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西西嗜睡也並非全是身體柔弱的原因,其中雜七雜八拉扯著好多舊事,若要講清楚還真得從頭說起,而這頭,便起在他親生父親身上。之前有提過的,他的生父是武林中人,早年間名頭還著實不小,拉攏著一票好手與他共謀大事,所謂大事據說就是要扳倒當時以一柄蒼手劍獨步天下的武林盟主——原浩。
原浩是天下第一名門蒼浪的門人,說是門人也不盡然,這個名頭早在他殺師奪秘的第二年就被否定的干干淨淨。加之原浩神功初成時第一個目標便是蒼浪門,到如今近二十年的光陰過去,小一輩們已經不太記得蒼浪門是個什麼東西了。一本秘籍,三年閉關換來的是周身狠厲,及,冷血冷面行事做風。早听說那本秘籍有點問題,但見過的人著實不多,而練過的,後來也只剩下他一個,所以人們傳說當年原浩殺師就是因為被其師傅發現了他偷練禁功的事實。那個人將殺師、奪秘做得一氣呵成,接下來只隱了三年,當人們再看到他時,江湖已經開始人人自危了。他那個武林盟主的稱號完全是用血洗洗來的,所以相當的不得人心。
年輕人總也免不了一些爭強好盛,再加上對手又是這麼個不得人心的主,西西他爹很快拉攏到了一些江湖上有名頭的青年新秀,而這里面就有西西他娘。當然,這是後話,最初誰也沒那份心,卯足了勁的給原浩使絆子,誰知這一使就是六年。六年啊,六個三百六十五天,這其間發生了多少兒女情長不得而知,但有一項是知道的,那就是西西他爹——珂末,不會有所善終。
放任六年,後來原浩被這幫小貓小狗惹煩了,忽拉一伸巨掌開始重整江湖風氣,這首當其沖的便是已經很有些正派之名的珂末。
珂末出師之門被一夜間挑了個干淨,珂末紅著眼趕來時只來得及收收一地殘肢斷臂,新婚妻子嘆著氣勸他莫被仇恨蒙了眼,且得從長計議。傷瘋了的人哪里還知道什麼叫從長計議,一個人,一把劍,一句別等我,從此失了蹤跡在通往陰山的路上。
通往陰山的路很長,長到年輕女子跟不上夫君的腳步,一夜之間三叉路口多了間僅能避風的茅草房,房里有個脾氣不好的貌美女子,挺著越來越重的身子終日以淚洗面。
當時正是凌國皇帝與他手足凌王爺爆發第一次爭執的時候,大娘一句煩死了,寶馬帶車出門,車上坐著名不副實的阮老爺與當時尚算清冷的二娘及大娘。三個人沒人關心寶馬要帶她們去哪處,誰管呢,只要听著車輪子吱吱作響心就會輕成一片一片。
忽然睡得迷迷糊糊的阮老爺說,你听,是不是有小孩子在哭?大娘冷冷一個白眼,二娘依舊撩著車簾看風景,沒人理他這忽有忽無的好心。
「你們武功那麼好怎麼會听不到,听啊,哭得多慘」阮老爺跨過二娘從車上蹦下來,左右瞧瞧直奔那間蓋在三叉路口的茅草房而去「啊~~」不時傳出一聲驚天慘叫,比剛剛小孩子的哭聲還要淒慘出幾分。
大娘與二娘對視一眼,一個緊了緊腰間長鞭,一個模了模袖間毒囊,尋聲模去。用鞭柄慢慢頂開門戶,入眼是一目了然的格局,阮老爹跑著桌腿坐在地上,死閉著眼,臉色蒼白「血血」再往里擺著張木板床,床上的女子大張四肢,身下血紅一片。手里攥著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身血絲,哭得只有出氣沒進氣。
大娘不耐的用腳踢踢阮老爺「還不滾出去?」二娘探身抄過幼兒,捏捏脈門,皺眉「他娘是想他死嗎?輸那麼多內力」大娘還想去看那女子情況如何,二娘拉起她就走「已經死了,別看了!」
門外寶馬與一個紅毛小猴打架,阮老爺一早便滾進車里了,看不到,听不到,他把自己個埋在厚被里裝死人。大娘在其的位置狠狠窩了一腳,猶不解恨,從二娘手里接過小嬰兒扔被里「好生捂著,等到能生火的地方再給他洗澡」轉臉問二娘「外面怎麼回事?你那破馬又發什麼瘋?」
二娘探頭喝了聲「寶寶,放它走」收回身子厭惡的看了看身上半干不干的血跡,扒下,這才從手邊扯過個匣子左右配著藥粉。寶馬極不服氣的打著鼻噴,‘ 當’踹了車輪子一蹄,車開始緩緩移動「你有本事再踢一下試試山里的野猴看什麼都新鮮,摘了咱們的車牌,寶寶堵著不讓它走那孩子」二娘欲語還休,手在藥箱里頓了半天,大娘偏頭要听她說下去。二娘沉了沉眉日,卻道「那孩子太小,我是想說不知道他會不會喝水,干嘛這麼看我」
「噢?」大娘怒氣稍有平復,淡淡抬了抬眉頭「真新鮮」
不過,是猴新鮮還是二娘的話新鮮也沒挑明。只是直覺有問題,可能那只紅猴挑的物事太特別了,也可能是二娘話鋒轉得太生硬了,讓她不得不往別處深想。不過卻沒多說,一個死了娘的孩子能掀多大浪?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是很可怕的,大娘,一點也沒錯。這一趟遠行直到冬盡了她們才在寶馬的帶領下悠然回府,皇上與凌王爺握手言和,天下太平,連半夜叫起開城門的小兵都顯得和氣許多。府門一推當門愣住三個人,若不是寶馬熟門熟路的帶著馬車去找地兒休息,真懷疑是不是錯入了別人家的府院。
干淨的小道,清爽的園林,一路走過去連原本湖面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物都也打撈了一干二淨,這還是她們那個沒下人打理、主人也懶得打理的家麼?阮爹躲在懷抱西西的二娘身後,探出一張騙人的小臉惶惶問道「是仙女下凡,還是,女鬼過路?」
二娘沒回話,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小東西,似乎是暗里松了口氣。
廊房里燈亮了,披著中衣匆匆跑出來兩個女子,一見他們也松了口氣「回來啦,我們是」
「行了行了,趕了一天路累的要死,來找他是吧,給」二娘將西西甩手扔進那兩個女子懷里「睡了」說完話二娘游魂似的飄進自己的廂房。大娘視線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最後落在西西身上,停了停道「我也要睡,麻煩兩位先幫我燒些熱水送過來」提步走人。身後綴著阮爹,邊走邊回頭「那可不可以順便幫我也做點吃的,餓了!」
「跟著我做什麼?自己沒房子嗎?」。
「噢,忘了!」
大娘二娘都以為她們是來接西西的,沒曾想卻是來陪住的,說什麼天下間就這里最安全,要當家人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她們。當家大娘開口了,說阮府不留閑人,里里外外連個下人都沒有,你們留下要做什麼?
「那您二位用的什麼身份?」
「夫人!」
「那我們也這樣吧」
趁著阮爹進宮去為家里新添的兩口人報備,三娘仔仔細細給西西做了檢查,得出的結論與二娘一樣「這孩子身體里載了兩個人的內氣,一陰一陽,陰的應是他娘,那陽的呢?」三娘不得其解「最奇的是,竟然屬陽的那部分還隱隱的克制之勢,若不是有它,想必孩子早在他娘為他注入內力後沒多久就脹死了」
大娘起眼「怎麼?你早知道?」
「」二娘默,是早知道,不過沒說出來罷了,怕你嫌麻煩當場扔了他,大娘是最耐不得這些勾勾角角的。
「你們跟那小猴有關系?」
「嗯?什麼小猴,大姐指的是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門外弓身立著個老男人,微福,笑得好不討厭「那小猴是武林萌主原浩的,當時搶了你們的牌子沒給原浩,而是交到昔日珂末的一干好友手中,而我們就是珂末的一干好友」老男人笑著彎下腰,眼楮在三娘與四娘身上打著轉。
「你是誰?」大娘皺眉,看到阮爹咬著手指在門外探頭探腦。
「回當家大主母的話,老奴是老爺新揀來的管家——凌伯。姓凌名伯,絕不是要佔各位的便宜。」
「那她呢?」凌伯身旁還有個香艷女子,倚著門框,像是渾身不帶筋骨「她又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