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琪應是冷無防備,誰也沒有想到西西會乍然跳起去抓那塊紅布,身姿是漂亮的,當然也肯定不會有什麼危險,但何琪應還是緊張了,在西西動身跳起的那一瞬幾乎有種要伸手拉他下來的沖動,卻不知為什麼終究還是生生忍住,負手,隱在袖中的指關節緩緩屈伸再屈伸。
西西沒有說話,甚至連頭也不曾抬起,只是俯身在何琪應腳下兩手長長高舉,捧著的那方紅布看在何琪應眼里好似一個不帶任何惡意的玩笑,事實上西西悶在胸口的笑里也正有此意。
‘胡鬧’何琪應在心里低咒一聲,暗中掃視一圈身周人群看向西西的各色眼神,不明所以就有些惱怒。恨恨一把抄過西西遞上來的東西,卻原本應該很生氣的人忽然就出現一種想到些什麼的表情,唇角微勾,在西西將起未起時把紅布滿幅展開,趁著風向西西兜頭蓋下。
「別亂動」西西眼目不明本欲掙扎,隔著層布頭就听何琪應在他耳邊輕聲喝道「看我回去後怎麼收拾你這不听話的小東西」竟是打橫將西西抱在懷里,在眾人一片惋惜聲中大步往樓里走去。
「啊,真可惜,竟然是有主兒的」
「主子奴才本來就是一對,怎麼,你還想插一腳不成?」
「什麼一對啊,之前祁公子身邊跟的可不是這個,八成這個是才收的」
「那之前那個呢?換了唄,冷清清的模樣沒這個生的好看,估計功夫也沒這個好,那還留著他干什麼,連你身邊被換掉的小奴都不在少數更何況是祁公子那樣的人物」
「就是就是,這前那個我也見過,絕對沒有這個好」有人出聲附和,也有人若有所思。
「換了啊」若有所思的望向被何琪應抱回的少年,喃喃道「那這個」
議論聲中蘇小小一掃之前何琪應在時的恭敬狀,起身往那人離開的方向看了看,確定人已經進去主樓,這才回過頭來拍著手掌笑道「各位爺,各位爺」指著頭頂上方的門匾說道「打今兒起咱這‘煙花深處’就算正式開張了,尋歡做樂的地方備下的孩子們也是個個伶俐可人。各位爺,這便是實實在在的*光莫負、酒莫誤,現在請事先拿到號牌的大爺們從這里挨個進入,去什麼地方選什麼人自然會有小童帶引,那麼也有那些沒有拿到號牌的,小小在這里就只能道一聲對您不住,還請明兒趕早」
笑語盈盈的一俯身,蘇小小說著話向後把手一揮立時被幾個黑巾捂臉的大漢擋去身形,個個猶如煞星轉世,一副只認牌子不認人的光景。門外各位起初還真有點被嚇到的意思,直至有一個靠的最前的人伸了遞了遞牌子被安然放行後才恍悟般的爭搶起來。
「我這有」
「我這也有,這個,這個」
「我們是一起的,不要推,喂我說你不要推好不好?」
「讓讓,讓讓,我家公子也是有牌子的」
一時間亂亂紛紛,蘇小小只隱在那排持護門大漢的身後捂嘴偷笑「這次還不賺翻?」高高拔著嗓音揚聲道「我說孩子們,還不出來接客嗎?」。
「來咯」
‘呯’三樓穩坐品茗的清王被一聲門響驚到,皺眉,抬眼,便看到剛剛出去不久的人又很快折返回來,似乎還帶了不少怒氣,門板上寬大腳印明顯到不容忽視,正顫微微的隨著力道來回擺動個不停,那踢門的人卻已經離門很遠了。
「抱的誰?」
「還能有誰?」何琪應看似凶狠的將依舊包裹在紅布里的西西扔到床上,本來以為會有很大聲的著落,誰知根本就是悄無聲息,西西順著勢頭在床鋪上翻了個滾,盤腿坐定後兩手將蒙在上半身的東西慢慢掀起,對著清王的方向露出張咬唇忍笑的臉來。
那情形,就像誰家才娶到一個百般精靈的新娘子正在自掀蓋頭一樣。
「你們這是?」清王並不知道外面發生過什麼事,看起來何琪應氣的不輕,偏西西又是這樣一副玩樂模樣,不由疑惑。
何琪應恨恨的盯著西西對清王氣道「問他」
于是清王只好把詢問的目光投給屋里另一位,另一位已經全部取下‘紅蓋頭’,看到清王送來的兩眼疑問,抿著唇角小聲樂道「高興,玩了一回,誰知他就生氣了」
「那是隨便能玩的嗎?」。何琪應坐椅子里坐直身子,繃著臉氣道「都跟你說了只能跟在我身邊,不用說也不用做,這下可好,有多少人見了你的真容,這要萬一以後有人認出你來該怎麼辦?」
西西偏了偏頭隨意笑道「我在宮里連院子都極少出去,哪里會有人認出我來」
「那也不行」何琪應沉聲道「再這樣以後還叫我怎麼帶你出來,你是跑來給我搗亂的嗎?」。
西西依舊笑微微的看著他,不回聲,直看到何琪應漸漸無可奈何的失了氣勢才笑嘆著出一口氣,向後躺倒在床上用手里的東西蓋了頭。
「出了多大的事干嘛這麼凶他」清王一看不見西西的眼楮心里就似沒底,也不知他是什麼想法,傷心了?還是被何琪應的話說到黯然了?一聲不響就用誰知干過什麼用的紅布蓋了頭臉,不定在下面怎麼哭呢。
清王責備著何琪應,起身坐到西西身側用手去拉他蓋在臉上的東西,西西卻不讓,兩只手各露出四根手指與清王比力道,死活也不讓自己的臉露出來見人。
「我這不是急的嗎?」。何琪應余怒早消,這會子心虛的開始為自己辯解「出來的時候想著他沒什麼太多的露面機會,也就沒給他易易妝容,誰知他剛剛當著下面那麼多人的面美美用輕功顯擺了自己一把,我是怕他給有心人看去認清真身才生的氣,並不是真的想要罵他來著」
「輕功?」清王看了看何琪應手上的力道稍減「他干嘛要用上輕功?」
何琪應一指床上兩人正在兩頭拉伸的物件,嘆道「還不是為了它,你說一塊蓋著門頭的紅布而已經,吹走就吹走,可他非要搶回來不可」
清王感覺到西西那頭的力道也放小了,輕輕一拉,果然被自己拉下,西西彎彎的眼楮向上飛起,抿著嘴原來是在偷笑「你啊」清王搖了搖頭,道「才說你變的能沉穩些了,竟又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挺好玩的」西西笑道「那麼些個人看著我們,琪露了一手,我就也想露一手給他們瞧瞧,其實我也不差」
「誰又說過你差了」清王道「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還有你」扭頭看向何琪應說道「真正氣的也不是自己說的那樣吧,一定是別人用不好的眼光看了他才惹到你對不對?真是的,我算是服了你們兩個」說完話走回到自己座位,只端著茶杯左右看他們兩個。
西西怔,看著兀自別扭的何琪應突然笑開,抱著肚子道「我就奇怪他怎麼會那麼生氣,原來是為了這個。清,他說的沒錯,還真是只有你才最了解他」
「哼」何琪應頓腳道「懶得理你們,我去看看下面怎麼樣」轉身就要走,快到門口的時候被西西笑著叫住。
「我說」西西從懷里模出樣東西揚了揚,笑道「忘了什麼吧」
是折扇,來之前西西寫了字的那把,何琪應只得步回到床前抄手搶過,恨聲道「乖乖在這里待著」又對清王道「還有你,也是一樣,等會咱們一塊回去」
清王莫明其妙,目送著那人快步離開,氣笑道「怎麼又有我的事了?」
‘煙花深處’正式開張,打這之後何琪應沒少帶著西西往那里跑,起初是為了圖個新鮮熱鬧,漸漸的樓里收集到的消息多起來便是為了過去處理分類,以及從中挑出幾件暗中應對。
這其中有一個現象很令何琪應感到奇怪,似乎官場上的大小人物都有到過這間帝安城現今最大的銷金窩,卻獨獨不見某一人的到來,那個人正是恆王。據從其它途徑和地方收集到的情報分析,恆王不是不好這些風月之事,相反他往往樂于此道,卻不來?應該還是有些問題出在里面。
還有,每次西西路過那條地下暗道的時候都會一再安頓何琪應與清王莫要出聲講話,被念的多了何琪應真就慢慢開始照辦,雖然依舊覺的毫無理由,甚至是有點小心的可笑,但他還是信守著自己對于西西的那句話‘我相信他的感覺’。
之所以要這麼講是因為何琪應曾不止一次在暗道里放出神識來查探四周,什麼都沒有,不要說是異動,就是正常的聲音在這里也一點也不會被听到,始終,何琪應還是覺的西西有點過于小心。
這樣的想法何琪應當然不會對西西講出來,只與清王在私下里無奈的輕笑過那麼一回兩回,然後被拋在腦後,只是漸漸形成的習慣出于刻意不再願意去改,因為一想到西西在講這些話時的認真表情他的心口就有種被脹滿的感覺,似乎還真挺受用。
也正是因為‘煙花深處’的正式開張,西西又有了一處安然讀書的地方,比起那間看起來不甚如意,用起來卻四處開口(消息傳送通道)的房間,西西更願意待在清王這里。
他喜歡窗對窗風撫軟紗的美景,也喜歡隨便哪個姿勢都覺舒適的小小軟臥,以及伸就能模到的書本和水果茶點,甚至是那架從來沒見清王模踫過的古琴他也喜歡。好似是專門為他設計擺放的一般,西西總能享受著享受著就漸漸入夢佳境,並且大多數的時候連夢境竟然都是香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