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此人成功又甩掉暗二跟暗三獨自一人在深山跋涉許久,似乎是迷了路,五月初五暈倒一次,不得已暗六現身救治,于是走出深山,卻在第二天再一次將現了身的暗六甩月兌;五月十四,此人到達荷塘鎮,身後只余暗一一人;五月十五」
帝都,這一年的夏夜格外要比其它年份來得清冷一些,長風盤膝坐在宮中老槐樹下讀著一封流水帳,而他的身側,是側姿躺臥的何琪應,正慢慢飲著一杯清酒,酒光微微,那一泓月色竟也只裝得一杯而已。
長風正念著的是暗衛們送來的西西離家記,笑,這何嘗又不是何琪應的思心記?于是長風在低低念著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外露出來,只是在听,可連長風也不知道他具體听進去了多少,因為那人的眼神看起來飄得好遠好遠,似乎已經跨入另一個世界。
其它何琪應只是在想西西究竟用的什麼法子叫人每每甩月兌,派去暗中跟著他保護的都是些個中高手,在喬興羽手下已經不知打磨了多少年,竟然這樣都能被西西發現到那些人的存在,並且還能想法擺月兌,不得不說,西西現在的生活技能已非往昔可比了。
一回神,長風已經念到了十月十五,何琪應想那一定是月亮很美的夜晚吧,只是不知道西西有沒有心情去看到,月下的他會做些什麼出來?也許是兩杯清酒,也許是一眼靜思,無論怎樣的西西何琪應都感到心疼,他一個人了,終究還是一個人走在沒有目的的路上,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肯回來,就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當初沒有跟上去一樣。
為什麼呢?
明明那時候有大反機會的,死纏爛打也好,暗中遠綴也罷,總要比現在來得強很多,至少他不用听那些該死的流水帳,而是可以親眼看到他走過的每一條路,何琪應漸漸就生出了氣意,為什麼,他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太子殿下」
「我說過我已經不是了,你記不住嗎?」。忽的一聲怒,長風怔怔停住了手中折起信紙的動作,看他,他卻閉眼長長出了一口氣後說道「對不起,心里有點亂」
長風悵然一笑,繼續著手里的動作說道「既然想他為什麼不跟去,即便是現在也可以的,又不遠,荷塘鎮而已」
「還不是時候」何琪應仰頭喝下一杯酒嘆道「現在跟過去只會壞事,他還沒有想通那些要想的事情,而我跟過去卻只會抓住他不再松手,我做不來暗衛做著的那些」何琪應做不到暗中看著他卻不去撫模親吻,他是他的生命,他每一時都想擁他入懷的。
「那就任他這樣一路走下去?」長風皺眉道。
何琪應亦也皺眉「不然怎樣?他那時有多固執你又不是沒見識到」何琪應說的是西西臨走時的情況,就差拿根繩子將自己掛去宮門之外,一反常態的鬧騰搞得大家都很疲累,比起最早西西像個小孩子一樣的鬧法,所有人才覺得那時的他真是太善良了。
「可是,你不怕他到時候把暗一也甩了嗎?就真的再沒人能跟得住他」長風道「而且看起來身體仍舊不是很好,這已經是離開後第二次暈倒了」
將自己的頭發揉亂在手心,何琪應痛楚道「別跟我說這些好嗎?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好了好了,當我沒說好了」長風上前拉了他一把,扯開那兩手後嘆道「也就是我,再換成別人還不被嚇到?你現在可真是變了太多太多」
何琪應默,狠狠又吞下一口酒去。
若久之後,何琪應才又說道「挑個日子把圓圓娶走吧,讓她一個人守著紫綾宮也沒有任何意義,該留的人都留不下,更何況是她,不留了,我一個都不留了」
長風對這樣的提議絲毫不出意外,淡淡挑了眉眼說道「希望你別後悔,我的娘子可不再伺候你們家那個難纏的小主子,她既嫁我就是我的人,你可就休想再借她一天半天」
擺擺手,何琪應留了個背影遠遠給他,已經起身了,那人拎著他未盡的酒壺走向遠處,長風嘆了口氣又笑,枕著雙手繼續躺在槐樹下,慢慢的竟然還閉起了眼楮「」
西西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好像有目的,又好像沒有,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走路,從一座城走向另一座城,他從來也不愛坐車,就用兩條腿細細的丈量著風凌每一寸土地。
有時候會餓到,有時候也會因為找不到水而渴到,但是他從來也沒有在乎過這些,他只是想這樣走下去,一個人兩只腳的這麼走下去,從來也沒希望過自己暈倒的時候出個人來拉他一把,無所謂生死,亦無所謂苦樂,像個苦行僧,他走了自出生以來最長最長的路。
時下是初冬剛臨,風漸漸開始冷了,那些樹葉都被秋意帶走的時候,西西也只給自己加了件薄襖而已,夾在蕭索的冬景之中,他又開始向下一座城池進發。
所幸這一回他走得並不是太遠,早起趕路,竟在斜暮微垂時已然入城,看來還是得力于他這日積月累起來的腳力,望望天色,西西一裹領低頭隨意進了一家客棧。
「喲,爺幾位?」
「一個人」
「那爺是打尖呢還是住店?」笑盈盈趕上來的小二往門外探頭,不過他沒能找到他想要找的東西,大約是匹替代步力的好馬之類吧。
「住店,不過先給我隨便上些吃的東西」說完西西目不斜視的走去靠窗一桌空位,那里沒有人,西西喜歡它的冷清無人。
然後,又似以往那樣西西感覺到了滿店的人都向他有意無意著送來注視,說是滿店也不過三五桌的樣子,西西沒有細數,他只是進來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各安各座,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人,淡淡垂了眸,西西將小二送來的茶水擺在了自己面前。
「對了,咱們剛剛說哪了?」見西西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然神情,那些人明白這又是一個眼高于頂的主兒,便有人挑頭將他這一處略過「被這人一擾和給忘記了你說」
又有一人接笑道「呵,王大哥剛剛說到武林盟主的事兒了」
「對對對」之前挑頭那人一拍大腿笑道「就這兒,不過我說王大哥啊,你這消息打哪來的啊?那盟主都多少年月沒露過面了,趕您這您居然說他跟太子下了戰書?」
太子?西西怔,他听到了一個不該听到了詞,在風凌這片土地上太子便意味著何琪應,他不知道原浩為什麼要給琪下戰書,但心頭那莫明一跳還是讓他怔怔不安,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說過不理管了嗎?可想歸想,西西還是放長了耳朵細細去听他們之間的對話。
「哪啊?」有人推搡著笑道「哪有你這麼听人話的,明明是說太子給盟主下的戰書,怎麼趕你這兒就反過來了,真是的」
「反了?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有人神神叨叨的傾著身子低道「說是太子殿下先前那個小愛人早年就跟盟主有場戰約,現在那小愛人不是丟了麼,所以太子殿下說不能爽約于人,便自己頂出來約戰那什麼武林盟主了」
雖說是低著聲音的說話,西西依舊听得清楚,他忽就想起了當時二娘與他講過的事情,好像是有個戰書之類,卻是年代太過久遠而記不太清楚了。
「那那個盟主會答應嗎?」。有人道「听說早時候那人可狠著呢,我看啊這事八成應不了」
「誰說應不了?應下了呢,連日子都定好,現在消息靈的人都往祁靈山上趕呢,說約戰擂台搭在那里」
「連台子都搭好了?」
「可不?听說還發了不少武林貼出去,這回可熱鬧了,原浩唔」不小心就有人講出了原浩的名字,趕忙捂了嘴的左右看,見沒人注意他才又說道「盟主,嘿嘿是盟主。武林盟主自打那年統一幾方勢力後就一直窩在他那片山頭沒再出來過,這次這事鬧這麼大,依我看他是又想出山的意思」
「不會吧」有人驚道「他出山?那我們還活不活了,剛這才停了仗沒多少時間」
「唉,可不是這麼個話,要我說大家也甭去做生意了,還不如挨家等這波過了再說了,刀劍無眼,可別一不小心踫上點什麼,你說連命都沒有了還要錢干嘛啊」
「唉」
那一桌人連連嘆氣,你一杯我一杯也不知是酒下愁,還是愁下了酒,西西也再無心去吃飯,見後面也沒什麼可听的消息便推開桌了上了樓,小二在前面他在後,他是實在想不通何琪應這是要做什麼,難道真是自尋死路麼?
進了房點了燈,小二笑諾諾的一一指點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罷了終于退出,可那一夜,西西的屋里的燈卻再也沒有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