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端在手上的茶碗微微抖了一下,心中有多少過來人的翻滾無人得知,只是頓了頓氣色背過身去恨聲罵道「傻蛋,知道怕還快些把事情始末告訴我們?難道你哭他就能哭回個活人來嗎?傻蛋」寇博從側面的角度看到落草略有些紅暈的眼眶,看著看著便默默嘆了口氣。
無助,自責,深深的擔憂,這些猶如鈍刀切月復般的折磨無時不刻拉扯著何琪應的心,有太多太多人告訴過他該是休息一下的時候了,但怎麼也睡不著,仿佛一閉眼就能看到西西血肉模糊的雙手在自己眼前大力搖晃,「琪,救我,救救我啊,琪」讓人神精錯亂般無助的哭泣,說不上是幻覺還是真實的感應,何琪應總覺得西西就待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甚至大喊一聲都能被彼此听到,但就是找不著,怎麼也找不著,在每個累極小睡的瞬間何琪應都能感覺到西西的痛苦,那麼真切,也那麼惶恐不安。
何琪應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個被弄丟的人是自己該多好,至少至少不用這麼牽腸掛肚。
不知什麼時候何琪應又睡了過去,人就坐在安有地道的那間臥房里,甚至手里還因為不安與緊張攥捏著半杯茶水,人卻已經真真切切的睡了過去。一旁與何琪應同時等候消息的清王見狀比著手指叫進出遞送工具的人動作輕些,睡不了多久的,清王知道,自從西西不見之後何琪應就再也沒能好好睡上一覺,其實自己也是一樣,只是他卻不可以做的這般明顯,注定有些事上他不可以與何琪應相提並論,就算是真正的擔心,也只能壓抑,再深一些的壓抑。
「西」原本垂頭微睡的人猛然驚醒,瞪著血紅的雙眼一把抓住來人的雙手,急切道「在哪里,告訴我你在哪里?」
「琪,琪你看清楚些是我,不是西西,是我」清王手里提著一件薄衫,手卻被何琪應緊緊團住,彎腰望著何琪應的雙眼輕聲說道「是夢,只是個夢,沒事的」
何琪應瞪大眼楮卻沒什麼焦距可言,片刻之後才慢慢找到了一絲清明,一怔,茫然般輕輕松開清王的手指,抱頭默了默才頹然問道「現在什麼情況」
清王直起腰身,隨手將薄衫丟去床頭,坐在何琪應身邊道「還沒有上來,時不時的要些工具下去,但話還沒有傳上來」
何琪應又道「我睡了多久?」
清王看了看何琪應摔碎在地面上的茶杯,輕嘆道「還不足一盞茶的工夫」
何琪應也望向那些碎片,良久,像是夢囈般開口說道「我又看見他了,他說他很餓,也很冷,問我為什麼還不去救他」
「」清王無聲,眼里淨是些破碎不堪的憐憫,自從西西出事之後他再也沒有夢到過他,之前夜夜都有的,之後卻消失不見,夢里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空白得讓他想哭出聲來。清王記得最後一次夢到西西是在出事之前的那個夜里,桃花樹下西西笑著跑開,清脆的笑聲依晰在耳,只是夢中人在現實中卻生死未卜。
「清」何琪應輕輕喚了一聲,然後是長長的嘆息,從地面碎片上慢慢移開的視線又投去窗外遠方,這一次之後若久都沒有再移動過
「你這傻蛋怎麼還沒有去睡覺?」又過了些時間從地道里彎身走出兩個人來,走在前面的是寇博,出來後回手牽出跟在他之後的落草,落草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的何琪應,皺眉罵道「當你師祖我說話是在放屁嗎?你這樣子是不是打算氣死我,然後把我和西西的後事一起辦掉,好再找個新人緊接著辦喜事?」
落草一直都很介意清王的出現,說出的話來咄咄逼人,清王只垂了垂視線,恍若未聞。
「師祖,你有沒有什麼發現」何琪應倒不是不在意清王的感受,而是現在的他除過有關于西西的事情其它一概過耳不聞,是真的听不到也看不到,人累極的時候是會自動屏蔽很多信息的。
「是啊寇大哥,你們在地道里那麼久是有什麼發現了嗎?」。清王不敢招惹落草,但寇博還算相熟,便起身招頭問著他。
「寇,我看我們還是離開這里吧」落草暗里狠狠擰了寇博一把,大聲氣道「有些人根本不想找西西,他是打算折磨死自己再氣死我,好留下西西一個在世間受苦,跟當年的你一模一樣,一樣自以為是,一樣假情假意」
寇博皺眉道「落落,你知道那時候我」
「你還敢還嘴?」
「落落~~」
「還不去打包行理」落草瞪著何琪應,話卻明顯是對著寇博說的「打算讓這傻蛋氣死我好完成你當年沒完成的心願嗎?」。
「師祖師祖,我這就去睡,這就去」何琪應在落草面前完全是個沒有主意的晚輩,邊往床邊模邊指揮清王道「清,你也去,師祖有辦法替我們找到西西,我知道,他一定是找到方法了,快去睡」
清王雖然疑惑但也听話的移動了幾個步子,忽又折回頭來問道「那可不可以先告訴我西西現在到底好不好?」
「寇博」落草才放松的表情猛又猙獰起來,大聲吼道「快去收拾東西,真的要被這對傻蛋氣死了」
「好了好了,不氣不氣」寇博使勁給清王打眼色,邊哄著落草說道「他們不相信你,咱們不跟孩子一般見識,我相信你,有我相信你就成了」
清王一怔,醒過味來的奪門而去,興許是在院里撞到了圓圓,听聞圓圓問他要去哪里,清王只吐了兩個字「睡覺」
這一覺直睡得天暈地暗日夜不分才算盡解接連幾日堆攢起的身心疲憊,一些碎碎小小的談話聲中何琪應慢慢從黑沉夢鄉里走出,睜了眼,卻不能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身處何地,窗外天色似同墨染,屋里卻沒有點燈,只有耳邊細細的交談聲逐漸清晰起來
「有可能只不過看起來是不是那家伙出來了,那些手法只有族里的人才能使出,可能將‘血夜’運用得如此歹毒與老練的人又著實沒有幾個,所以我懷疑那家伙下了山也不一定」
「你是說波達?我倒覺得不太可能,沒了你他就是下一任族長,有人會放著族長不當來當打手的嗎?」。
「切,你當爺爺是傻的啊,他那時候明知我根本不願當上族長也要扶著我不給波達白白搶佔,為的什麼?還不是他看不上波達的為人,要我說當年咱們走後他的事情八成就已經敗露了,所以後來才沒有人再來追殺咱們」
「唔,可也講不通啊,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族長爺爺又不來找咱們回去呢?你可是他的親孫」
「親孫?親孫又能怎麼樣,咱們當年犯的可是大忌,就算給大家知道咱們當時是因為中了**的緣故,可事實已經發生了不是嗎,還在神殿上,我想爺爺一定傷心死了」
「是啊,族長爺爺最看重他那些神像神位了」
最後一句話來自寇博,落草沒有再把話題接下去,而是略微響起一些杯碟踫撞的聲音,何琪應猜他應該是抿了口茶。
努力分晰著听來的信息,何琪應發現自己根本听不懂,是有什麼人從中動了手腳嗎?為什麼自己卻完全看不出來,還有那個‘血夜’,應該是個關鍵所在,但自己對它竟然完全陌生。
「師祖」何琪應翻身坐起,暗色里一雙眼灼灼發亮「你已經查到線索了對不對?」
「你醒啦」寇博的聲音,溫和說道「落落怕點了燈影響你休息,不過既然醒了那我還是把燈點上吧,有點黑」
‘擦擦’兩下火石響,一點小火星慢慢亮成一小團火焰,何琪應看到寇博護著副燭台走到桌前,然後擺放在自己與落草中間。
燭火中落草看向何琪應,似笑非笑,挑眉說道「怎麼樣,是不是休息過後感覺腦子也好用了很多」
何琪應點頭「是好了一些,所以想問清楚師祖你都發現了什麼」
「也沒什麼」落草托著腮心不在焉的說道「就是在地道中段的頂棚上找到一個修補過的出口,人應該是從那里被帶走的,還用了味很難搞的**,當然,要想**適時的發揮效用,之前也沒少下工功夫就是了」
「**?」何琪應徹底抓狂「這怎麼可能,西西所有吃穿用度都是被人試用過後才能送進來的,別說是**,就是稍微有點不合口味的東西都不可能被他嘗到,這**究竟是怎麼下過來的」
「看看,我說什麼來者?」落草對寇博聳聳肩說道「這個傻蛋到現在也沒搞清楚狀況,自以為是,自做聰明,認定別人吃著沒事的東西到了西西這里也會沒事,你說玖兒那孩子小時候看著也挺精靈的,怎麼就收了這麼笨個徒弟」
「太子不笨」寇博無奈的笑道。
「他不笨難道我笨?」落草翻了白眼,對何琪應說道「傻蛋,你自己來說說看西西最近有什麼異常?」
「異常?」何琪應極力思索,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如查非要說有的話「怕熱吧」
「那你給他喝了什麼」
「綠豆湯」這是最基本的消暑用品,入夏之後西西幾乎就沒怎麼好好吃過飯,但綠豆湯卻是越喝越多「煮好了吊在井里,西西怕熱所以一直都在喝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