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出現小白在這頭,西西在未知的那一頭,中間相隔著尚且不知明數的執刀侍衛若干的情形,幾廂或知或不知的靜默僵持,小白腦中轉算無數,稍許又被自己煩燥推翻,無論如何都怕是不能安然經過,他已經感覺到了西西就在里面不遠處,甚至還感覺到了西西的饑餓與不安,有一個瞬間小白真想就這麼直愣愣的沖過去。
適時小白身後正是緊合著的院門,正在焦燥不安的他根本沒有听到門外那些腳步聲,當身後‘吱呀’一聲開門聲響起時再想躲就有些太過于晚遲了。
小白只能驚恐的看著那一溜宮女魚貫而入,個個手上都捧著些蓋了紅布的事物,一個又一個,小白眼睜睜看著她們接近自己,穿過自己,再遠離自己
似乎是看不到自己的,小白這才後覺的心里暗想。
「姐姐你快些吧,娘娘怕是要等急了」
「你們先走,我把這門板合上就來」
眼見著走在最後的那個宮女放下手中事物,向門外探望片刻才輕輕合了門板,復又拿起托盤快步追上前面的隊伍,小白這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了,自己現在只是個被強行逼出體外的魂魄,看不到也是應該。
沒有了顧慮小白放心大膽的跟在那一溜宮女之後,穿廊過橋,拾徑悄行,雖然一路上不斷經過那些持刀待衛身前眼下,甚至還有小隊小隊的巡查擦身而過,卻沒有一人發現他的存在,小白有種感覺,感覺她們要去的地方正是關押著西西的地方。
最後這隊宮女停在了一處好似浴池的地方,也不見有人叩門,就像方才入院門那樣靜悄悄推門而入,小白一怔,當然也緊隨其後,又一扇門在身後被人輕輕合上,宮女們捧著托盤跪成一排,面對的卻是一架極長極寬的絲制屏風。
看了看那架屏風,似乎是里面正有人在淨身沐浴,詫異的掐算著時辰,小白有點為里面的人居然會在這時洗澡而感到疑惑。
「娘娘,您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唔,就放在那里,然後都出去吧」
「是」
這個被叫做娘娘的人听起來聲音很熟悉,小白抿著唇角心里替西西感到難過,當下也不耽誤工夫四下開始尋找起來。
「水月」還是那個走在最後的宮女回手關門,這時從屏風後面走出另外一個宮女妝扮的女子輕聲喚住她「你先別走,娘娘有話要問你」
「是」原本要關門離開的水月復又進得門內,低跪在那個從屏風里轉出的宮女面前輕聲說道「水月見過采荷姑姑,不知娘娘要問奴婢何事?」
「也沒什麼,就是問你一路過來有沒有被人發現」
「請采荷姑姑放心,奴婢一直都走在最後,不曾被人跟蹤,來的路上也不曾被人盤查過」
「嗯,那就好」被喚做采荷的人稍稍松了口氣,又問道「叫你接的東西接進來了嗎?是不是我初時講的那個地點那個人手里接的」
「正是」水月說道「其它人端的是沐浴用品,只有奴婢端的這一份才是您要的東西,混在一起不容易被人發現,所以奴婢斗膽叫了她們一起來」
「那她們知道嗎?」。
「奴婢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那就好」采荷笑道「就知道讓你辦事最叫人省心省力,接下來的一些天數這樣東西還會不斷送到,接取的時候放精靈些,就像今天這樣不能給任何人發現知道了嗎?」。
「奴婢知道了」
「好了,去吧,她們問的時候就說娘娘找你詢了些不相干的事,我想你應該很會找這樣的借口,左右小心些事成之後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奴婢不敢」
「去吧」
「是」
這水月到底端來樣什麼東西?連小白的好奇心也被提起了,看著水月慢身退出,小白圍著那些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托盤打了個滿圈。
「水月這丫頭鬼點子真多」采荷笑微微的對屏風里面說道「平常又看不大出來,難怪不是娘娘老說她心里明白只不過面上裝著糊涂,依奴婢看,這麼早搬出她來倒是有點可惜了」
「這宮里總出這樣的人材,少了她自然還會有後來人,你倒是擔心的多,有這磨嘴的工夫不如替本宮看看那東西是好是壞,隔了這麼久怕是已經不能用了吧」
「怎麼會」采荷笑道「大師說正是這個時辰最好用,娘娘您且放寬心,想來您離康復也不遠了」
說著話采荷走到那一堆托盤之前,起手掀開一個,嬌笑一聲,又掀一個,卻是笑得更歡,問道「娘娘您猜她給您摻了些什麼進來?」
「有話說話,恁的嘴多」
「是,娘娘」采荷說道「竟是些花瓣香草之類,也算她有心,一並送進來哪頭也不耽誤,正趕上您趁好適用」
屏風里的人卻顯然心情不在這些上面,只是出聲問道「東西怎麼樣?」
恰好采荷也似翻到了正處,便奇聲說道「喲,還跳著呢,娘娘那大師真還沒有騙咱們,竟然真是活體上取下來的」
「跳著的?」
「是啊,一下一下的,這次就絕對錯不了了」
「呼」里面的人這才松了口氣似的說道「趕緊拿進來吧,當心一會又不得用了」
「是,娘娘」
小白沒敢離采荷太近,雖說看不到可還是擔心會被感覺到異常,只是微微湊上前扒了一眼,當下沒驚叫出聲,原來原來原來她們這麼深夜尋得的是個嬰兒心髒。
那小心髒還不及小白的拳頭大,小小一只就裝在個玉質薄碗里,正如采荷說的那樣,還一下一下的跳動著,半碗血水里那顆小心髒居然還是活著的。
小白掩了嘴,腦子一陣一陣的發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出了一回神,待再清明些的時候就听屏風里面有聲音這樣說道「看著娘娘身上的斑點似乎比前兩天小些了,顏色也淡了」
「是嗎?後背上的那些有沒有再接著往上印?」
「好像是停了」采荷的聲音說道「初初听到這個方子還以為是用來唬人的,這下卻是信了,娘娘,這回真真大喜」
「唉,這世上千奇百怪無奇不有,只是可憐那個小孩子,連誰家的都不知道」
「娘娘您這就是多操的心了,管他是誰家的,要奴婢說用在您身上也算是它的福份,不定轉世要投到什麼好人家去呢」
「總歸是不太好的」
「那要不這樣吧,等您全好之後替它們造個牌位送到寺里供養著,也算還了它們的情份,您也心安了不是」
「倒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吧,只是到時候上面不能寫得太明,小心叫人查覺了」
「這是自然」
擺擺頭小白終于不願再听下去,現實就是這樣,一些人高高在上,身上隨便拔下一根汗毛也要比普通人精貴百倍千倍;而另一些人卻生來就沒什麼自尊可言,說殺便殺,說切便切,仿佛那些東西是地里的雜草一般,切了還可以重新長出,可事實卻是一去不返,丟了的東西豈能再尋得回來,更何況還是活生生的人命。
小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覺出了錯,這間屋子里根本也沒有西西的影子,別說是西西,就是只閑逛螞蟻也沒有找到,可分明就覺得西西與自己已經相距不遠,越是往屋子中間站這種感覺就越明顯,如果可以的話小白真想扒開地面看看是不是還有個暗室開在下面,要不然怎麼會找不到西西的存在。
安靜,安靜,不要著急,千萬不要著急,小白默默的跟自己說著話。
再次盤腳坐下,小白記得剛剛自己莫明出現在殿門外之前就是這個姿勢,閉上眼,西西再次問自己的內心,問西西到底在哪里。
「琪清救我,救我」
沒有錯覺,這次是真真切切听到了西西無力呼救,細微且悲傷,听得小白直想開口呼喚,呼喚西西來到自己身邊,哪怕是一丁點的分擔小白也願舍命相承。
可眼開眼與閉上眼是一樣一樣的黑暗,那是種被人活活埋進地里的感覺,別說是確定自己的位置,就是想看清身周也不可能做到,小白模索著在地面慢慢爬行,一寸寸的模,一息息的听,他真的可以听到西西的申吟。
「琪琪琪」
無限接近,那聲音就像在自己耳邊一樣真切,小白知道自己就快模到西西的身體了。
可就在這時‘呯’的一聲重響,就像有人將密實的門板大力踹開一樣,而事實也是這樣,小白尋著聲音看到一個像鬼一樣的身影沖進自己所在的地方,手里執著一柄風燈,大幅斗蓬掩住來人所有身體,連頭臉也不例外的被包裹其內,正氣極敗壞的踹門沖進房里。
‘他是來抓西西的’小白馬上反應到來人會做出的舉動,本能的想拉起西西快跑,卻在觸踫到西西的一瞬間整個人軟了下去,大片大片的流光在眼前晃動,不停晃動,小白再也看不到西西,看不到那個雙手反剪在身後,一臉病色,自己卻深深看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