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三節夜遇歸人
「胡秀才好興致啊,這麼冷的天,不在家中用功,卻跑來這里湊熱鬧!?」熊東升隔得老遠便和大胡子打起了哈哈,顯然兩人不但早就相識,還一幅十分熟捻的模樣。「唉呀!真是有緣千里來相逢啊,這不是熊爺麼?少見少見!一向可好?大班頭今日怎麼會來這煙花之地啊?莫非轉為稅吏了麼?」大胡子七情上面,立即打了個手勢,熱情的迎了上前。
熊東升一听就不爽,道︰「我若是轉為稅吏,你是不是就可以騎到老子頭來了?」
大胡子的胡秀才干笑了兩聲,並不答話,又見熊爺看了看身後那群手拿鐵尺的人,突然臉色一變,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處,還手拿凶器,是要做什麼啊?難道想要聚眾鬧事麼?」
胡秀才回頭一看,果然見自己帶來的那群人,手里還拿著鐵尺,一副隨時準備開劈的架勢,罵道︰「一群不長眼的蠢東西,丟人現眼,這是衙門里的熊班頭,你們想干什麼?還不趕緊都收起來!」
後面那些人听了,也趕緊把鐵尺都收進了懷里!胡秀才這才又對熊爺堆上一臉的笑,道︰「熊爺,他們不懂事,您千萬別和這些腌東西一般見識,回頭我一定好好的教訓他們!」
熊爺听了咧開嘴,點了點胡秀才,搖頭笑了笑道︰「還是你們讀書人會說話,我要是怪他們就成了和他們一般見識了,就是不懂事了,對吧?好,我就不怪他們,可是你帶著這些人,擺出這麼大的陣仗,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胡秀才拱了拱手,也咧著嘴笑,不軟不硬的道︰「哪里有什麼陣仗,熊爺可是折死我了,不過是一點小事,哪里敢勞熊爺動問。」
熊爺把大環眼一瞪,道︰「姓胡的,你少他娘給我來這套,我告訴你,今天我還偏管定了,你要是敢在這里鬧的話,爺們兒的鎖鏈子就敢栓你!」
胡秀才听了,心中生氣,很明顯自己是要對那個小叫花子下手,不明白爺為什麼要伸手來架梁子,眼珠一轉,心中想道︰「難道這小叫花子和熊老大有什麼拉扯?這件事還是不能這麼魯莽才行,一個小叫花子事小,若是得罪了熊爺,恐怕在常州,許多事都不大方便了,鬧大了恐怕還對錢銘等人不利。恐怕這次是討不過好去,既然如此,不如先放開,有什麼以後再說!」
胡秀才心里飛快的轉著,打定了主意,又一臉堆笑道︰「不敢不敢,我們不過是見這里有人鬧事,想幫著勸一勸,不過事情都過去了,而且熊爺在這里,哪里輪得著我們再多事啊!」
熊爺听了,似乎十分滿意,面色頓時柔和起來,道︰「原來是這樣,既然沒事了,那也正好,這天寒地凍的,不如這樣,我做東,請大家喝上幾杯,你看如何?」
胡秀才一听面露難色,熊爺本來一臉的笑意,見他如此,頓時就把臉沉了下來,道︰「怎麼?胡秀才是讀書人,難道嫌我熊某是個粗人麼?」
胡秀才一听,連忙否認道︰「不、不、不,哪有的事,只是我這些兄弟都是小家子氣的,沒見過世面,我擔心他們沖撞了熊爺,既然熊爺看得起他們,那是他們的福氣,不過,哪里能讓熊爺破費,當然應該是我做東了!」
熊爺呵呵一笑,道︰「這也無不可,胡秀才一片心意,若是推辭,到顯得是我矯情了!」
胡秀才心里暗罵熊爺無恥,臉上一點也不敢露出來,還似乎十分歡喜的道︰「那真是太好了!」
錢銘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見胡秀才被熊爺逼走了,知道今天這事恐怕是找不回面子了,也混入了人群之中躲了個沒影,蕭別離見了並不去追,和蕭延合在一處,向混在人群中的青松等人打了個暗號,也匯入了人流中。
兩撥人都走了,周圍的人們見已經沒什麼熱鬧可看,也都散開來,杵衣巷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人流川梭往來,仿佛剛才的那個小插曲根本不曾真的發生過,只是各個杵衣巷里各大小行院,已開始有人議論方才那個身手了得的少年乞丐,許多人活靈活現的講起那少年如何身手利落、出手不凡,又如何將杵衣巷的第一護院教席嚇得落荒而逃。
青松幾人聚在一間石屋中,屋中黑漆漆的,只能借著屋頂一些破漏處透進來的夜色,看見一些大概的輪廓。而如果錢銘在的話,他會發現,這正是自己當初被綁的那間石屋。幾人圍坐在地上,虎頭將手里的一個沉甸甸的布包擺放在了中間,喜滋滋的笑著,嘴都快合不攏了,他一邊笑一邊道︰「我說瘌痢兄弟還真有幾下子,這一下子,就差不多弄了小三百兩啊!這回你們四人落籍的事應該是沒問題了!」
蕭延在一旁客氣道︰「他不過是一身粗笨功夫罷了,難為春嬌姑娘,居然能想到讓咱們去開盤口,這樣的主意,多少年的老江湖也未必想的出來。」
青松听了臉一紅,覺得有些難為情,撓了撓頭道︰「風兄弟千萬不要再夸她了,這簡直太兒戲,太胡鬧了,小妹這麼調皮,要不是瘌痢兄弟一身好功夫,豈不是要把大家都搭進去!」
蕭延笑了笑,道︰「曲大哥,你太謙虛了,令妹只是听說我們計誘張常,便能想出利用這事在杵衣巷立威,並設下這個賭局,已經十分難得,何況她竟能想到讓熊爺做後著,讓我們全身而退,這分機靈和心機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有的,正因為有這後招,我才會同意讓瘌痢試一試水,如今看來,在杵衣巷子立足應該也並無什麼問題了。」
青松呆了一呆,神色有些黯然的嘆了口氣道︰「我于軍中之事,已盡向兄弟說過,只是還有些事不曾提起,小妹因為容貌不俗,深得父母疼愛,雖然家貧,卻也是嬌養長大,性情忠厚,膽小純真,只是家中忽逢大變,飽受辛苦,性情變了許多,我和虎頭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才得兄妹重逢,若不是她聰慧沉穩,我們恐怕也沒法逃出程家集,更別說逃來常州,只是我卻不爭氣,連累她每日擔驚受怕,為了我的事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石屋的門一長二短的響起來,屋里的人都是一驚,緊張的看向石屋的門。
門被推開了,黑暗里走進一個身影,蕭延跳了起來,輕喝道︰「是丹彤麼?」
那黑影極快的答道︰「是我!」原來正是蕭丹彤。
听見聲音,幾人都是輕舒了一口氣,蕭延問道︰「外邊怎麼樣?」
蕭丹彤低聲道︰「我轉了一圈,確實沒有尾巴,可以回去了!」
從人听了,都從地上站了起來,蕭延道︰「好,那我們大伙便都回去,只是要分開,咱們去府學巷曲大哥家踫頭。還是一句話,小主謹慎,注意不要讓人吊上尾巴,丹彤和青松和我一撥帶著銀子先走,虎頭和瘌痢你們二個一撥,走在後面,如果有尾巴,務必剪掉。」
眾人紛紛點頭,按蕭延所說分成兩撥,走出了石屋,繞過杵衣巷,想要回去。幾人饒開杵衣巷,又走了半個多時辰,就快要行到常州東城門,青松忽然停住腳步,凝神靜听,眾人見他立住不動,全都停了下來,蕭延也似乎發覺了什麼,仔細傾听起來,不一會兒,他打了個低促的哨子,三人閃身躲在了一個黑暗的角落中,後邊隔著不遠的瘌痢頭和虎頭听的清楚,也躲了起來。
幾人才剛藏好身,只見東城門方向,先是幾點火光閃動,接著越來越多,且由遠而近,行到近前,眾人悄悄伸頭去看,只見十來個人打著火把在前,中間護著個面目清瘦,一身便服的中年男子,雖然隔得遠,火光卻照的十分清楚,青松認出那人,竟然正是縣令曾仕琦,只是他神情憔悴,一身泥水,顯得狼狽不堪。
因听春嬌說過,他帶著人出了城,再看時,卻又見曾縣令這群人的身後還跟著許多男婦老少,大大小小竟然有一二百號之多,心里不禁奇怪起來。
奇怪的不只有青松一人,蕭延也是不解,夜深人靜這一大群人從何而來,又為什麼會這個時間走在街上。
丹彤低聲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青松道︰「中間那個男子我認得,正是縣令曾仕琦,只是小妹說過,他出城去了,不知怎麼此時又會出現在此,而且還跟著這麼多人,這些人看來男女老少都有,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蕭延想了想,低聲對青松和丹彤兩人道︰「丹彤,你護著青松和銀子先回去,我跟上去看看情況,探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完,貓著腰,走出暗處,竟然歪歪倒倒的朝那群人走去,一副喝醉酒的模樣,然而腳下卻沒發出一點聲音,靜靜的跟在人群的後面,不被人發覺,青松在後面看得清楚,心里突然明白過來,這個蕭延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