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衣巷里一到上燈時分,便一如往昔的漸漸熱鬧起來,鶯聲燕語,爭風吃醋,絲竹小調,清歌漫鼓,迎來送往,打情罵俏……這古代的夜生活比起二十一世紀來,恐怕一點都不遜色,且更加多出些絢麗的風情來,那錯落有致的,或大或小、各式各樣的庭院樓閣,在夜色里散發著神秘的、墮落的氣息。
天氣雖然早就已經冷起來了,可是出來尋歡作樂的人們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來來往往的人們,在多如繁星的各式燈火下閃爍如魅影。四喜堂門口,一個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里,蹲著一個一身破衣的乞兒,他披頭散發,一臉泥垢,手也髒兮兮的,不過仍能看出這乞兒五官生得十分清秀。
這乞兒與一般的乞丐不同,只見他並不出聲糾纏那些來來往往,身著綾羅的富坤文人,和他們乞討,只是眯著眼,盯著四喜堂門口的那群穿紅著彩的姑娘們,冬夜的風夾著寒氣直往他的脖子里吹,凍得他瑟瑟發抖,只見他哆嗦著有些發青的唇,又朝牆角里縮了一縮縴瘦的身體。
牆角明顯並不能給予他一絲暖意,他站起身來,在地上蹦了幾下,又跺了跺腳,想要竟力使自己能夠暖和一些,經過他身邊的人看見了,眼里露出或鄙夷或可憐的眼光,原來他的左背高高的拱起,竟然是個天生的駝子,稍稍活動了一會,他又蹲回原來的位置,仍然一如之前一樣一語不發,盯著四喜堂的大門進進出出的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一停粗呢大轎在四喜堂的左近停了下來,腳夫打起了轎簾,從橋上走下來一個年輕的男人來。他一身紫袍服,頭束銀冠,絲襪緊切,腳踩白色青雲靴,身上還披著猩猩紅的毛大氅,只是他面色陰沉,嘴角還掛著一絲奇異的笑,不知是得意還是譏嘲,身上充斥著一股讓人生出不願或不敢親近的氣場。
這人邁開步向四喜堂而來,卻引起周圍人的側目,原來他走路時,兩腳一高一低,竟然是個跛子。這時從那轎子後面跟上來幾個穿著一模一樣的青衣人來,這些青衣人隨在這紫袍人的身後,完全是拱衛的姿態。
這時四喜堂門口,那些紅紅綠綠的人兒們,已經注意到了這個男子,二個珠圍翠饒、眼急腳快的妓女,一見到他,立即拖著甜甜的吳腔,嬌滴滴飛撲著迎了上前。
兩人一人一邊扶住了這個跛腳的男子,牢牢地佔住了這男子身邊的重要位置,而其她動作稍慢了一些的的女子,因為這男子身後跟著的一群護衛的驅趕,沒辦法接近他的身邊,只好簇擁在這兩個女人的的身邊,或站在他面前,邊走邊退,七嘴八舌地與這男子打招呼,套近乎……
周圍人各種不同的目光,讓這男子略有不快,不過他感覺到在人群里,有一道眼光與常人似乎不大一樣,他不由自主的尋找著這目光,卻見到一個在冷風中哆嗦著的小乞兒蹲在牆角,用一種如水清澈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心里涌上一股似乎遇到了同類的感受,卻又無法在這乞兒身上找到一絲與自己相似之處。
見他皺著眉頭,看著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兩旁的姑娘們都不肯依,于是有的拉扯著他,想要趕緊將他帶走,有的故意嬌嗲笑語,想要吸引他的眼神。
然而也有其中一個走到小乞兒的身邊,高聲要他離開,又有另一個不屑動手,轉而招呼了二個龜奴,讓他們來收拾這個蹲在門口的角落處,惹惱了貴客的乞兒。
那紫衣男子走過正在被驅趕的乞兒身邊,從人縫里看見了那乞兒左背高高的突起,他突然停了下來,甩了甩手臂,把那些鶯鶯燕燕從身上振開,龜奴見他走了過來,不知他想要做什麼,都忙讓在一邊。
只見這男人輕輕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掌,撐著兩根玉一般的手指,輕輕一擺,他身後立刻跑上來一個青衣人,俯首貼耳的站在他的身邊,似在等他的吩咐。只見這男子又攤開那只手掌,那青衣人似乎十分了解這個手勢的意思,連忙從懷里模出幾粒綠豆大小金豆來,放在這只手掌中。
紫衣男子手掌一握,一瘸一拐地走到這小乞兒跟前,伸手拉過這乞兒一只骯髒的手,將幾粒金豆放在他的手中,道︰「他若願意在這里,就讓他在這里吧!以後若是他來,也不要趕他!」
龜奴們听了,雖然十分驚訝,但是他們似乎十分知道這位客人的脾氣和來頭,竟然沒有人出聲反對,一句話也不多說,都退了回去。紫衣男子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進了四喜堂的門,那群青衣護衛也如眾星拱月,擁著他投進了那扇不大的門里。
紫衣男子離開後,一旁經過的人中,見他十分可憐的,有些人也或銅板或碎銀的扔在他的腳邊。乞兒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有些難以反應,似乎是呆呆地看著四喜堂的門口,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這才彎子,將地上的錢都拾了起來,揣在懷里,然後又在原地蹲了下來,與這前並沒有什麼兩樣。
夜仍然在繼續,杵衣巷里處處熱鬧非凡,與巷子外邊天差地別,似乎是同一個世界里清醒和縮醉的兩張面孔,在夜里盡情地,赤祼的上演著人世間最為真實的心底世界。
星辰漸漸疏落,輕輕地漾著余氳,狂歡的人們也陸續的離去,或揮著被美酒潑濕的長袖,或揣著美人余溫的小衣,三三兩兩,亦笑亦歌,許多自命風流的男人都在遺憾——四喜堂的老鴇吃了個大虧。
人們到不是遺憾老鴇如何,而遺憾四喜堂那個美麗如花,才藝雙絕的的紅姑娘玲瓏,這個傳聞中,許多才子為了一親芳澤都為她專門揮毫作了許多艷詞的美人兒,居然被一個下里巴人的鄉下小子藏起來了。
雖然這個人已經被抓住了,卻死活都不肯交出玲瓏來,這叫四喜堂的老鴇如何能夠不急火攻心,才不到三天的時間,她那一身的肥膘,竟然硬是掉了一圈。還有人捉弄的說,想來她掉的銀子也不比她掉的肉少多少呢。
今日兩更起兩更,下更晚八時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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