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正茂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如陷泥沼

作者 ︰ 孔詞

南書房行走?樓刃瓷無聲一笑,這個官職還真是妙極。凡在朝中為官者,皆知南書房原是翰林在內廷侍候皇帝讀書和做機要工作的地方;而所謂的「行走」,是指本來有官職而被派到其他機構中辦事;那麼,南書房行走,便是指原來有翰林一職,而被派到南書房中去執勤。凡入直南書房的翰林,其正式官餃,稱為「南書房翰林」,也叫「南書房行走」,此乃仁祖初登帝位的時候,為了加強皇權、鞏固皇家統治而而特地設置的宮廷御用機要秘書機構。

只是如今新帝即位,早已另行設置了軍機處代替曾經的南書房,而南書房行走也逐漸失去了中樞機要秘書機構的作用,成為專門侍奉皇帝讀書消遣,專司文詞書畫的文學侍從。眼下皇上分封自己這樣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職位,還真讓自己沒得說的。

心里雖是暗自思忖,樓刃瓷仍是不動聲色的跪拜下去,叩謝隆恩。

唐明煌亦是平和的喚他平身,二人的第一次交鋒到底打了個平手。念及華裳還在此處等著他發落,唐明煌不欲在這時與樓家鬧翻臉,只讓馮德祿進來,領了樓刃瓷出去,只說是自己吩咐他有事。

馮德祿心里多少明白一些,皇上這麼說,他也樂得這麼認為,忙領命帶了樓刃瓷出去。

華裳原本就揪著一顆心,深怕唐明煌回過神來跟她算賬,見馮德祿進來,便慌張的就要跟著一塊兒走開。只是步子還沒邁動,就听得那個年輕的君王低沉一笑,卻是無限嘲諷︰「想活命的話,你就走一步給朕看看。」

華裳無語凝噎,愣在了原處,只剩下擺弄著衣角,示軟服輸。

唐明煌強壓的火氣不住上揚,看著她低垂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又不免覺得好氣好笑,足忍了半柱香的功夫,才開口道︰「把頭抬起來,難不成讓朕對著你的腦袋說話?」

華裳聞言忙直起身子抬頭,看著自己面前俊挺溫潤的帝王,被自己氣到眉發高豎,踟躕片刻才小心翼翼試探著說道︰「並不是我與他私通的,實在是有人欺哄我過來……」

「有人欺哄?」唐明煌冷笑連連,搖著手里的香囊,道,「你該不會跟朕說,連這個都是有人欺哄你寫出來的?」

「那個……我……」華裳理屈詞窮,皺緊了眉頭,也不知從何說起。

唐明煌無端嘆口氣,他與她明明只是隔著半步的距離,可有時候真就覺得遠在天涯,相離海角。什麼時候,她才能明白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該是如今的這個樣子?想不到,今生第一次的無力竟是這個女人帶來的。早知道如此,當日他就不該心存好奇,命人找尋出那幅畫來。

額角微微輕跳,知道眼下與她越說越亂,唐明煌便把這件事翻過去,只伸出了手道︰「還不快些過來,再不出去,宴會都要散了。」

華裳似是不解,猶疑著不敢伸手︰「你不怪我了?」

唐明煌氣極反笑︰「你以為這是怪罪你的時候嗎?等著吧,筵席散去之後,朕好好地跟你算今天的帳。過來」

華裳更加惶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卻被唐明煌不耐煩的拉進懷里,順手幫她理平了前襟的褶皺,無奈嘀咕一句︰「偷吃也不知道擦嘴,倘或真要穿成這樣出去,宮里的規矩定要你好看」

華裳知他還在氣頭上,便把往日的囂張乖戾統統收起,任由他嗦,倒是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再說。直把听見吩咐進來的緋荷紅杏等人唬個結實,都以為容妃娘娘是真的改了脾氣。低著頭暗自相視一番,忙把華裳的發鬢綰好,隨著他二人從偏殿出來,照舊往乾清宮赴宴去。

卻說馮德祿送了樓刃瓷出來,少不得要追問幾句。他們舊年原在宮外見過幾次,彼此而言都不算陌生,樓刃瓷又是天生的放浪性子,隨他怎麼問,終歸是吐不出一句實話來。到最後,馮德祿也只得死心,安然的送他回了乾清宮,仍是在末位就坐。

各宮妃嬪雖然初時都把心思放在了宴請上,可自從唐明煌退席之後,難免引起諸妃猜疑,兼之華裳也不在列中,便有傳言他二人是避開眾人自享其樂去了。淑德二妃因是輔佐華裳掌持宴請事宜,太後听著傳言越發的不像話,擔憂臣工听到有辱皇室尊嚴,不免叫了二人過來盤問一番,皆說不知去了哪里。

又有孟昭儀張良娣于美人等,因與華裳坐的較近,又見是被一個略有品級的小太監叫了出去,也只當是唐明煌的主意,越發對華裳的專寵艷羨嫉恨。孟昭儀惦記著自己派出去的小太監事情辦得如何,倒一時不曾與張良娣碎語,只有于美人大抵是進宮時日不久,年紀輕又受過眷寵,受了張良娣三言兩語的挑撥,一顆心思激蕩不住,單等著華裳回來尋一番是非。

可巧華裳與唐明煌又是並肩而入,于美人見狀不覺一哼,瞧著華裳面色潮紅的歸入座位,笑了一聲,故作高談闊論說道︰「諸位姐姐,難得今日宴請的熱鬧,妹妹突然想到了一個笑話,要博姐姐們一笑,不知說得說不得?」

張良娣明白她有心要讓華裳出丑,忙接了話道︰「于妹妹只管說罷,也讓我們樂一樂。」

于美人玉面微仰,艷若桃李的雙頰半含譏諷笑道︰「說起來這個故事還真是有趣。方才我見一個唱戲的小廝頭上戴了頂綠帽子,姐姐們可知這綠帽子是何來意?」

眾人皆笑著說不知,于美人又道︰「這原是坊間的玩笑話,說是有個婦人在家偷漢,不料丈夫突然回家.那婦人情急中將情夫藏于床底.丈夫見妻神色有異,心中生疑,環目四顧.做妻子的心虛,假言田頭秧苗缺水,要丈夫立即下地澆灌,以支走親夫.由于害怕親夫看見床底露出之情夫衣角,便借口外面日頭毒辣,將半個西瓜皮扣于親夫頭上充當遮陽草帽,以蒙住親夫眼楮。丈夫出門逢人嘆息曰:‘今日倒霉,被老婆戴了綠帽子了.‘知情者無不掩口竊笑.便是這綠帽子的由來了。」

說得眾人無不會意笑成一團,張良娣更是笑不可抑,忙叫孟昭儀幫忙揉揉肚子,逗得心思不寧的孟昭儀也跟著笑個不停。華裳此刻才知她話語奚落的是自己,唇齒間溢出一聲冷笑,卻不見惱,端正的坐在位子上,只跟著眾人一塊笑道︰「美人說的當真是有意思極了,只不過他人床第之間的事,美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于美人笑聲驟然而止,自是明白華裳話里話外的意思,不覺哼聲道︰「自古志怪奇談,難道只有親身經歷過的才知嗎?無非是眾口相傳道听途說而來,姐姐何必當真?」

「哦?」華裳嘴角噙笑,慢慢轉過頭來,直視著她道,「既然美人都說是道听途說,看來真是不足為信了,下次再要說個笑話,好歹說個有依據的。說了這些來,知道的是說美人有心逗我們一樂,不知道的還以為美人見識淺薄,只拿坊間俚語做歔頭呢。」

說罷,袍袖輕甩,命人換了茶來。

于美人讓她說的氣不能言,一旁陪侍坐著的淑德二妃見這二人已然有斗氣之像,深恐驚擾了太後與皇上,反倒累及自身,忙止住眾人笑聲,拉著華裳開解道︰「容妃妹妹切莫當真,于美人也不過是要給我們解乏罷了。」

華裳如何不知道她們的意思,只是于美人對自己而言不過是還能蹦幾天的蝦蟹罷了,倒還不至于放在眼里。由是冷笑了一聲,也就作罷,只余了于美人張良娣猶自不平。

一時有隨侍在側的宮婢將後頭的玩笑之事說給了唐明煌及太後,母子兩個難得心意相通,齊齊笑著搖頭,且不去理會,心里只想著華裳那樣的脾氣,若說吃虧,也定然吃虧不到她頭上去。

不時到了皇帝賜茶的時間,眾人要跪叩,司儀授茶,眾人將茶飲畢,又有大臣至御前祝酒,唐明煌含笑飲了幾杯。思及華裳方才離席並不曾吃的多少東西,遂在自己面前挑揀了幾樣小菜,欲命馮德祿端過去。忽然想起宮婢來報的笑話,又恐再給華裳招惹是非,余光里恰看到滄瀾竟在授茶的隊伍東張西望,便知送香囊出去的定是她無疑。

一時好笑,招了手叫來馮德祿,讓他悄悄的把混跡在太監里的滄瀾找過來。馮德祿聞說這事,笑也不是氣也不是,自個兒眼皮底下看著的,倒還能出亂子,不得不說華裳與滄瀾二人使得好計謀。悄然隱身從帳子後退出去,眼瞅著滄瀾捧著茶盤從殿里頭出來,馮德祿忙躲在柱子後咳嗽了一聲,看她轉頭,才伸手打個手勢。

滄瀾不料這會子就被人揭穿出來,眼角跳了一跳,情知躲不過去,只得往馮德祿那里走過去,笑道︰「你怎麼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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