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的時候,正趕上他二人走近某大戶人家的門口,三階廊沿下的大紅籠齊整整挑出一排,映紅了清王身側李四的臉。
李四老了,或者應該說長成了,當年少小太子離宮時,抱槍挑簾的毛頭小伙子再也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三十打幾渾身硬氣的壯漢,風吹刀刻的臉寵已經完全看不出南方水土喂養過的痕跡,更像是這北地都城土生土長的人口,扎實!敦厚!就好比這腳下怎麼踩也踩不出印子的青石板路一樣。
清王記得自己剛進凌王府那會子,眼前這人還抱過自己呢,一轉眼就過了這麼些年,時間有時候真的過得讓人簡直無從回首,明明以為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乍一細算,其實已經是昨天的昨天的昨天了
「別盡說我了,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李四對清王道「城里城外也不知惹下多少相思債,暖懷的帕子都上趕著遞到我這兒來了,讓跟你提示幾句呢,可我琢磨著怎麼也得你放了話才行。老凌王這一過身啊,你倒越發不把這事往心上放了,往後的路那麼長,總不能端端的讓我看著你始終沒個伴侍吧」
清王低頭輕笑道「又說我惹相思債,誰又曾謀過她們的面了?一個個還不都是遠打遠的瞄過我那麼一眼兩眼,就說要嫁,連個內相都還沒模清楚呢,哪里扯道得上什麼一不一輩子的話,瘋棍子似的」
「那柴家二小姐總是見過的吧,還有李思清的外佷女,席大人的大孫女,銀部王中掌的親妹子,好賴凌王在的時候你多少也看過幾家的姑娘,就真沒一個看上眼的?」
「沒」清王目視前方,眉頭略皺的回道「打起就沒生過這份念想,要不是凌王總捉著我不放,我那會子又怎麼會跟她們謀上一面半面的了」
「唉!」李四嘆道「到了年紀不生該生的念想,听听都不是什麼正常人的事,你就由著性子的亂鬧吧,等再過些日子皇上身子骨生發些,我就謀了張公公去說道說道,非得指一個給你才算完」
「那成」清王揶揄道「咱們看年到時候皇上是听你的,還是听太子的,他那人的想法跟我最對頭,一保準的支持我挑一輩子想要的人」
「你」
「你什麼你?到了,進去不?」
李四一抬頭,果然聊著聊著就到了凌王府的大門前,門前一對雄獅睜五猙六的,像極了凌王在世時的氣勢。搖搖頭道「不進了,回頭還有點事要處理」又道「不跟皇上說也成,可我那些個話你總得上上心才行,別弄得跟外間那些風聲一樣也讓你左耳進右耳出了,可就白廢了我這一夜的嘴皮子」
清王淡然一笑,揮揮手說道「要真有事就忙去吧,哪天得空了咱倆再聊,讓你可日可夜的磨,總有磨夠的時候」
李四心知他這里不願再听的態度,只得嘆道「就知道你听不進去,算了,我這就回去了」
「嗯」清王點頭,看著李四謀了他一眼後背身離開,臉上終也帶著些淡淡笑意,不入心不入眼的。
扣了門,不多時守門的下人穿衣扎帶往門邊小跑,邊跑邊嚷嚷著「來了來了,誰啊,這大半夜的」
「我」
「噢喲,是爺您回來啦」夜里沒什麼可娛樂的玩意兒,下人們通常都睡得很早,開門的小伙子顯然兩眼都沒抹開呢「怎麼也不叫人來傳報一聲,好讓大胡子去接接您,馬車常備這兩天沒什麼事兒,挨著更的來問您有沒有讓人帶話回來,就怕誤了您回府的節氣」
「啊,叫他們好生休著吧,估計接下來還是用不太到車馬」清王跨了門檻,一徑的往里走著,邊道「再不然就拉暮雪出去溜溜膘,前幾日看的時候覺得它又圓放了些」
「哪啊」小伙子拉合著門栓,沖清王的背影揚聲道「雪姑娘是有身子了,听說這回是跟踏浪合的種,大家伙都在猜這次出來的小馬是什麼毛色呢」
聞言清王頓了一下,回頭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昨兒早起獸醫放下的話」小伙子抽好門板,跑到清王身側,隨走道「說大約一個半月到二個月的樣子,掐指一算驪哥兒那會子正在東街蘇府給人家屋里的馬配種呢,想想也就踏浪那壞小子趁機支弄的雪姑娘,不然也就沒別匹了」
「噢」清王點頭道「去幫我傳些熱水來,乏了,想淨子」
「好,奴才這就去辦」小伙子轉身跑開了。
繞過兩個廊口清王徑直來到自己久居的小院,院門輕掩,門邊兩個守衛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見是清王晚歸,忙推了院門彎腰問安「王爺!」
「王爺!」
「嗯!」
小廝听見響動披了件外夾就出來伺候,點燈寬衣,罷了替清王打散一頭縴發「爺這兩日睡的不好?」見清王還是坐在案前靜靜垂著眼,就又力道剛好的幫他拿捏起頸骨來「看著精神頭兒不太足的樣子,是宮里的床睡著不甚習慣麼?」
「還好」懶懶的,不欲多言。
才要開口再說些什麼,門聲兩響,外頭說是王管家來了「進來吧!」
王管家一邊心疼著清王沒人接應,一邊絮絮叨了些府里的瑣事給他听,其間熱水放好後,還問要不要個人近跟著伺候。清王抬頭多看了他兩眼,終究給了個‘不’字。
「就奇怪了,爺淨身向來都是奴才伺候著,怎麼今天偏要多那麼一問,爺您說他其實想說的是什麼?」
「管他」
淨身後居然王管家還沒走,清王也不多問,移了燈火研讀醫書,許久才听那人說道「爺可有好些日子沒招人侍寢了,單不獨的床涼,不然今晚喚個過來陪陪您」
聞言,清王閑閑翻著書頁說道「你也听著外頭人說混話了?」
「這」王管家道「也不是,只是覺著爺年輕輕的少得疏解,怕您憋差了身子骨,才多嘴問問的」
「唔!」清王道「叫院里那兩個安生些,再差你亂七八糟回些我不愛听的話,當心隔天全都放出去自生自滅」
「是了,老奴記下了」
「去吧!」
「唉,老奴這就告退」王管家面色微訕,彎腰一路退出,半道與端碗進來的小廝打了個對著,湯水晃了兩晃,王管家以暗處狠狠瞪了才進來的那人一眼,卻听清王說道「你且等等」
一室燭火隨著入門的風來回輕擺,清王眯眼看著王管家那處久久未再言語,似是在掙扎著什麼,又似是在斟酌著什麼,王管家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卻也知道他家的爺這是在跑神兒想問題,不好出言打擾,只得硬起頭皮強撐著。
「去尋個干淨孩子來吧」清王終于出聲說道,未了還再回一句「教過的!」
王管家頓時一副苦大仇深,這時候到哪里去尋個孩子回來陪床啊,還是干淨的,教過的
清王的小廝叫招安,精靈鬼一個,跟方才守門的小伙子是同一年進的府門,只不過一個越走越高,一個卻始終原地踏步。
招安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這會子睡意不小心又給他站了出來,頭一點一點的立在清王身後,悄悄伸手擋了個哈欠。
「去睡吧!」
「奴才不困,等伺候爺的人走了再睡也不遲」
「」清王執書回頭看了他一眼,搖嘆著笑了一回。
被送來的孩子據說是個清倌,打小在風月樓將養著,像是專門為清王備下的一樣。柳葉眉,含笑眼,走起路來腰身一擺一擺的透著股子香甜,盈盈一拜後喚了聲「清王殿下」聲音乍一起,嬌媚四散,到底是教過的身子骨,讓人看了就想攥在手里好好把玩一番。
「叫什麼名兒?」
「回殿下的話,小人賤名珍珠」
「珍珠啊」清王終于肯將手中的書冊放下,揉著兩穴,淡道「回頭叫王管家給你把身贖了,就擱府里住下吧」
「珍珠謝過殿下了」
不好說,眼前這孩子要麼就是個看破紅塵的主兒,要麼就是個城府極深的主兒,兩廂相差甚遠,卻是喜怒都不會隨便帶在臉上的成色,當時的珍珠就是這樣,俯身低低的磕了個頭,抬起眼來還是進來時一樣的嬌媚,不多不少,一模一樣。
「自己把身子拓了上床候著吧,下半夜去偏房睡,到時會有人帶你」
「小人記下了」
然後清王就看著這取名珍珠的孩子軟軟坐上床鋪,嬌嬌卸下衣裝,斜斜側倚床畔,潤潤含情帶望,蠕蠕展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