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蓮院兒看書的柳墨元,突兀的打了一個噴嚏,抬頭看向書院的方向,不由得輕輕一笑,橙兒听見房間內發出的聲響,起身倒了一杯熱茶送進了屋子內。
正是她輕手輕腳的走進屋內,才看見柳墨元嘴便還未消散的笑意。心中頓涼,三爺,有心儀之人了!那夫人呢?他把逝去的夫人置于何地?
不動生色的將茶盞放到了柳墨元的面前,橙兒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望去,雖然入眼處是素雪的潔白,但橙兒卻是知道,那邊,是書院兒的方向。如此,三爺這心儀之人,便是書院兒的月夫人了!
無聲無息的出了屋子,退到了花廳,橙兒又開始繼續她的發呆大業。只是這次略有不同,她的腦中,回想起以前,秀夫人剛剛嫁到柳府時的樣子。
怯怯的一個小姑娘,年紀不大,才十六歲。長的也很嬌小,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可是府上的人卻是哪個也不敢小瞧于她,因為府上便有傳言,說是範家姑娘自小便修習武功。
那時候她還是柳太夫人屋子里的大丫頭,定下要娶之人是範家姑娘後。柳太夫人便整天眉頭緊鎖,橙兒便每天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只是效果卻是甚微。後來無意之中听見柳太夫人嘆氣說,範家姑娘會功夫,怕是日後嫁進柳家之後,會不會受了什麼委屈就傷了家中之人。
柳老侯爺听見之後,也知道夫人的擔心,但卻是沒有辦法的事,只是柳墨元的傷勢雖然不重,但也不輕。不管怎麼樣,秀夫人是娶定了,于是,進門的日子便到了。
秀夫人進府之後,除了每天的請安事宜外,說話輕聲細語,面容平靜,不管別人說什麼,都是一副淡淡的性子。這讓柳太夫人緊張的心情得以緩解。這範家姑娘,並未如傳言的那般可怕。
這樣的情形維持了半年。平時秀夫人住的蓮院兒都安靜的很,就連她從娘家帶來的幾個丫頭婆子都極是乖巧。而橙兒的任務這時便落了下來,橙兒深得柳太夫人心喜,聰明又伶俐,故而被派到了秀夫人身邊,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是否有過。
于是,便有了她們接下來的相處。秀夫人很好,性子溫和善良。平時丫兒她們犯了什麼錯誤,只要能彌補,秀夫人也只是嗔怪幾聲。
橙兒便在有意無意之中,認定了這個總是神色淡然的秀夫人。從最開始的監視,到現在的無聲守護,每一個畫面都慢慢的從橙兒腦中略過。
溫涼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最後的畫面定格在那天早上,一身素白的秀夫人神色清淡,那天的她如欲踏空而去的仙子一般聖潔,讓人不忍去褻瀆。
秀夫人囑咐她在夫人不在蓮院兒的這段時間,定要照顧好三爺的起居飲食。原本只是被罰的短暫分離哪成想卻是再無相見日,然後成永別……
秀夫人的死很蹊蹺,這也是她在觀察了柳家許久以後,得出的結論。橙兒現在哪里還記得自己曾經是柳太夫人的人,她現在滿心都是尤秀的好,秀夫人曾經待她如姐妹。如今夫人尸骨未寒,三爺娶了兩房新夫人不說,更是典型的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不覺中,手上的帕子已經被橙兒擰成了一條直線,帕子上的玉蘭花都顯得扭曲丑陋。一個計劃在她腦中悄然成形……
柳墨林與尤秀二人見了禮,尤秀二人也起身回禮。
柳墨林落座之後,三夫人就笑道︰「林兒,這邊是你浣嫂嫂,這邊是你月嫂嫂。」
柳墨林含羞帶怯的點頭應是,並又站起身,給尤秀二人行禮。
尤秀心中暗笑,這柳墨林怕是當姑娘養呢!怎麼說話動作都如女人一般,若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個男人,他這副皮相,任誰都會誤認為他是女人呢!
一來二去,氣氛便有些尷尬。尤秀大方的看向柳墨林道︰「我與你浣嫂嫂來瓊院兒查帳,發現瓊院兒的帳,每一筆都記的很是仔細,並且哪樣做何用處,都標明的清清楚楚,真真是讓嫂嫂我心中佩服,于是便跟三嬸娘提出,想見一見這記帳之人。」說到這里,尤秀頓了一頓。
浣夫人就接口道︰「五哥兒還真是月妹妹大吃了一驚,這筆筆帳算來記去,哪怕是店鋪里的老掌櫃,也會有出錯的時候呢!可是五哥兒卻是讓月妹妹都有了好奇之心。」
柳墨林被浣夫人打趣的臉唰的下紅到了耳根後,手也不安的握在一起。尤秀見此,嘴角一掀,這柳墨林當真如未涉過世的赤子一般,一句玩笑話,卻讓他方寸大亂。尤秀在心中輕嘆,就是不知道這柳墨林是當真如此,還是心機頗深的那種。她當然希望是後者,只是若是尤秀在沒看過帳薄前,見過柳墨林,一定會如此認為,但現在麼?心中持保留意見。
「我,我見母親實在累的緊,因為我年紀小,不能外出賺錢為母親分憂,只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盡些孝道。」柳墨林一副小生怕怕的回道。
三夫人就欣慰一笑。只是這神情落在尤秀眼中,著實讓她大吃了一驚。尤秀印象中的三夫人一直是如二夫人一般,見錢眼開,只要有錢,干什麼都行。所以做任何事都帶著一股錢味兒。只是從今天開始,尤秀對三夫人的印象,便會大加改觀,並且日後定要好好注意呢!別在因為忽略了某些事情而陰溝里翻船。
三房,還真是臥虎藏龍。一個神龍首尾不見的三老爺;一個外表愛財如命的三夫人;一個人妖一般的柳墨林。就是不知道,三房的二姑娘柳忻蘭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一家子,好怪!
客套了一翻之後,尤秀二人便起身告辭了。三夫人與柳墨林一起將她們送出了瓊院兒。
「你二人無事的時候,便過來走走吧!你三叔父整日不在家,家中就我與林兒,實在無聊得緊。在過兩個月,這池水化開之後,大荷鑽出來時,著實美的很呢!」三夫人很是熱情的說道。
尤秀二人虛應了一聲,便在丫頭的伺服下上了暖車。
暖車一搖一晃間,朝四房的樓院兒行去。樓院兒與瓊院離的有些遠,要經過一大片雪櫻林才走得到。整個柳府種的最多的便是雪櫻樹,白色的枝干,到了春天能開四五個月純白色的小花,到那個時候整個柳府就如坐落在冬雪之地的感覺一般,美的虛幻。
四夫人好像也有派小丫頭注意她們的動向,尤秀等人乘坐的暖車剛轉過一個大巷,掀起簾子便看見四夫人神色略有焦急的在樓院兒的門前,來回踱步。
尤秀的心頓時咯 一下,四房,可是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尤秀便催著拉著暖車的婆子快行了幾步,又讓白依先到前面看看,可不要出了什麼事才好。
白依應了一聲,便快行了幾步往前小跑而去。四夫人見白依先跑了過來,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伸過腦袋見明顯加速的暖車,輕松了口氣。
白依給四夫人曲膝行禮,甜甜一笑道︰「四夫人安好,月少女乃女乃使了婢子先來瞧瞧,可是四夫人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四夫人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擺了擺手,也不回白依的話。而是提著裙子向前小跑幾步,迎上了暖車。
都這樣了,尤秀二人也不好再在車上坐著,只好叫停下車。
行過禮之後,四夫人拉著尤秀的手,急急的向院子里走去。浣夫人在後面有些尷尬的看了看尤秀。在心中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低著頭跟在四夫人的身後進了樓院兒。
樓院兒的面積也很大,跟瓊院兒差不多。樓院兒分四個小院兒︰瑩院兒是四夫人住的正房,一左一右住著七爺柳墨心和八爺柳墨塵。兩人分別住在德院兒和清院兒。最後一個院子一直空置著,放些雜物。
整個樓院兒也不像二夫人的院子里那樣,隨著柳老侯爺的意思只種雪櫻樹,而是在瑩院兒門前,栽種著不少的梅花樹。如今梅花開的好生燦爛。隱隱的梅香老遠便能聞道。
四老爺雖然是庶出,不得柳太夫人心,但四老爺為人低調,勤勞肯干,也頗得柳老侯爺喜歡。現在柳老侯爺有大部分事宜都有四老爺一手操持。從不假手于人。
並且四老爺為人和善,在柳府庶子之中頗得敬重。故此柳老侯爺才允許四老爺為討好妻子而栽種些梅樹吧!
進了花廳,尤秀等人便氣氛緊張的正襟危坐,不知道剛剛分開了一小會兒,四夫人這里又出了什麼岔子。
四夫人也不拖沓,使了小丫頭上了熱茶,又擺了點心,直接便叫了管事娘子進來。
來人是一個三十四五歲左右的婦人,听四夫人喚夫人名做雲娘。
雲娘手拿帳薄與尤秀二人趨膝行了禮,不似別婦那般拘謹,雲娘面色大方的給尤秀二人行禮。行過禮後,雲娘開口對著浣夫人笑道︰「這帳薄是否先給月少女乃女乃過過?」
浣夫人聞言,笑著點了點頭,雲娘這話雖然有些怪味兒,但浣夫人早已經不在乎那些,這到讓雲娘感覺這巴掌打回了自己臉上。
雲娘尷尬一笑,將帳薄呈到了尤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