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苒張嘴就要反駁沒有這個選項,但沈慕帆遞過來的眼神實在過于凌厲,讓她霎時之間就將自己的「能屈能伸」豪情給反彈性地反應了出來︰「我走!」
說完這句話,蘇曉苒還是反思了一下自己,覺得她之所以這麼說,其實並不是因為怕了沈慕帆,這應該算是一種情侶間的「遷就」行為。
往外走去的時候,蘇曉苒故意地拖延著時間,緩緩又慢慢地拖動自己的腳步前進,抱著最後一絲的希望,希望可以看到一點不該看到的什麼什麼。
然而,沈慕帆拿著手中的衣衫,不急著穿上,反倒放到了一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暖茶,以跟蘇曉苒腳步邁動同樣的速度,慢慢悠然飲下。
直到關上房門之前,蘇曉苒都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不過,在沈慕帆飲茶的時候,她卻看到了沈慕帆綁著白布的左手,一股疑惑頓時涌上了心頭,倒映在眼眸之中︰他手上的傷不可能還沒有好吧?!
蘇曉苒這邊疑惑的時候,沈慕帆那邊也用疑雲眾生的眼角余光打量著她︰原本就對蘇曉苒失憶之事質疑的他,現在少了一些對蘇曉苒假裝失憶的把握,多了一點此蘇曉苒非彼蘇曉苒的懷疑。
之前的事情,他都可以認為是蘇曉苒又在陰謀的詭計,但像是違反約定這類原則性的問題,卻不應該是為了某個目的就能放棄的,這是蘇曉苒的底線,她自己絕對不可能突破的。
即使失憶,也不可能。
相反,如果說現在的蘇曉苒是換了一個人的話,所有的一切都能說得通了,包括他手上這道莫名其妙的牙印。
或許,他應該想個辦法來證明一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冒充的?
如果是,他也不會揭穿她,他需要的只是自由而已,對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關心;如果不是——這個可能性幾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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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點失望沒有看到想看到的內容,但蘇曉苒還是心情愉悅地讓江子默帶她回主院。
她為什麼這麼高興呢?因為在看到沈慕帆為了風雨凋零之中的草們黯然傷神;同樣冷酷的臉、冰冷的神情卻無法像往常那樣散發強烈的凍結寒氣的時候,她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她終于抓住了沈慕帆的弱點啦。
作為醫生,沈慕帆對花花草草的感情,比人可好多了。而根據愛屋及烏的說法,她只要想辦法讓沈慕帆的那些草起死回生,順利地開花結果,那麼她跟他的感情也會很快百年好合的。
至少,對救回了草的性命的她,沈慕帆再一天亂發射寒氣的話,就是恩將仇報。對于一個大丈夫而言,她相信沈慕帆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帶著這樣愉悅的心情,蘇曉苒回到主院之後,就開始著手暖室的布置。
暖室,也就是俗稱的大棚,蘇曉苒在現代的時候,既在電視里面看過,也在現實之中親身去體驗過。曾經某個時間段里面,她的目標就是成為「蔬菜大亨」,專門從事反季節蔬菜的培養,沒有想到這個目標居然「提前」到了這麼多年前來完成,成不了「蔬菜大亨」的她,看來極有希望成為「大棚始祖」。
不管怎樣,當務之急,是她得先找出一處合適的院落來作為暖室的開闢之地。
原本她是考慮直接采用現成的地牢來作為暖室的,但那個地方密不透風、黑不溜湫的,平素都是靠火把來提供光明,要真把草移植到那里,那她跟沈慕帆的關系,也只能一路黑到底了。
而且,那里面還住著客人呢!
「府里可有閑置的院落?」蘇曉苒問江子默,只要有地,就可以搭棚。
江子默點頭︰「很多。」
蘇府之大,就跟蘇曉苒這個老爺的名聲一樣,那在京師都是數一數二的(皇宮不算),房子院落只有多了廢置著的,卻並無人滿為患的擔憂。
「選一間偏僻一點的,我有用。」
在江子默領命要走開的時候,蘇曉苒想了想又吩咐道︰「順便,把府里的園丁,還有種過地的人,都叫來。老爺我有話要問。」
蘇曉苒自己是典型的理論知識青年,種地搭棚之類的實踐,她覺得還是找到專業的相關人士比較靠譜。
「是。」江子默再次躬身應聲,正要邁步,又被蘇曉苒叫住了。
這次,蘇曉苒是癟著嘴,滿臉不高興的神色,嘟嘟嚷嚷地說道︰「子默,不是說過不許用那麼見外的詞嗎?」。
江子默愕然一下,方回過神來,繼而淡淡一笑,道︰「好,老爺。」
比起剛剛像是屬下接受命令的「是」,這個「好」字听上去溫柔了許多,也帶著一種淡淡的將就感覺,蘇曉苒頗為受用地看著江子默的背影,連著嘿嘿傻笑了一陣。
江子默的辦事效率很高,很快雲裳就帶了一批人進來,清一色的中年大叔讓蘇曉苒的心又增加了更多的把握跟信心,在她將自己要做的事情大致地吩咐下去之後,江子默低聲告訴她,院落已經選好了。
因為搭棚也算是一件比較費體力的活計,蘇曉苒這邊也趕時間,所以她便讓江子默找了一些年輕力壯的侍衛,跟著這些大叔一起,爭取在一個晚上的時間里面,將她勾畫的大棚給搭建出來。主要的事項跟應該注意的事項,她全部交給了那個一听到她要搭建大棚,以暖房的形式營造春天感覺培養反季節草就興奮好奇外加躍躍欲試的園丁大叔手里面,順便送給了他一句話,以資鼓勵——本老爺很看好你!
而且,老天爺這次也是完全站在了她這一邊,在蘇曉苒跟大叔們討教了一些相關知識以作參考的時候,一直猛下就像是在下洪水一樣的天氣,突然之間就那麼放晴了。
吃過午膳之後,連太陽都金燦燦地出現在了天空之中。
午膳的時候,沈慕帆如往常一樣過來了,蘇曉苒不無得意地告訴他,讓他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她可能明天一找就會派人去移植他的草了,會有很多人進入那個曾經被當著禁地一樣的院落。
沈慕帆听說她要將自己辛苦種植的草藥全部帶走的時候,眉心微蹙,被蒙在鼓里的他完全不知道蘇曉苒到底要做什麼,盡管得了她一再的保證,心中還是難安。
但,誠如蘇曉苒所說,放在他那個院落里面,草藥遲早都會死,她幫他也算是死馬當做活馬醫,更何況,她還有賭注壓在這上面,比他更關心,也更害怕這些草藥死掉。
所以,眉心稍稍舒展之後,依舊擺著那張冷酷的臉,沈慕帆一語不發地點點頭,算是贊同了蘇曉苒的話。
看到外面太陽出來了,搭棚的事情一時半會肯定好不了,蘇曉苒便決定繼續之前自己考慮的事情,去秦樓找楊慧商議畫像的事情。
不過,立馬就有一個深切而沉重的問題,擺在了她的面前,等她決斷——帶不帶南小三一起?
她的本意是不願意帶南軒一起的,這個男人實在是聰明得讓她想去死,她有預感,要是把南軒帶去秦樓的話,事情一定會黃。
而且,江子默不同意。
一向那麼惟她命是從的江子默在听到南軒說要一起出府的言語之後,當即就沉下了臉色,除了說不同意之外,就只搖頭表示不同意。
還有雲裳、初夏、小五那幫經常伺候她的人,對她,就把頭晃得跟撥浪鼓似的;對江子默就是點頭如搗蒜,充分地讓她理解了他們的不贊同。
唯一一個支持她的,就是南軒了。喔,不,南軒支持的,應該是他自己。因為,她跟江子默其實是同一條戰線的。
但現在的問題是,她前幾日曾經親口許諾帶他出去,這個家伙又知道她今日下午要出去,一直眼巴巴地跟在她的身邊,逮著機會就沖她暗送秋波、明送眉眼的,表情楚楚可憐到了一個登峰造極的地步,讓她也硬不起心腸說拒絕他的話。
在蘇曉苒被南軒跟江子默陣營搞得烏煙瘴氣的時候,忽然地福至心靈,終于讓她想到了一個緩和的辦法。
江子默擔心的,是南軒出去之後,身份外泄——要知道蘇府里面的人,除開采辦以及暗中做事的人,也只有他跟蘇曉苒才有自由進出權,一般的下人包括三位侍郎在內,都不允許出入蘇府。再則,南軒的身份本就隱晦,江子默雖然知道他跟他帶來酈國的下屬一直保持著聯絡,但卻一直未能抓住其中的關系跟把柄。如果在老爺失憶的這個緊要關頭,讓南軒出府去,聯絡上了他的人,對老爺的危險之大,是他絕對不會去冒險嘗試的。
所以只要蘇曉苒想辦法不讓南軒身份外泄就好了。而這點,因為她自己的惡趣味,早在跟南軒約定出去條件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至于自己最擔心南軒出去會攪黃了她的事情,到時候,她只需要……嘻嘻!
「好,帶你出去!」蘇曉苒一拍桌子,力排眾議,決定了下來,「不過,按照老爺提下的條件,你先去給我整容吧!」
「整容?」雖然蘇曉苒的態度爽快地讓南軒感到高興,不過該弄清楚的還是得弄清楚了。
蘇曉苒看著他的眼楮笑得完成了一道彎月,里面星星點點,閃耀著的是算計的光芒,紅唇上翹,配合著眼中流露出來的詭計多端,開口若挑逗一般,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南小三,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你男扮女裝,當我的貼身丫鬟!」
一語既出、四座震驚,江子默連反駁的話都忘記了。
南軒卻是在場除了蘇曉苒之外,唯一一個神色正常的人,他的手托著自己的下巴,五指在臉頰上來回輕拍幾下之後,攸地掛上了燦爛的笑容,雙眸里面竟然是比蘇曉苒雲裳還濃烈的期待︰「好啊,老爺的話,南小三無敢不從!」
哪里是「無敢不從」,分明就是「欣然而從」,蘇曉苒有種她反被南軒算計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