姿態可以故意做出來,但是那種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傲氣卻是做不出來的。
忽然之間,安平公主對眼前這個極美麗的女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自小在皇宮里長大,再美麗漂亮的女子也見過,而那些美麗的女子也不過只是皇家男子身邊的點綴而已,而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卻讓她感覺到了與眾不同,那雙清透的眼楮里只有一片淡然與從容。
安平公主終于開心的笑了,扶著蘇玉致的手輕輕拍了一拍,道︰「你這表妹不錯,瞧著花容月貌的,內里卻是塊硬骨頭,等會你帶著她好好轉轉,也省得她白來這一趟。」
這一句話,把方才所有的喧嘩之聲全都壓了下去。不管她們心里怎麼想的,嘴上卻是再不敢當著安平公主的面兒亂說話了。
安平公主又與素來常見的幾位官家女眷略說了幾句話,便讓她們自去涼棚里歇著吃些飯食,願意賞花的賞花,願意玩耍的玩耍。她莊里安排得極是齊全,從風雅的琴棋書畫,到投壺、雙陸、斗草、馬吊各項玩意兒應有盡有。
蘇玉致便和如意還有伍若男等人一起佔了間涼棚,剛進去還不等坐下,伍若男就發作起來︰「那些嬌嬌女太不像話,仗著自家父兄在朝里做個官便以為了不起,當著眾人的面聯合起來奚落人,若是下次讓我抓住把柄,非教訓她們不可。」
她和蘇玉致一向要好,自然也就把如意當作自己人看待,方才見眾人那樣奚落諷刺,早已經攢了氣兒,只是當著安平公主的面不好放肆罷了。
如意知道她是為自己不平,便笑勸道︰「有什麼好生氣的?你瞧我根本沒把那些話往心里去,她們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她們呢,何必為了那些人擾了咱們玩樂的興致。」
鐘靈在一旁拍手笑道︰「還是包姐姐的心大想的開,若換作我被她們那樣子圍攻,只怕是當場要氣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