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四人剛準備吃飯,屋外傳來一陣吵嚷聲,隱約傳來一個男人的喝罵聲和一陣女人的殺豬般的哭喊聲。
只听一個男人大著舌頭,怒氣沖沖的罵道︰「你個賤貨,吃我的穿我的,還整天哭喪個臉,老子買了你來,你就得听老子的,整天擺個娘娘樣子,你以為你是誰?你麻辣個B的,賤貨,我讓你得瑟!看老子不打死你!」
四人听了搖了搖頭,打算假裝沒听到,卻听院子里咚的一聲,象是什麼東西被踢翻了,只听那個哭喊的女人大叫著救命,聲音竟然是從自家的院子里傳進屋來,青松一皺眉頭,和虎頭交換了個眼神,兩人站起身來就出了屋,春嬌和桔娘也都露出疑惑和擔心的神色,放下碗筷跟著出了屋。
出屋來正看見從院門外歪歪斜斜地闖進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來,這人胡子拉渣,醉眼朦朧,步履不穩的樣子,正追著一個先闖了進來的一個女人要打,這女子見屋里有人出來,忙連爬帶顛地跑了過來,將自己藏在青松和虎頭身後。
那個醉漢追上來正撞在青松身上,撞了個趔趄,見青松是個男人,伸了手指出來指著青松的鼻子道︰「你是誰,給……給我讓……讓開。」
青松冷冷推開這醉漢的手指道︰「這位兄弟,你喝醉了!」
那人听了身子擰擰著,脖子埂埂著,一只手拍了拍胸脯道︰「我沒醉,誰說我醉……醉了,你……不讓開,難道,你是這個賤人的姘頭麼?」
青松听了好笑道︰「我與這女子根本就不認識,你休要胡說,這是我家,你要鬧回自家鬧去!」
那男人听了,歪了歪身子,朝青松後面那藏著的女人,呵呵一笑道︰「還說不是姘頭,不是姘頭,她怎麼別處不去,偏跑來你家?還躲在你身後?」
青松听了有些怒了,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跑到我家里來鬧什麼?再不出去,我就不客氣了!」
那男人听了哈哈一笑,二話不說便掄起拳頭,對著青松就是一拳,青松沒相到他說也不說就動手,雖然想退開躲閃,可是後面站著個女人,青松一個躲閃不及,被拳風掃到了下巴。
青松本來今天心情很好,卻莫明其妙被人闖進家里來鬧事,非常生氣,可是對方是一個醉漢,又不能一般見識,便和虎頭兩人將人一扭推了出去,把人推出了院子,道︰「下次不管白天黑夜,家中有人沒人,這門都得插上,省得不相干的人亂闖。」說完剛想關上門,卻想起好象還有個人沒出去,回身一看,果然看見那個挨打的女人還站著,才想起來要把她趕出去,便走上前拉著一張臉道︰「毋那婦人,你也出去,你們兩口子吵架怎麼跑到我家來吵,真是晦氣!」
那女人听了,嚇得跪在地上扯住了青松的衣襟直哭,一邊哭一邊道︰「不要不要,我本是建州通判的小妾,被人陷害栽贓,被家里的主母賣了給人,又被人轉賣到這里,又被這個姓胡的買了回家,可是他家大娘子好生厲害,我自從被他買了來,每日洗衣劈柴,好不辛苦,若是一日有半點不好,還要打罵,來了不過月三個月不到,打早不知挨了多少。今日那廝吃醉了,一回來就打,實是被打得狠了,才跑出來,見滿處只有你家的院門是開的,這才躲了進來……」
听說她是建州的,且又說的十分可憐,青松撓了撓頭,為難道︰「可你躲在我家算怎麼回事啊?你家大娘子脾氣不好,你更要小心侍候,多加奉承才是,這樣跑出來,難道以為能跑得掉麼?再說,你躲得過一時,也躲不過一世啊,要不我讓我妹子送你回去,你好好和你家大娘子認個錯,也就安生的過日子吧。」
那女子听了這話,十分失望,卻仍然嚶嚶地啜泣著,拽著青松的衣襟不肯松手。
虎頭在一旁看著,雖然也不滿這女子賴著不肯走,卻因她是女人,自己又不好上前拉扯,只能傻站在一旁看著。
桔娘和春嬌站在屋門口看得清楚,也听得明白,桔娘見到那女子扯著青松不放手,心里生出一絲莫明的煩躁和不悅,她咬了咬唇,走上前來,一把打掉了這個女人扯住青松衣襟的手,冷冷的道︰「你這人好生無理,怎麼無故闖進人家家里來,還拉拉扯扯的不肯放手,難道你沒听到我大哥說的話麼,你還是快些出去吧!再不出去,我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說著便站到了那女人和青松之間,一副你再敢死纏著就叫你好看的樣子。
見突然冒出個小辣椒來,這女子似乎有些猶豫了,她見院子里所有人都是一副︰如果自己再不走就要硬趕的架勢,只得一步一蹭的出了了院門。
關上門,四人又回到屋中,大家被這件事一攪,本來都挺高興的興致一下子降到了谷底,四人草草吃過飯,青松與虎頭便去休息,好等晚間去碼頭守夜。
桔娘和春嬌取了錢,關好門,來到肖大娘子家,打算取訂好的布,並順便打听下剛才發生的那件事。
肖大娘子見是她們姐妹兩,這個矮小的婦人愁苦的臉上舒展出幾條笑紋來,听她們說是來取布的,便又熱切了二分,三人前後進了屋,見肖靜書正坐在織機邊的窗前,捧著本書正在念念有詞,混似不知屋里進來了人。
春嬌和桔娘倒難住了,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見禮,倒是肖大娘子先開口打破了這個僵局︰「書兒去我屋里取那幾匹布來。」
肖靜書專心讀著書,並沒有听清肖大娘子的話,依稀听到母親呼喚,轉過頭來向他母親看來,眼楮的焦距有些模糊地口里道︰「娘在說什麼?」春嬌站在肖大娘子身後,見他那一副書呆模樣,不由掩口竊笑。
听見肖大娘子又把話說了一遍,肖靜書這才反應過來,見春嬌竊笑的樣子,他紅了紅臉,放下手里的書,起身進屋里去取布,那間屋子連門都沒有,只垂著一道靛色的布簾,一看就知道這布簾是肖大娘子自己織的,看起來有些年的樣子。
春嬌見到那本書,拿起來一看書皮,居然是《禮記》,肖大娘子見春嬌拿書看,臉上露出一絲異色,上下又打量了春嬌一回,不動聲色道︰「曲二姑娘識字?」
春嬌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道︰「認不得幾個,小時候父親教過幾個,不過大多都忘記了,這書皮子上二個大字,只認得一個記字,上邊這個字卻是他認得我,我不認得他呢,我到是想學,,只可惜現在沒有人教!」
這時肖靜書從屋里抱著幾匹布出來,听到春嬌這話,心里訝異,呆里呆氣的道︰「我娘到是認字的,姑娘若是真想學認字,倒是可以問問我娘。」
春嬌听了心里一動,笑看著肖大娘子,道︰「原來肖大嬸子識字的!」
肖大娘子用似是有些不滿卻又含著幾分疼愛地眼神,瞪了兒子一眼,對春嬌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認得幾個字又能如何?況女子認字讀書又不能科考又不能出仕,多學些針線才是正經,曲姑娘即是願學當然也是好的,你不是還要學裁衣麼,我也可以教你一些的!」
肖靜書听了卻十分不服氣,道︰「聖人有雲,有教無類,娘也常告訴我,多少學些聖人之言,就算不做官,也可明辨事非,怎麼今天卻說的不一樣?」
見肖靜書犯了呆氣,肖大娘子有些無奈,朝春嬌嫌意的笑了笑道︰「好姑娘,他犯混呢,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我只是說女子認字始終比不得女紅要緊,畢竟操持家事,都是女子份內之事、」想了想,又道︰「若是姑娘真想學認字,也不拘什麼,我挑些簡單的教給你便是。」春嬌听了,正愁識字的事沒有法子遮掩,她眼楮一亮,面有喜色道︰「真的麼?那我可是求之不得,我先謝過大嬸子,大嬸子收了我這個弟子,我一定好好的學,大嬸子可千萬不要嫌我笨拙啊!」
肖氏本來只不過是客氣,沒想到春嬌居然打蛇隨棍上了,但她心里對這個孩子似乎非比尋常的喜歡,笑道︰「呵,我其實認得的字也不全,只是若是教的不好,姑娘可千萬要擔待些!」
春嬌忙道︰「說什麼擔待不擔待,只是大嬸子千萬不要嫌我笨才好。」
桔娘這時候也上來幫腔道︰「我也要學,大嬸子可不能偏心。」
肖大娘子有些猶豫道︰「不是我不肯,只是,我每日都要織布,書兒讀書都靠我一人……」
在一旁的肖靜書突然道︰「要是這樣,若我有空時也可以教一教兩位姑娘吧。」
春嬌听了,不等肖大娘子開口,忙行了個禮滿口多謝道︰「這可是求之不得的老師,我們一定會用心學的。」
春嬌取了布,將錢交給了肖大娘子,接過錢,肖大娘子也不好多說什麼。
肖靜書這時才又想起男女之別來,但不知為何心中卻並沒有一點點後悔,反而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歡喜,不由得心里有些糊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