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也眨眼楮，突然就沒聲兒了，兩只手按在床邊身子微微往前傾著，經過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無聲對望後，漸漸把嘴圈成一個圓圓的圈「哇哦！」喃喃著感嘆「神仙吶」
「我喜歡你」西西說，一坐到床上，快手快腳的把自己鞋子扒拉掉，然後也不管到底壓沒壓到什麼‘骨碌’一下滾到了床里邊「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好喜歡的那，我不管啊」打了幾個滾後，跪起來認認真真的說道「你要是敢說不喜歡我，我就哭給你看」繃著臉，一臉嚴肅相。
「可真是」皇上擁著被子靠坐在床外側，看他這樣，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好吧！你不用哭給我看了，因為我也喜歡你」說起話來還是一副虛弱的樣子，不過顯然看起來今天心情還不錯。
「噢」西西歡呼，翻跟頭打了個滾，清王那點手藝當下散了他一後背，用手抹開擋在臉上的發絲，西西說道「我不要叫你爹了，也不要叫你父皇」
「那要叫什麼？」皇上笑道「哥哥？」
「那哪成？是要亂了輩份的，你別唬我啊，這個我還是懂的」西西翹了翹鼻子「決定了，我要叫你神仙皇上」轉了轉眼楮又說道「噢，我明白了，難怪人家老說什麼‘仙皇’‘仙皇’的，原來是這麼來的啊！做皇帝的人都得漂亮成你們這個樣子麼？嘖嘖嘖，應該很難找吧！幸虧琪哥哥跟你長得像，不然你肯定還得接著生，直到再生出個他那樣式的才行」
「恐怕咳咳咳咳」皇上笑得都收不住咳「恐怕你那個‘仙皇’咳咳咳，跟我們說的‘先皇’不是一回事吧！咳咳咳咳」
西西皺著眉頭，湊上前去給皇上一下下撫胸口「不是一回事？不能吧！你听听我講得多通順啊」見皇上還在一下一下的悶咳，就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唉，我說神仙皇上啊，你可不能再挑食啦，瞧瞧這都瘦得沒有肉了呢。你得多跟我琪哥哥學學，他就從來不挑食的，給啥吃啥。身上不但有肉，肉上面還長‘肌肉’呢，硬邦邦的，我是覺得不是很好看啦，不過他說那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象征。現在一想倒是認為該長到你身上來」拿手指戳了戳皇上的前胸「不就模不到骨頭了嗎？」。
皇上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拉下西西做亂的手，忍笑道「我不要叫那個名字，听著就想笑，換一個吧！」
「唉？不喜歡啊，可是人家都已經決定了呢」見皇上還盯著他不肯放手，便不耐煩的用另一只手抹了抹臉上總也抹不掉的頭發絲「算了算了，一個兩個都這麼挑三揀四的，算我怕了你們了，真是的嗯，叫什麼好呢？」西西用手指點著下巴尖，一下一下的。
皇上偏頭看他，臉上帶著很溫暖的笑
張公公輕手輕腳的幫他們關上門，一回身，止不住的扯起袖子擦眼角「老奴老奴」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老奴可算是有點盼頭了，你是不知道哇，這幾年都再沒見皇上這麼著笑過，老奴的那個心啊」
清王亦是感嘆，扶著張公公的手往座兒上帶「您別這樣，是喜事就該用笑的，哭紅了眼等下見到皇上也不好說不是」
「對，對對」張公公忙擦干老淚，邊抽鼻子邊對清王點頭說道「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奴才這是老糊涂了發的迷眼子瘋，萬一沖到喜神不高興就不好了，殿下說的對，該用笑的，該用笑的」
清王按他在椅子上，順著說「可不是這麼個理兒？你老就別再難過了」
「不難過，不難過」張公公實在是太高興了，一時之間有點語無倫次「老奴笑著呢，打心眼里的笑著呢，真真是老天開眼吶，讓太子送了這麼個活寶過來給皇上治病」抖似的點著桌子問道「當馬騎有什麼不可以？啊？你說當馬騎有什麼不可以的？」是沖著清王問的，卻沒給人答話機會「可以啊，甭說是給西少爺當馬騎了，打今兒起，老奴把他當活祖宗介供著、哄著，誰要是敢欺負老奴的西小祖宗，老奴跟他急，跟他急！」
張公公的眼楮瞪得銅鈴大，最後站起來拍得桌子‘叭叭’直響，清王怕他人老了萬一再激動出個好歹，忙拿手給他順著背氣，邊說道「張公公您操心驚到皇上」
「啊，對對，對對，小點聲，皇上擱里頭正高興呢」剛坐下，還沒沾到椅子呢，又站起來直在屋里打轉，兩只手一拳一掌的不停拍著，邊轉還邊在嘴里叨咕「老奴這會子先做什麼好呢？祖宗顯靈要拜的，凌王那兒也該上柱香讓他听著高興高興了，還得把南書房先清一下，就快用得著了吧！還有什麼，應該還有什麼的」
清王看他這樣，抬了抬手，剛要勸他先安靜下來，忽然張公公一拍腦門‘啊’了一聲「對了，對了，趁著西少爺沒走煮點粥去，皇上好些天沒正經吃過東西了，讓西少爺喂，得讓西少爺喂」說著話往就門外走。
清王虛張著嘴，手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就只能眼看著這位，這位幾乎是照顧了皇上一輩子的老人漸漸離去。老人沒有想得起要轉身把門關上，也沒有想得起要跟自己交待一聲去處，更沒有想得起皇上吃的粥只需他在這里喊上一句便是要什麼有什麼的，卻還記得要在跨出門檻的那一瞬挺直腰板，挺直腰板厲斥外間侍候的宮女太監們別哭喪著個臉「一個個的都給雜家打起精神來，沖了喜神要你們好看！」
可腰板挺的再直，他也還是老了。抿去兩邊，花白到斑駁的頭發；一臉笑起來，深深淺淺的紋路；激動的時候手會不自覺發著抖，悲傷的時候人會不自覺佝僂著腰。真的是老了，有幾個瞬間連路都走不穩了，假如今天不是踫上這一出，這一幕，清王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這個也幾乎是看著自己長大的老人真的老了。
如果說這皇宮是一座墳，那麼無疑的，像張公公這樣不論是當了一輩子太監的奴才，還是當了一輩子奴才的太監，都是這座墳里不可或缺的棺材木，守著的，是他們一輩子掙也掙不月兌的命數
「還煩勞清王殿下幫老奴守著，老奴實在是過意不去」約模一個時辰後張公公回來，手里提著個三層食盒，外間宮女替他開了門後，一腳里一腳外的說著話「里面怎麼樣了？皇上是睡著還是醒著？」
「噢，張公公您回來了」清王把之前正在翻看的手扎揣到懷里，接過張公公手中的食盒放去桌上，又加了杯茶遞給他「太約是醒著的，西西總也不停的說話，應該是想睡也睡不了」扭頭往內門的方向望了望，忽然搖頭笑道「也不知他哪來那麼多話，怎麼說也說不完似的？」
「說不完好，說不完好，要的就是他這說不完的勁」張公公大口大口喝著茶水，罷了放回桌上，說道「老奴親手煮了皇上愛吃的粥，想著他應該還是沒什麼味口就多加了些山楂進去，還是頭些年園子里自種自摘的那種，晾干了味道比外頭送進來的要強。等下皇上要是吃不完，老奴也盛些來給您嘗嘗，別的手藝沒有，就這手煮粥的工夫可算是被皇上給磨出來了」
「那感情好，才說我中午吃得過了些，想晚上清減清減呢，可趕上您這一出，也就省得我還得找借口不往紫綾宮里跑了」笑了笑，接著說道「太**里頭的吃食您是沒見著，天天見的翻著花樣變，生怕做不好西西會少吃一口兩口似的」搖頭「可就是太精細了，膩歪！」
「那哪成啊，御膳房那些鬼東西我還能不知道？統共半瓶子油點心思還全都花在裝盤上，看著好，吃來吃去卻總是那麼些個味兒。不然往後擱皇上這兒吃得了，新近才打南邊請來的廚子，上心，出味兒，老奴瞅著那手藝還說得過去，一準比御膳房那些個鬼東西強！再說了，大家伙湊一塊也熱鬧不是？說不定皇上一高興還能多吃幾口呢」
「得，張公公您這事甭跟我說，我做不了主」清王把食盒拿給張公公，引了他往內門走「不過我可得跟您提個醒啊，太子寵西西寵得他那整個宮都沒什麼人口，旦凡西西睜著眼的時候，您去，保證最多也只能見著五個人，就這還帶著太子他自個兒呢。您說這要真把西西接過來吃住，那到底讓外頭的人是撤啊還是不撤啊？呵，難不成您想把那家伙拿繩兒栓巴栓巴養屋里頭？」
「這」
「別這啊那啊的了」清王推開內門，放低聲音說道「您再不送進去，粥變涼可就不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