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正茂 正文 第五十九章一任珠簾閑不卷,終日誰來

作者 ︰ 孔詞

這樣脆弱的華裳是她不從見過的,思聰愣在原處,也不知該走還是該留,只躊躇的絞著帕子,半晌嘆口氣,轉身低低喚了一聲︰「四小姐。」

華裳被這一聲細語呢喃叫喚的心頭越發疼痛,攥了她的手,只說︰「我知道你不明白,可是我當初是真心想嫁給他的,我算計了那麼多人,甚少想過算計他。自從知道他活著回來,我也再沒想過要嫁給旁人,毀了婚約拋了繡球,也只為消了別人橫插一杠的心思。可是到頭來……到頭來卻是我一廂情願了。」

她一句一句說的極慢,話語又低沉,思聰听了才知是為了應小將軍,然而言辭這麼少,一時間並不明白這兩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看著華裳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直覺感同身受,不免也跟著傷心起來︰「四小姐,憑他什麼樣呢,咱大不了不嫁就是了。」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的。」華裳搖著頭,素月分輝的眸中水光清瑩,泫然欲滴,「我爹跟我說過,他曾經救過我爹一命,故而結了這婚約。我以為,他會是個難得的大英雄。後來人人都說他戰死在沙場上,我那麼難過,還帶了你們去山上祈福,總算是盼的他活下來。那日他從清流館搶我回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可是一轉眼……就什麼都變了。是他殺死了方奉儒,是他幫著他的主子殺死了方奉儒,可笑我還傻傻的上了當,只以為是自己命硬。思惠,你知道我多恨他嗎?縱然他府上藏了別家的女子,縱然他娶我不一定是出自真心,這些我都不在乎,我憎惡的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這麼心狠,連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都不放過?」

她絮絮說了良久,思惠越發驚心,慘白著面孔,片刻才憶起她口中的方孝孺是誰。那是當年四小姐自第一任夫婿故去之後,老爺憐她傷慟過度,擔心壞了身子,故而相中了一位秀才。允他入贅之後,必當親生兒子一般對待,想著不要華四小姐嫁出去了,留在身邊照顧也是一樣。然而這一好心,卻辦了壞事,那個秀才既是不去進京趕考,便想回老家將老母親接過來,孰料半路就糟了橫禍,官府查了,說是死于山匪之手,一時不便剿殺。

便是自那一日起,華四小姐克夫的名聲就隱約傳出去了。

如今舊事重提,想不到背後藏了這麼一個故事,思惠一時間如冰水澆覆,陡然寒了身子。

華裳猶在嗤嗤的笑,斗大的淚珠終于掛不住,滑落下來,順著白皙的頸項一路滾進領子里,杳無蹤影。

「我當初還以為樓南是騙我的,不過是想從我這兒要到想要的東西罷了,豈知自己親眼見了親耳听了,才道是真。他騙我,他根本就是在騙我!」

說到最後,已然聲嘶力竭。

便是遠處站著的雪嬌雪雁都听出不對勁,紛紛探頭朝著這邊看來。

思惠被她嚇了一跳,忙挪了步子攔住後頭驚異的目光,遞過帕子方道︰「小姐,快別想那麼多了,或許是場誤會也不一定呢。」

「誤會?」華裳抬頭冷笑,「你方才不也听見了,那個小廝說了,他待那個蘇府的二小姐極為溫和,既如此,為何還要應了我的盟約?還不是因為另有所圖?」

「這……」思惠被一語問住,訕訕開口,「小姐也說了,是听小廝們說的,他們那起奴才,整日里狗嘴吐不出象牙,便是氣頭上誑了我們,也辨不清真假啊!」

華裳見她還在自欺欺人,哼了一聲,便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扭頭不再說話了。

雪嬌雪雁只看了半張素顏調轉過來,心里不覺都思量了一番。

到了午時,華裳因著早上受的那番委屈,端上來的飯菜又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徑自月兌了鞋襪,上床歇息去了。

思惠看她睡得沉了,才罩了香,落了帳子出來,把思聰拉去一邊,將方才的事說了個大概。思聰只听到方奉儒被殺一事,就驚得掩口咋舌,清白交錯的臉上滿是不信︰「應將軍當真如此劫殺了方秀才?」

思惠暗暗點頭,又支著手指噓聲道︰「小聲些吧,小姐剛睡。」

思聰了然,偏了一點身子,看著帳子里紋絲不動的背影,復又低低說道︰「我說怎麼這兩天四小姐的情緒總不大好呢,敢情是因為這檔子事。應將軍也真是心狠,好端端的為何殺了方秀才?難道只是為著娶咱們府上的四小姐?」

思惠看她一臉訝然,遂不做聲的摳著她的掌心,向外瞥了一眼。

思聰情知是要避開宮里的兩個耳目,只得忍聲不再追問。

日影斜斜的照進窗稜,雪嬌因為離得近,便過去拿了叉竿,把窗戶簾子放了下來。瞅著外頭無人,便把窗戶底下的纏枝花盆挪動了一個位置,方轉身回來。

一時,自有人看見了過來,翻動花盆,撿起一個紙條去了。

室內暗黃,李顯負劍立在男子的後頭,看了半日才道︰「二爺,可看出什麼來沒有?」

男子便撐著下巴,閑閑的扣著手指︰「怎的沒看出來?也該是我們好運,應府的小廝氣頭上說漏了嘴,倒坐實了樓南跟她說的那番話。而今從雪嬌的回信看來,四小姐這會子正對應扶唐起疑呢,只不過火候燒的還不夠,只出去了一趟就回來,不像是她華裳的作風。李顯!」

「屬下在。」

「你去一趟,把當初開封府衙審理方奉儒案件的入庫冊子拿來,這一回定然讓她死透了心才好。」

李顯聞說不由哎了一聲︰「南公子原是把這事告訴四小姐啦?」

「嗯?」樓刃瓷不明所以的斜睨著他,「要不你以為是什麼事?」

李顯混沌的撓頭︰「我還以為只把蘇家庶女的事情告訴她了呢。這會子說破這件事,萬一鬧大了,不妥吧?」

那有什麼不妥?樓刃瓷嗤聲笑道︰「你何時膽子變得這麼小了?讓你去,你就去,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如若不是宮里步步緊逼,把貴妃娘娘都抬了出來,動用了家信訓誡我們不得認下這門親事,你以為我就願意這麼快就讓好戲開鑼嗎?」。

「什麼,大小姐寫信回來了?」李顯吃了一驚,自從樓念慈晉封為妃之後,未防君王猜忌,樓相已是千叮嚀忘囑咐過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與樓家書信來往。這些年,樓念慈越走越凶險,直至升到了皇貴妃的位置,但仍是嚴格听著樓相的教訓,素日連個傳話的人都不派一個過來。何時樓相進宮面聖了,才會偷偷打點了宮人傳出一兩句話來。

現在竟然只為了認親一事,就貿然寫了書信來,宮里看樣子是真的要不太平了。

想了一想,腦袋倒是沉沉的發脹,不免晃了兩下,樓刃瓷見了只是好笑,忙擺手道︰「不用你多想,快去吧,這忙活忙活都要到傍晚了。」

李顯也知自己不是坐籌帷幄的人才,呵呵笑了兩聲,便出去辦事了。

這一覺睡得實在長久,思惠思聰知她有心事的時候,最不喜旁人打擾,由是也不上前叫喚。結果待到華裳自己醒來的時候,屋里已經是燭火通明了。

思惠彎腰扶著她,命思聰拿了大褂披著,正要去取衣服來,華裳卻坐在床沿擺了擺手道︰「先不忙穿,端些羹湯來吧,餓得慌。」

思聰見她如是說,由不得笑出聲,被思惠白了一眼,才止住,出去尋了個小丫鬟端湯去了。

趁著梳理的功夫,思惠細細打量了一番,眼楮是剛哭的,微微有些紅腫,然而面上氣色卻是好些了,如同新荔,映著燭光,稍稍透出一抹紅來。

喝完羹湯,華裳心里總算是舒坦了一些,長嘆口氣,不似哀怨,倒像是想通了什麼一般。見著思惠思聰還在牢牢盯著自己看,華裳不覺伸手捧住臉,嬌嗔一聲︰「看我做什麼?以前沒看過?」

思惠思聰這才抿唇笑了,香肩顫動,看的華裳也噗嗤笑開。

半晌,才兜著身前的裙擺道︰「到底是多年沒這麼哭過,這會子只覺羞人的很。你們兩個也听著,從今以後,就當今兒的事沒發生過,日後見了老爺大爺大女乃女乃,也只做不知道。但凡傳了一星半點兒出去,我可饒不了你們。」

「是啦,是啦,我的四小姐。」看她有心玩笑,思聰便湊趣說道,「我們可是什麼都沒看見,就你一人再那兒嘮叨不停。」

「促狹鬼!」華裳看她作怪,不免沒好氣的嘟囔一句。

話畢,回首看了外頭,烏墨一般,黑的駭人,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淵谷,而她卻仿佛孤身站在了懸崖邊上,一個不查,掉下就是粉身碎骨。

然而,就是這樣的無助,她也想要盡力拼一拼,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誰手,終是要還給那些冤死的人一個公道,就不信這天黑了就再沒有天亮的時候。

PS︰又到了要票的時候,話說每次這個時候我都很糾結,因為不好意思,但是又不能不要,因為乃們太邪惡了,人家以不說話,看看就走人了,連個收藏都木有。所以,今天給個痕跡好不好咩?收藏啦票票啦隨便你咯!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芳華正茂最新章節 | 芳華正茂全文閱讀 | 芳華正茂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