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秀也不避諱,直接從雲娘手中接過帳薄,開始看了起來。
帳簿寫的很亂,並且有些字跡甚至都還未來得及干透。尤秀抬眼了看一眼坐在主位上,雖然還沉得住氣,但白細的臉上已經隱約可見細汗的四夫人,見尤秀望了過來。四夫人忙給尤秀打了一個眼色。
尤秀嘴角一勾,繼續低頭看起帳薄來。
時間緩慢的過去,四夫人在尤秀抬眼看過她以後,便不在那麼緊張了。不過花廳里的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尤秀一張一張的翻看帳薄。
半柱香的時間在紙張翻動間,悄然從指尖流走。尤秀的眉心也漸漸的蹙起,四夫人應當是從二房旁的暖亭離開後,便使了雲娘用最快的時間將她手上準備給浣夫人的幾千兩銀票給充回帳上。只是有些匆忙了些,看來這雲娘,還真是個人物,難怪剛才有那樣的口氣說話。
四夫人見尤秀半晌不語,心中也知,有些帳是記得模糊了些,沒辦法,時間緊迫,雲娘只能做出這些,現在只求,尤秀能看在她用心良苦的面上放過她。
「月兒,可是哪里不對?」四夫人緊張的問尤秀。
尤秀聞言,抬起頭,看向四夫人,年紀也不小了,更何況四夫人現在夫妻生活有了危機。只是,若是此次幫了四夫人,那麼她想對付柳家,就錯過了一個大好的機會。一面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一面是血海深仇。
握著帳薄的手微微攥的緊了些,尖銳的指甲刺進肉里,也渾然不知。這種感覺很痛苦,掙扎在做與不做之間。一時間,尤秀茫然了,為什麼她會猶豫呢?她最大的心願,甚至犧牲自己的幸福千方百計的嫁進了柳家,不就是為了將讓柳家人飽嘗失去最親之人的滋味麼?只是,四夫人,是個局外之人,亦是個可憐人,如此做,會不會傷了那些無辜的人?
絲錦霜花布簾被輕輕的挑了起來,冷風也隨之灌了進來,驅散了一屋子熱氣。
尤秀被冷然的寒風給吹的驚醒過來,這才有些狼狽的抬起頭,迎上數道神情各異的目光。浣夫人的目光就帶著一絲擔憂與疑惑,四夫人就帶著一臉的緊張,應該是怕尤秀看出什麼才是;雲娘原本古井無波的面容也略顯凝重,白依卻是滿臉擔憂的望著她。
尤秀在心中淡淡一笑,她不是聖人;她只是一個小女子,一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女孩兒。
把帳薄放到了旁邊的小幾上,尤秀輕輕一笑道︰「今日時間緊了些,中午答應三爺回書院兒吃午飯的,帳薄我先拿回去跟浣姐姐好好看看。」頓了頓,也不等四夫人與雲娘開口,尤秀就站起了身,對著浣夫人道︰「浣姐姐,我們走吧!想必五嬸娘和六嬸娘已經等的急了。」
說完,尤秀便對著四夫人與雲娘施了一禮,帶著白依走了出去。浣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四夫人輕輕一笑道︰「可能是月妹妹不舒服了,等下回去可是要找個大夫好好瞧瞧才是。」說完,尷尬的出了花廳。
出了花廳的浣夫人隨即一怔,尤秀帶著白依從梅樹下踏花行走,一身紅衣熱烈如火,這火,好似想把柳府點燃一般。浣夫人一怔,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冒出這樣的想法,只覺得剛剛的尤秀,雖美的艷麗,卻如火焰一般,危險的很。
尤秀一路未停,帶著白依出了樓院,便上了暖車。白依手中拿著樓院兒的帳簿,腳步輕輕的跟在她的身後。「心亂了不是?是否已經忘了初衷?」
尤秀的腳步立時一頓,轉過頭,斂盡臉上復雜的情緒,對著白依輕輕一笑道︰「給我查查雲娘這個人,還有,三房的資料我也想要了解一下!」
白依聞言,甜美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肅嚴的對著尤秀點了點頭,伺服尤秀上了車,身形一轉,消失在暖車旁。
浣夫人在大丫頭可兒的伺服上了車,兩個人都未發現白依已經不見。甚至連拉車的婆子都絲毫未察覺到。
車上很安靜,尤秀不說話,浣夫人也不敢說什麼。于是,在這種安靜又詭異的氣氛下,暖車駛到了亭院兒。
亭院兒門前有兩個四十幾歲的粗使婆子在那探頭探腦,應該是觀察尤秀她們的暖車,見車子行了過來,其中一個婆子立刻跑進了院子。另一個婆子沒事兒人一樣,同樣轉身回了院子。尤秀等人剛下車,五夫人便帶著一群丫頭婆子迎了出來。
五夫人是個冷淡的性子,二十八歲的她皮膚保養的很好,雖然容貌不是多美,但也是中人之資。一身紫色繡花百褶裙,將五夫人淡淡的臉襯托的高貴優然。
見到尤秀二人走了過來,五夫人很是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即使這樣,五夫人依然很美,並且是帶著一種悲涼的美,如一支即將垂敗的花兒一般。
幾人寒蟬了幾句,便進了亭院兒。
亭院兒,一共分三個小院兒。一間是正院兒,亭霜院兒。亭霜院兒是五夫人自己起的名字,五老爺也並不反對,就連柳老侯爺都什麼也沒說。另外一個院子叫亭冰院兒,最後一個是庫房,也就是亭金院兒。
亭院兒很冷清,一進入便能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哀愁,與陰冷充斥在冰寒的空氣中。加上進了院子就是霜院兒,這又是霜又是冰的,光是讀這兩個字都能想到五夫人是個怎麼樣的人,冷淡淡的。
五夫人本人無所出,只有兩房妾室孕育了兩女,四姑娘柳忻珍,五姑娘柳忻清。並未育子。不過,兩房妾室在生下兩個姑娘不久便得病而死。此後五老爺便在也沒有收過房納過妾。到不是說夫妻二人的感情多好,五老爺與五夫人性子都是較為冷淡的人。但五老爺也算是專情。
四姑娘和五姑娘的母妾均都是在五夫人嫁入柳府四年未孕,柳太夫人無奈之下,才讓五老爺收了那兩房妾室。
幾人魚貫而入了花廳,早已經有小丫頭將滾熱的茶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