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不太能確定西西此時的話是在對誰而言，有可能是小白，也有可能是自己，這麼長久的日子被幾個人切磨下來之後，若說西西完全不懂這里面所包含著的情份也太過牽強，更何況早在之前西西就有對清王說過自己不能再把何琪應讓給他的話，至少他看懂了清王對何琪應的情份，那麼，是不是也就意味著順帶著看懂了自己對他心意。
因為清王很明白自己的態度，對何琪應所做的要比對西西所做的隱晦太多，既然看懂了掩在最深處的那一部份，又有什麼理由看不懂顯而易見擺在明面上的東西。
清王很緊張，喉結無法抑制的在上下輕輕滑動，半晌听到自己的聲音如此問道「你是在說」
西西面對虛空再一次長長呵出一口氣，扭臉對清王靜然一笑道「你認為會是誰？或者說你想讓他是誰？」
清王無法從西西的眸子里讀出些什麼別樣情緒，仿佛那里面什麼都沒有，又仿佛是種掩物太深之後出現的平靜假象，幾經觀察後清王盯著西西的眼楮慢慢說道「如果如果我說」
「是小白啦」也不知是出于有心還是無意，清王的話尚未言明，西西便苦笑著搖頭說道「很多事之前看著只是一種習慣，等後來心境不一樣了之後才發現並不是我所認為的那樣，大約他也是很掙扎的吧，一邊想時時見到我，一邊又盡力與我拉開合適的距離，其實我真的很想給他找一條能夠長久的出路，不要總是跟著我圍著我，可你也知道這樣並不太現實，就目前來說我是根本不可能離開他和圓圓的照顧的」
清王此時感覺說不上是放松還是失望，有一句話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卻又被生生吞回，噎在胸口的窒悶實在令人難受非常，只是還帶了小小的僥幸在這里面，害怕得到的結果如自己心中所料那般，豈非更加難過。
牽了牽嘴角的弧度，清王說道「小白他對你也算是上了心的，只不過這條路已經被他走絕，再往後也沒什麼機會可言的」
西西笑，指了指回去的方向示意清王別再站在這里說話，提步走道「機會？你是在說上次他帶我出宮那件事吧，琪在那次回來之後應該還是對小白做過些什麼的，別跟我說沒有」西西偏頭望了清王一眼，接道「因為太明顯了，正是從那時開始小白不再叫我西西的，一口一個西少爺，這可跟之前有太大的不同」
清王隨在西西身側，越過一干隨侍的時候揮了揮手叫他們跟遠些，說道「那次回來之後變化太大的人又豈止小白一個，倒是說說你，現在怎麼越發安靜起來了，感覺像變了個人似的」
西西聞言慢慢放下臉上的表情，只垂眸看著腳下不大一塊地方且行且想，就在清王以為自己又問錯話了的時候卻听西西輕聲說道「清，假如有一件事情是你認為會傷害到對方的，你還會在他的要求下繼續錯下去嗎？」。
「嗯？」話題瞬間轉換到了這段時間極其敏感的點子上，清王一怔，然後大腦飛速運轉著「這要看具體是個什麼事情，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時候是不能全憑著自己的認知來行事的」
西西咬唇，從清王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臉上出現的掙扎，應該還是在猶豫該不該講出來。
嘆了口氣，清王伸手擋在了西西身前極其認真的說道「西，為什麼現在不肯再相信我了，明明看著你無力掙月兌卻幫不上一點忙的感覺，你知道我心時有多難受嗎？」。
西西緩緩頓步，目光順著清王潔淨的鞋面一路向上模索到他的胸口，再往上便是清王那雙痛楚深深的眼，兩目無聲對望，半晌西西扭過頭去小聲說道「清，這種事誰也不可能幫到我，得我自己慢慢想通才行。我不說，那是因為我知道說了之後的結果，而我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那種結果，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你究竟遇到了什麼？」清王撫著西西因為扭頭而露出的一小片脖頸，痛聲求道「不要再自己折磨自己了好嗎，你都不知道你現在瘦了多少，告訴我，我只當我什麼也沒有听過好不好？」
西西攥過清王的手指，垂眸輕聲說道「清，不要逼我，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不，你不知道」清王痛道「你不知道你的身上到底牽著有多少顆心，就當是為了我們說出來好嗎？」。
西西抬眼，深深望著清王，眼底一片猶如仙女湖水的沉靜「我知道，我懂，你們說的那些我全都明白，真的」偏頭用側臉貼磨著清王的手背，溫柔道「可是有些坎得讓我自己走過去才行，我不能再被你們保護著了，我得學會怎麼樣去適應這個皇宮，也得學會怎麼樣去找到正確答案，可能開始的時候會有些艱難，但相信總有一天能被我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是」
「沒有可是」西西輕笑道「這是我唯一能為自己選的路，如果心疼我就默默陪著我，不說不問只默默看著就行，我知道你們能做到的」
清王痛，他最終也沒能說服西西改變自己的堅決，手背上的細膩觸感就像是自己對待西西的心，細膩，而又纏綿
「這個不行，再去找找看有沒有更普通的」很快就到了‘煙花深處’開張的日子，何琪應出其不意的告訴西西此次會帶他一同前往，這邊自己給自己易著妝容，那邊圓圓和小白也被他支使的團團亂轉，一會鞋子不行，一會又腰帶不配，也不知要把人偶似擺在屋當間好久的西西整治出個什麼模樣來才算可以「還有，替我尋一把淨面的扇子來」
西西剛剛听到的時候本來還有點期待，在經過這太久的換裝大戲之後顯得也無奈許多，展著兩手苦道「琪，出個宮怎麼這麼麻煩，不如我還是去看我的書好了，你們去吧」
「再忍一下就好」何琪應對著鏡子里的西西說道「反正天色還早，那邊要等著擦黑了才能揭紅的」
「可是真的很麻煩」西西皺眉道「而且，到時候那麼多人，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萬一給你搞砸了怎麼辦？」
「哪里會用到你來說話」何琪應笑道「跟著我邊上就行了，天天悶在屋子里有什麼意思，當是散散心吧」
「我」西西還想說什麼，剛張了嘴，那邊就有人推了門笑著走進來。
「呵，這打扮哪是像是個書僮，倒像是哪里的跑來的仙童一樣」清王推著門板笑道「琪，你會不會把他收拾的太精致了一些？」
何琪應扯著半拉還沒有完全粘上去的臉色，瞄了一眼清王繼續手上的工作，邊說道「不是說你過不來嗎？怎麼又跑來了」
「蘇小小叫我來催你，說是門前的路都已經被堵死了，你再不過去的話八成那邊非得把門擠破了不可」清王尋了個椅子坐下，托腮歪身，眼楮看著西西被圓圓又換上一件更淨素的長衫，嘴里卻是對著何琪應說道「這會子正發號牌呢，等會得有號的人才能進去，進不去的人就叫他們明天再來，那麼多人院子里根本容不下」
「這麼熱鬧？」何琪應沖鏡子挑了挑眉，又勾了勾唇，感覺不太對勁似的揭下來重新往上粘「護院夠不夠用，等下過去後得告訴蘇小小叫他重新編排一下人手，開張頭一天可別出什麼亂子」
「這個你不用擔心」清王說道「頭前我過去的時候正听他跟院子里的人訓話，誰該干什麼該站在什麼地方全都考慮到了，應該不會出叉子才對」
「嗯」何琪應用鼻子哼了一聲，僵硬著嘴唇說道「那就好」
清王上前細細看了一回何琪應貼假面，指著他的左半張臉說道「又歪了」看何琪應頹然拆下後頓了頓，說道「留下的那幾個人心也真夠狠，全都把相給破了，小小叫他們用黑巾覆了鼻子跟嘴，可還是能看到露出來的那部分刀傷，滲怪怪的」
「命和臉哪個更重要？」何琪應斜了他一眼，說道「都是些死囚，要不是看在小小挑中的幾個身手還算不錯的份上說什麼我也不會同意，太冒險了」
「不是給他們吃過藥了嗎」清王招招手叫西西過來自己這邊，半坐在桌子邊上給他系頭發「命都捏在你手里你還擔心他們會到處亂說？」
「話可不能這麼說」何琪應道「這事咱們砸了多少人手跟銀子在里面，不出亂子也就罷了，萬一這當中有哪個不跟咱們一條心豈不是功敗垂成？」
「放心吧，小小看人的眼光向來很準」清王回頭沖何琪應一笑，手底下有條不紊的替西西盤結著發式「而且我覺的那幾個人不像是會給咱們添亂的才對，之前你不也查過他們的案子了嗎？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做法是專斷了些，可那也是被逼無奈，怪就怪他們的冤家對頭多少還有些身份在官場上掛著名號，要不然也不可能被拘到刑部大牢，也就不可能會被你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