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此人如同他的封號一般,清新雅淡,與今日里紅裝一身的何琪應走在一處,更顯得內斂佳秀。都說這風凌國發色最美的是那三年前已然離世的凌王爺,一頭黑亮到濃密的及腰長發,翻遍整個國度無人能及。同是黑,反觀此時的清王卻別有一番風味。發絲細軟,沾風即揚,雖沒有凌王那般發可窺人,但淡淡浮起的煙攏,無論在哪個時段,哪個方位都有著說不出的祥和感。
清王並不女相,唇色更不若有些絕色男子般殷紅桃情,甚至還有些略顯蒼白,但勝在有一雙微微向上挑起的鳳眼,含風帶笑,配上那白晰如玉的膚色,真可謂是絕倫儒雅,又一翩翩濁世佳公子。
因要引路,清王淺淺走在何琪應的側前方,時不時回過臉來輕輕說兩句話,再回過頭去,帶起的發香便落入何琪應鼻間「好香」
「嗯?什麼?」清王又回過頭來,挑著眉,兩眼不解。
何琪應微曬,自覺是失了言語,有點暗惱自己視線太過留意清王的身影,便岔開話題道「你這就是要回去了嗎?還是有別的什麼去處?」
清王搖搖頭,道「並無去處」
「那便隨我一同回宮吧」何琪應追上兩步與清王並肩「西西這一覺又不知何時能醒,這些日子必是極忙,總是留他一人在宮里我不放心,想今晚去內侍處挑幾個得當的人手。那里你要熟些,幫忙打襯著些也好」
清王腳下一頓,抬目望進何琪應的眉眼「不知何時會醒是什麼意思」
「唉,說來話長」何琪應拉了清王一把,兩人又起始並肩,遠處最後的兩頂官轎已經遙望,何琪應向身後揮揮手,要自己的人帶轎先回「左右也不遠,一同走回去吧!」
「嗯」清王應了聲,亦囑咐隨叢抬轎在宮外候著。
宗祠在中宮北上角,過了東六夾道,再往西行不遠便能見著何琪應現居的紫綾宮。一路上鳥語花香風景甚是不錯,徐徐而來,何琪應大致于清王說了些西西的情況。並不是很全,跳過西西真實身份,與此病的具體發病時間及長短,揀了自認為能說的說與清王听。
清王听得唏噓不已,直嘆本不該如此,亦發覺得西西年幼可憐,心底里慢慢也生出些回護之意。其間何琪應曾很鄭重的將西西日常托付于清王,一來西西不怕此人,二來也是相信自己的眼光,覺得斷然不會有失。清王接下,勸何琪應放寬心,眼前最緊要的還是要將實權收在手中,旁的可以從長計議。
「只是有一項」何琪應立在一株垂柳旁,攏著雙手,目光里透出些許擔憂「西西自小為五師傅帶養,只習得些文字簡章,于人情世故完全不通,心智大約還停在五六歲時的模樣。宮中人事自來復雜變換,我不願他接觸這些,你與他相處時也切記不可提起太多」
清王自是不知其中的原故,還當是因為五娘疼惜舍不得他入世為人,打算要將養他在山上直至終老,一邊暗嘆這一行人對西西的看顧,一邊笑著應承下來。忽又道「太子打算什麼時候即位?宮中久無寧日,就連那萬萬少不得的早朝也是有一日沒一日,你既來了,還是要抓緊些的好」
何琪應皺眉「我從沒說過我會現在接下父皇的位子,就是將來,我也尚未確切考衡過,父皇只是病了,想不久的將來必能重新執政,緣何你們就非要認定我是回來接位的呢?」
「不是?」清王奇道「子承父業,由來如此。就算皇上的病只是一時之事,再過些日子他也必是要將這些傳遞于你,他已然心不在此,你是知道的」
何琪應搖頭「也不能盡言如此,早年我曾跟于父皇伏于龍案,那時他一心只有‘國家’二字,付出多少心血,國人有目共睹。這些年西境太平,就是那素來以武著稱的原國也安靜不少,這其中父皇與凌王做盡了多少鋪墊才能有今日之局面。講他已然心不在此雖然不假,但也只是一時沒轉過彎來,我不相信為之付出一生的事業真可以說罷便罷,所以」說到這,何琪應長長出了口氣,對清王淡淡一笑「我相信他會回來的,不論時間長短」
清王一窒,看他這樣也不似做假,難道那人人想坐的位子對他來就真的那麼不重要?忽又想到自己,頓感通透,笑道「如此,便是清過于執著了」
「清?」何琪應勾起唇角「這個自謙不錯,日後我便如此叫你,省得太子王爺的叫著讓人生氣」
「這」
「好了,到了,清同我一起去看看西西吧」何琪應在一眾守門侍衛的請安聲中攜了清王進得紫綾宮,兩步並一步,急急奔向西西睡覺的寢室。
「」清王無力,被何琪應拉著小跑起來,心底徒嘆出未講完的話語這樣不好吧!
門口小宮女已經換了人,不再是下午走時的那兩個,一見何琪應大步走來,早早兒伏了腰「見過太子殿下,見過清王爺」聲音清脆入耳。
「嗯,有沒有什麼事?」
一個圓臉宮女回道「只奴卑進去看過兩回,西少爺一直睡著,很安靜,其余不曾有人打擾」
何琪應多看了這個宮女兩眼,倒是挺機靈的樣子,點點頭,心里很是喜歡西少爺這個稱呼「送些茶水進來吧」
「是」
一推門,滿室清香,長腳香爐里升著裊裊青煙。何琪應放開拉著清王的手,走上前去,細細聞了聞,取了桌上的花瓶,將燻香撲滅。
「有什麼問題嗎?」。清王不解,小小坐上床側,將西西抻出被外的手擺進去。
「沒有」何琪應回頭笑道「只是他從來沒在睡夢里聞過這些東西,怕不喜歡罷了」
「你又沒問過他,怎麼就知道他會不喜歡?也許是喜歡的呢?」
何琪應更笑「那還了得?這樣已經沒多少醒著的時候了,若再喜歡這個,豈不是要愁死我?」
清王抬頭想了一回,才想起這宮里這些香原是加著催眠藥品的,卻是極其輕微的。搖頭,笑他也太過小心「是怕將來有人會用這個做文章,提前預防著吧」
「就你眼明」這時圓臉小宮女叩門進來,何琪應止住話頭,順手指了指桌面「放下就好」
小宮女退出,帶上門,何琪應目光隨她而去,半晌幽幽嘆道「還少些自己的人手啊」
清王頭也沒抬的道「要什麼樣的?我那里倒是養了不少,若用,拿去便是」
「呵,你倒是沒拿我當外人」
「別人不拿我當外人,我自然也是不拿別人當外人」清王站起身,走到桌前替自己回了盞香茶,悠悠轉在手口「先前是給自己預備的,現在你回來了,也就用不上了,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免得留在府中留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