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正茂 正文 第八十章青鳥的佔卜

作者 ︰ 孔詞

卻說華裳回了房,也是一宿不曾好睡,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里全是淡忘了許久的過往。溫文儒雅的二少爺,高深莫測的萬歲爺,再加上一個狂妄自大的小將軍,她自個兒都覺得頭大如斗。

原以為是今生再不會相見,卻不想偏偏天意弄人,那麼多條街,那麼多個人,唯有他們最終還是撞在了一起,心里竟說不上是何滋味。

她這樣的動靜,自然驚醒了思惠,誤以為是夜里受寒,少不得起身下床走到床沿小聲的叫喚了一聲︰「四小姐?」

華裳睡意朦朧,偏轉身子起來。思惠從帳子外隱約可見她窈窕的輪廓,耳邊是輕若蚊蠅的嘆息︰「思惠,恐怕我們的悠閑日子要到頭了。」

「四小姐這話是怎麼說的?」

思惠壓低了聲音,看著華裳已經往里頭挪了挪身子,情知她是讓自己坐過去,便掀開帳子隨她窩在一處。

華裳小聲的湊近她耳畔,將心底的憂慮說了一些︰「當日咱們逃的時候,整個京都都雞犬不寧,到處是巡查的金吾衛和期門軍。雖說好不容易得了西岳王的庇護到了西岳,但保不齊有心人下山去尋尸首,倘或一無所獲必會生疑我是否真的死去。既然小將軍都能找到我,就怕要不了多久,我們的行蹤就會敗露,到時定生是非。」

「咦?」思惠悄聲疑惑道,「咱們不是還有西岳王當靠山嗎?干嘛還要怕他們?」

「你傻呀!」華裳哭笑不得的點著她的額頭,「你以為我不敢隨著姐姐回宮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怕到時候西岳王與應扶唐認出彼此的身份來,拼個你死我活?這些年西岳與大唐勢同水火,你又不是沒有耳聞過,我怎麼敢在這個時刻再生事端?而今之計,只有拖延下去,尋找機會在甩開那個小將軍了。」

思惠看她說的鄭重,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四小姐,你當真不喜歡那個小將軍啊?奴婢今兒看他對待四小姐也是極好的,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懂什麼?」華裳冷下臉嗤笑道,「他對我好那是別有所圖,你真當你家小姐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趁著是在西岳國內,咱們總得為自己將來打算打算。」

「怎麼打算?」思惠眼皮直跳,隱隱有些不安的問。

華裳抿唇輕笑了兩聲,神秘兮兮的拉住她︰「你靠近點,我告訴你怎麼做。」

晚風從窗戶外呼嘯而過,暗黃的室內,跳躍的火苗越燃越低,直至覆滅,余下漫天漆黑。蔥白的牙帳里,嚶嚶的人語也漸漸沉寂。夜色像是最華麗的帷幕,裹緊了長街盡頭的那遙遙矗立的酒樓,一點一點孕育出光明的晨星。

由于昨日鬧得太過厲害,橘梗算是結實的睡個好覺,起來的時候幾乎日上三竿,里外尋覓一圈,才知華裳他們早已出了門,把她欲要問個明白的心思打擊的一干二淨,氣的差點把門檻給踢爛了。

華雲蘇秀秀只當她與華裳又鬧了別扭,哄了兩句也就作罷。

應扶唐跟在華裳身後,簡直要怕了這個小姑女乃女乃了,擺明是存心刁難他,昨兒已經從頭到尾逛了個遍,今兒她怎麼還有這麼大的興頭出來?

皺眉盯著前頭歡快的背影撫額哀嘆,再怎麼不樂意也只好跟上去,誰讓自己現在孤軍作戰呢。

華裳勾起的唇角越發的張揚,臉上笑容明媚四射,就連走在她身側的思惠都覺察出她不同尋常的好心情來,少不得笑問道︰「四小姐怎麼這麼開心?」

「能不開心嗎?看著別人吃苦,總比自己吃苦要好受的多呢。」華裳嘻嘻的笑,從昨晚應扶唐強撐著的表情,就可知他對于逛街的事情是厭惡透頂,只不過擔憂她耍花樣,才一路跟到底而已。如今既是要想法子甩開他,總歸要從他最厭惡之處下手,最好能讓他一听到出去就避如蛇蠍才好呢。

「別忘那麼多了,快走,快走」

說罷,直直牽起思惠的手,華裳不管她願不願意,強行拖著她走到一個擺弄鳥籠子頭戴網巾的男子面前,指著一排溜整齊擺放的木牌問道︰「你這個是干嘛用的?」

男子抬起頭慢吞吞看了她一眼,才不疾不徐的回答︰「佔卜」

嗯,不會是听錯了吧?華裳與思惠相視困惑,佔卜能用個鳥籠子干嘛?

大概是看出了她們二人的不解,佔卜師抓了一把小米喂到鳥籠子里,才正色看著他們說道︰「沒有錯,就是佔卜此鳥名為青鳥,傳說中能知福禍避凶險,小姐若是不信,不妨試上一試。」

「知福禍避凶險?這麼神奇?」華裳顯然不足為信,搖了搖頭道,「平日里那些走街串巷的騙騙人也就罷了,好歹有兩片嘴皮子的勾當。你這個東西,讓你說也不能說,唱也不能唱,我倒不信它這麼神靈」

說罷,拉著思惠就要走。佔卜師也不多留,只在她身後低聲冷笑了幾句︰「看小姐的面相,我也為會與那些凡夫俗子不同,而今看去也不過如此,反而比他們俗上加俗」

「你什麼意思?」

華裳聞言猛然回身,一介小小的佔卜師竟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且不說膽量如何,單是這話語就足夠讓她惱火。

俗怎麼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的人多了去了,哪怕她俗的全天下都遠近聞名,又與他何干,輪得到他說三道四的?

憤怒的眼刀子直摔向那一人一鳥,似是沒料到她能回頭答話,佔卜師愣了一愣,卻陰沉笑道︰「小姐即使不算命,又何必在乎小人的一句無心之言。得罪之處還請包涵,請小姐別處看看吧。」

這人真是奇了怪了華裳咬唇嘟囔一聲,方才說讓她算命,如今她要算了又擺明了趕她走。當她是狗嗎,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如此一想,還真是不走了。重新拉著思惠坐回到佔卜師的鋪子里,冷眼瞧著應扶唐也跟在後頭,華裳一招手,沖著他道︰「你也進來,咱們一塊听听,這鳥能說出什麼人話來」

「小姐言重了」佔卜師人雖年輕,難得度量深沉,華裳如此的口不擇言,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句淡淡回復。

應扶唐看著他,不免也勾起了好奇,隨著華裳坐下,伸手彈著鳥籠上的金邊笑道︰「這鳥能算命,別是吹牛皮到最後圓不上場啊」

佔卜師笑著噤聲,伸手將鳥籠上的金扣掀起,朝向華裳點點頭,示意她將手伸進去。

華裳半信半疑的照著他的吩咐做了,只見那鳥兒果然通了人性一般,蹦到了她的掌心里,尖尖的嘴巴在她手中點來點去,逗弄的華裳一陣酥麻,一時忍俊不禁。

過了半時,鳥兒似乎咦完成了任務,蹦下了她的手心,在籠子里撲閃著翅膀跳動不停。佔卜師這才微微一笑,將木牌移到鳥籠的開合之處,看著那鳥兒蹦過來,極為迅捷的叨起一張扔了出來。

華裳下意識的撿起來,欲要拿出看了,卻被那佔卜師伸手攔住,接了過去。

良久,才嘆息道︰「小姐好富貴的命,只是糾葛繁多,反生煩惱。」

「咦?」思惠乍然吃驚,攥緊了華裳的衣袖道,「小姐,他算得好準,你可不就是大富大貴的命」

「廢話,你都叫我小姐,就是瞎子也該知道我富貴了」

縱使過程看的精彩,華裳還是不大相信,低眉訓斥了思慧一番,看著應扶唐也是一臉的若有所思,忙插了話道︰「喂,你說的太籠統了,听著不算還有什麼?」

「還有麼?」佔卜師捏著木牌沉吟,良久方看著她與應扶唐道,「這佔牌上說,小姐今日必有血光之災,然而卻不是出于自身,而是出于親近之人。依小生之見,你的這個婢女面相平和,一生並無波瀾,倒是小姐身旁的這個隨從,眉寬眼闊,是個難得的人中龍鳳之才。怕是這血光之災,就是由他而來。」

「簡直荒謬」應扶唐听得幾乎變色,不得不說這個年輕男子的眼力當真結實,他已經刻意放低了身段,不想還是沒能躲過去。袖子里的匕首蠢蠢欲動,應扶唐壓住急躁,冷笑道,「我的使命就是保護小姐不受傷害,又豈會給她帶來血光之災?可見你這個以鳥為卜的噱頭果真是欺哄世人罷了。還是快些收拾滾蛋吧,省的前頭算過的人回來找你的麻煩。」

他故意說得凶神惡煞,豈料那佔卜師竟是絲毫不怕,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平淡起來︰「呵呵,公子何必這般大動肝火,你與這位小姐是何關系想必你比小生更清楚,小生只是好心提醒罷了。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還望你能與這位小姐有個善果,方為上策。」

呃?掌心無端冒出一層薄汗,別說是應扶唐深感不可思議,便是華裳都覺納罕,這鳥果真如此神奇,竟能算得出他二人曾有一番難言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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