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什麼藥?」不得不說清王現在的手藝比之前強出太多太多,指尖翻結處瞬間一個小小的發髻被牢牢固定在西西頭頂,又伸手從小白那里接過一片綸巾包裹其上,扳著西西的身子左右看了看然後拍手示意完成。
西西把何琪應正在用著的銅鏡往自己這邊略微一轉,拿手試了下發髻的牢固程度,然後邊整剩余披散在身後的那些發絲,邊出聲問道「還有那個死囚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都送到該送的地方上了嗎嗯,你今天這個可比當年扎給我的那個強多了」後一句明顯是對清王說的,清王听後彎了彎眼角。
「還就是上次我跟你提過的那些,建樓的時候提出來用了一下,現在大多數都又送回到牢里等著秋後問斬,只有少幾個人被蘇小小選中做了他新樓的護院」何琪應一只手扶著自己剛剛貼上去的假臉,另一只搭在鋼鏡上,見西西照完後直起身子才又轉回到自己這里,嘴里解釋道「留下的這幾個因為其實還是一伙人,又沒家沒小的,害怕他們之後會跑掉壞事,所以喂了些‘蠶絲’。這些事你之前沒問還以為你不感興趣呢,怎麼這會子又想起來要問問了」
「蠶絲」西西用手指頂著下巴抬頭想了想,然後對何琪應說道「是當年二娘教給你的吧,我可不記得三娘會教你這些東西,怎麼听著這麼耳生,是干什麼用的?」
「算是種慢性毒藥,不發作的時候不傷人」何琪應道「解藥年年給一回,按時來領的話就不會有事」
「控制人心?」本來已經走到小白那里要接手淨面白扇的西西聞言半扭過身子挑眉說道「就知道二娘不會教你什麼好東西」
何琪應終于搞定自己臉面問題,正擠眉弄眼的查看有沒有破綻可尋,道「什麼是好東西?在我看來只有用對了的才叫好東西」又對清王道「你先回,我們這也就要走了,八成一會還得在你那里等著你呢」
「那成,估計也不會等太久,我叫招安把車子趕快一點應該晚不了你們多少」清王站直身子說道「還有,我出來的時候院子里有不少你才送來的官奴正在清理雜草,躲著點人,別把人嚇著了」
「官奴?」西西又听到了個陌生詞匯。
「這個不急,一會到路上我再跟你慢慢解釋」何琪應沖好奇寶寶笑了笑,對清王道「嗯,會小心的,我們在你小院里等你」
清王點頭,扭過臉再次上下打量了一回西西此時模樣,笑著出了門。
「他干嘛那麼看我」西西疑惑不解,放開正兩手展拉的扇面低頭也打量起自己的新打扮。
「小白去備筆墨」何琪應道,走前兩步到西西身前抬起他的臉來「他嫌跟著我的不像是個書僮」
「那像什麼?」西西問,忽又想起剛剛清王進門時的話,不由啐笑道「我看他跟著你也沒學來什麼好,就會拿甜話哄人」
何琪應搖頭笑,並沒有順著西西的話頭往下接,而是抽過他手中扇子感慨著說道「今天頭一回正式露面,別的上面不好做文章,也只有這個了」
「想題字?」
「嗯」
「不怕人家認出你的筆跡嗎?」。西西疑道「清說過去的人里面也有不少是高官顯貴,他們是見過你寫的東西的」
「變聰明了」何琪應贊了一聲,笑道「所以這個字不能是由我來題,你不是最近一直都在練字嗎?來,寫兩句,讓我看看有沒有比之前更好」
西西望何琪應,抿著唇勾了勾嘴角然後轉身走到書案前面,正好小白也送了筆墨進來,西西示意他放下後便對何琪應說道「把扇子拿給我吧」
何琪應因為學過易容術的關系極少用到人皮面具,但考慮到‘祁公子’這個身份恐怕往後還要反復使用,所以趕在蘇小小的新樓開張之前他特特親自制出這麼一張來,一者不怕每次易出來的容都會稍嫌不同,二者也是為了將來能快速更換身份的原故。
這種事情就是民間各式手藝一個道理,都講求熟能生巧,雖說頭一次上臉花費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何琪應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瞬間完成,而且相應的也會一點破綻都不露。
變過臉的何琪應趁夜與西西一道從紫綾宮輕功飛出,手里攥捏著剛剛才新鮮出爐的水墨折扇,腳尖幾經輕點,邊盡力跟隨著西西的速度,邊暗中傳音給他應該走的路線。
這一點讓何琪應始終也覺的好生無奈,明明是沒什麼內力根基的身子骨,西西的輕功偏又好到無人能及,縱然打從第一天開始習武何琪應就以輕功最為注重,可時至今日,他依舊無法追得上盡力撒歡的西西。
西西的雀躍顯而易見,大約早都忘了要追問究竟什麼是官奴的事情,也大約根本不再記得何琪應給他的囑咐,只管展開身形在半空中騰挪翩飛,這一切看在身後何琪應的眼里都化成一縷感嘆幽幽送出,原來他對快樂的要求還是那麼那麼的低。
「這就是清一直住著的小院?」落地後西西放眼在四周開始慢慢打量,唏噓著問晚一步落地的何琪應道「看起來好小,應該是這個宅子里最小的一座了」
「嗯」何琪應並到西西身側嘆道「這是他剛來這里時住過的院子,一直就再沒換過,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比較認死理,總覺的只有這里才是真正屬于他的地方,外面那些都是老凌王身後留下的東西,估計用著也不會覺得舒服」
「是嗎」輕輕走了兩步到樹下,西西問道「當年的老凌王是不是待他不好?」
「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何琪應道「可听人說其實清是由父皇一手帶大的,宮里的地形擺設反而他要更加熟悉一些」
「那就是不好了」西西嘆道「哪里會有人把自己的兒子送給別人養的道理,還給這麼小的院子讓他住,換做是誰心里都不會好受吧」
何琪應看著西西的手指在樹干上游走,說道「清不是老凌王的兒子,是從外邊揀來的。那時候他還小,一家人在半路突遇山匪攔截最後活下的只有他一個,便在那時踫到了前去剿匪的老凌王。老凌王收下他後並沒有即時帶他回宮,而是在那不久的某一日由一位女子送到宮前,滴血認親,對外講說是自己早年留在民間的孩子,其實只是為了試探父皇對他的心意到底有多少」
「嗯?」西西驚疑,扭過臉來望著何琪應道「難道美人皇上和老凌王」
何琪應苦笑「是不是覺的不可思異,父皇宮中有那麼些個嬪妃竟然真正心里裝著的是個永生也不能入住其中的男人?」
西西抬頭望月,半晌幽幽嘆道「美人皇上那時也是很掙扎的吧,要不然也不可能有你的出現,可能在這之前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老凌王對他的心意,或者是自己的心意,後來發現了」
「後來發現了,事情也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何琪應亦也望月,負手嘆道「父皇的病其實就是一個心結,最初的時候拒絕著不敢輕踫,我記起我小時候總能看到父皇一個人對著流水發呆的情形,他不開心,裝了滿滿一雙眼楮的憂傷,等我再回來的時候那些憂傷變成了悲傷,他應該很後悔當初沒有與老凌王走在一起吧」
「這些事你從來也沒有告訴過我」
「那是因為從前的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何琪應攬過西西靠在自己身上,輕道「那時我覺的你太單純,好些事就算告訴你你也不可能理解」
「那為什麼現在又肯說給我听了」
「西,也許你說的對」何琪應嘆了一口氣「我是應該給你些時間去慢慢了解這個世道,讓你溶入到皇宮,溶入到所有人的生活。你說你在找一個答案,雖然我一直不明白你找要找一個什麼樣的答案,但還是想盡力幫你一把,書上的東西雖然多但並不完全真實,而我能做的,就是將最真實的那部分口述給你」
西西扭頭,何琪應也扭頭,兩人深深望進彼此的雙眼。
西西的睫毛好美,輕輕顫動著隨眸垂下「清他還是把那天的話說給你听了」
「他並沒有一絲半點的惡意」何琪應扶住西西的雙肩,望著他說道「只是想你能快點好起來,我們每個人都很擔心你現在的狀況,不止是身體上的,還有這里」抽了一只手按在西西心口,接道「這里好不開心,我們都感覺到了,相信在經過老凌王的事件之後,沒有人願意看到另一個父皇的出現」
西西輕道「這也是為什麼我不願意將想不明白的地方講出來求解答案的原因,他什麼事都不會瞞你,但我想不明白的那一件卻獨獨不能讓你知道」
何琪應手下一緊,心里抽抽的疼,見西西看向他的手背微微皺著眉心,又慢慢減緩力道的問「為什麼獨獨不能讓我知道?我們心里一直都有對方不是嗎?」。
西西抬眼輕輕一笑,道「相信我,我只是想找到最真實的那部分答案而已,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始終都會心里有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