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黑無月,陰滲滲的風從四面八方攏聚而來,似乎連老天都知道這將是一個並不尋常的夜晚,所以裹裹衣領落草攆人攆的相當絕然。
「呵,可笑了,我管你到哪里去睡,怎麼那個所謂的太子殿下對你一口一個寇大哥叫著,臨了連個狗窩也安排不給你嗎?」。
「落落~」寇博已經不知該怎麼跟落草勾通了,完全不听人話般斜斜倚在門口的架式令他難以靠近「不都說了是為你好嗎?你怎麼就不體諒體諒我的心情呢?」
「體諒?听你這話說的,我不知道有多體諒你呢」落草拎著自己的發稍在掌心閑閑劃拉「比起那個太子給你重新安排的狗窩豬窩什麼的,你不會更喜歡在我院子里吹冷風吧」
寇博無奈,做出一副可憐狀搖著無形的尾巴嬌聲說道「落落,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除過這一件我保證什麼都答應你還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落草眯了眼陰聲笑道「那麼為了試驗你的話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呢,繼續去睡你的狗窩豬窩,而我呢,呵呵,還真是對不住了,我今晚非得獨佔一床不可。怎麼樣,我的小心肝,做到做不到啊?」
「落落,你這不還是在生氣嗎?」。
落草笑道「趁著現在還在我的地盤生生氣有什麼不可以?指望著跟你過去後你還能對我這樣?哼,怕是到時連回來的門都模不著」
寇博苦道「我不是說了生活地點根本影響不了咱們的感情?你怎麼總也不相信我呢,落落,瞧這天黑的,讓我進去好不好?」
「不好」落草斷然搖頭道「好話不說兩遍,好屁不響兩聲,該上哪上哪去,別惹我煩啊,否則要你好看」
「落落~」
「不走是不是?」落草眯眼道「不走我走啦,到時你若找不到我可別說我事先沒跟你打過招呼,反正該想得方我都想過了,是你們不打算救人的,又不是我,我看我還是游我的四方世界去,都懶得再搭理你們」
雖然明知落草是在說氣話,但寇博還是有點小小的擔心,忙哄他道「好好好,我走就是了,那你可要乖乖的待在屋里睡覺,不許亂跑知道嗎?」。
「切」落草翻了個白眼。
事實上在那邊的世界寇博並不是這樣的人,混脾氣上來誰也別想佔去他一星半點的便宜,但不知怎麼對著落草就是發不起來,可能是因為覺得負疚吧,寇博對于落草越來越難搞懂的壞脾氣有著無限度的寬容。
轉過身去寇博走得很慢,他總覺得落草會叫他回去,也許是下一秒,也許是下下一秒,在寇博看來今晚之所以落草格外蠻不講理些,大約也是在試探的原因吧。
「寇」
「來了來了,什麼事?」
果然被他等到,寇博喜氣洋洋回過頭去的瞬間似乎看到一絲不舍,可待他細看卻什麼都沒有,落草還是那副吊兒啷當的倚門模樣,似有似無的笑道「如果給我知道你半夜回來查崗的話,你就死定了,哼」說完話落草猛然回身將一直堵著的院門呯然合上,驚得寇博是丈二和尚完全模不著頭腦。
一道門莫明就隔開了兩個人,那邊寇博一臉想不通的郁悶,而這邊,落草卻是用背緊緊貼著門板,半回過頭去的側耳傾听有著深深、深深的愛戀。
寇,真的很對不起,知道你擔心卻不能不做這樣的事,如果這世上真有你說過的天使,那麼但願他可以保佑我平安渡過這一夜,讓我可以幸幸福福的隨你回到你的家鄉。
‘叩叩’「落草上仙開開門,寇大哥已經走了」沒過多久落草倚著的門板兩聲輕響,小白輕聲說道。
「真走了?」落草整了整情緒回手將院門重又拉開一道縫隙「快進來」一伸手將小白快速拉到門里面。
關門的那一瞬落草還是忍不住看了寇博離開的方向,果然走了,那條小路上黑黑一片已經沒了任何人的身影。
「淨過身了嗎?」。
「嗯,已經按照上仙的吩咐淨過了,現在要怎麼樣?」
「跟我來」
落草引著小白往小院深處走去,小白才發現下午來時干淨的小院已經布滿旗陣,心想難怪剛剛要堵著院門不給寇大哥進來,原來這里變成了這樣子。
「真的沒關系嗎?」。小白不安的問道「我是說寇大哥,他會不會很傷心啊,你剛剛那些話說的好重」
「管他干嘛」落草頭也不回的嘴硬道「少陪他一夜又死不了人」
「可是寇大哥的樣子看起來很難過」
「真的?」落草略有一停,很快又繼續開步往里走,道「我看你是听牆根听出習慣來了,大人的事小孩子最好不要多嘴,來,你的位置在這里,乖乖站好吧」
「噢」小白很听話的站去落草指的那個圓圈里,圓圈畫的很小,剛夠擺下小白的一雙腳而已「然後呢」
「就像我下午說過的那樣,坐下來五心向上」
「那是什麼姿勢?五心?」
落草只好先坐下來給小白做了個示範「呶,就像這樣,看明白了嗎?」。
「這樣?」小白跟著落草做出一個標準的五心向上,咬牙說道「有沒有繩子,這個姿勢好奇怪,我怕我堅持不下來,還是把我捆起來吧」
「你有毛病是不是?」落草白眼道「難道受虐也能受上癮來不成,听我的,只要堅持一小會就可以了,等你魂魄一離開身體就感覺不到難過了」
「可是」小白在落草的瞪視下漸漸低頭「好吧,我盡量」
小白努力的保持著姿勢不變,落草匆匆奔進門去,不時又匆匆奔來,手里多了幾樣小白從未見識過的事物「這是法器」落草解釋道「等下我會用這個挑破你的五心,會疼,但是到了這一步再疼也得給我咬牙忍住,不能出聲,千萬千萬不能出聲知道嗎?」。
「」小白吞了口口水,緊張不安的點著頭。
「好,現在我要開始了」整理好桌上的法器排放,落草蹲到小白面前說道「有沒有什麼想說的話,最後機會,如果沒有我就動手了」
小白想了想,但還是搖頭表示沒有。
「你忍一忍」落草說著話手腳利落的在小白手心腳心以及頂心部位用一枚冷色長針挑放出些血珠來。
小白緊皺雙眉,身體隨著落草的動作一抖再一抖,至到抖足五次後落草才滿意的離他而去。
兩支紅燭,三柱檀香,一柄引動天機的桃木驅邪劍,只見從小白身邊走回的落草單手執起桃木劍,另一只手輕輕捻起桌上的符令,劍穿符令經由燭火舌忝過後瞬間騰起深藍色火光,炸開來,伴著落草口中念念有詞,院中空氣皆聚他二人而來。
小白才後悔初時沒有閉上雙眼,待此時想要有些許動作卻是不能,莫說是合上眼瞼,就是想讓那眼珠稍稍轉上一轉都難完成,只能眼睜睜看得院里漸漸腥風四起,夾帶著雜物若許稍干直直撲身而上。
耳听得身後落草那里斷然一個‘去’字破口而出,好像有人猛然從後心處推了他一把,小白撲然倒地,心中一驚,踉蹌著想要翻身坐起一回頭卻驚出一頭冷汗。
哪里是自己被人推倒,而是那魂魄已然離體,回望過去自己的肉身正板正正坐在方才的位置,雙目驚睜,緊咬下唇,渾身死繃盤膝端坐,正是他方才害怕自己會出聲而做出的表情。
「小白」听得有人喚他,小白才茫然然看向落草,落草額上滾滾汗珠順頰直下,望著他的肉身疲累的說道「現在用意念感覺一下西西所在,應該會很清晰,只要照著你想到的方向走去就可以了」
小白不能說話所以輕輕的點了點頭,卻又想起落草應該是看不到的,便也做罷,真就按著落草的指引深吸兩口氣強令自己心神安靜下來。與自己面對面的坐著,閉上眼慢慢問自己西西究竟何處。
西西,你究竟身何處?
那是一座美侖美奐的宮殿,殿前正遍開鮮花,夜色里連靜靜的湖水都顯得與眾不同,似乎正泛著銀樣清粼粼的波光,隨著一輪美月暈暈炫開些許肉眼可查的柔軟來,小白左右觀望,深深記得方才自己還身處小院之中,怎麼突然就來了這里。
而且這里不就是
卻知現在不是分辯這些的時候,抬眼處殿門緊掩,兩只門環也如同水光一樣泛暈不止,小白想了想終于還是抬步輕輕拾階而上,想要伸手推門,那只伸出的手掌卻悄然穿門而入,怔然,然後是心領神會的頓悟,小白回頭看了看來路轉身靜悄悄的直入門板,竟是不用開門也可以隨意穿行。
門里景色依舊美到令人想屏息靜觀,曲折迂回的橋廊一眼望不到盡頭,橋下荷塘映著夜色靜然幽光,沒有別的路可以行走,小白看著橋上那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守衛稍稍開始犯難,心想這要如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