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頭暈,那就對了。你要是不暈,怎麼對得起我那一百兩銀子一包,平常都舍不得用的生死醉夢?你要是不暈,我怎麼辦事?我怎麼送你去請功?
魏少心中笑得跟偷腥的貓似地,口中卻故作關心的道︰「哎呀,就喝了一杯酒,怎麼就醉成這個樣子?這可怎麼好?賢弟你住在哪兒?要不然愚兄送你回客棧休息休息?」
「回去休息?恩,這樣也好!」蒙琪有氣無力的點點頭,這時候的他,頭越來越暈,連眼楮都睜不開了,只有腦海里還僅存著一絲清明︰「小豆子,你去找一輛馬車吧,送我回紫苑!」
找一輛馬車?這個時候?被點到名字的小豆子,神情一滯,臉上出現一片為難之色,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天都這般時候了,讓他上哪兒去找載人的馬車?難道讓他背著這位小少爺走回去不成?
「他住在紫苑?那你是……」
魏少的心里一跳,紫苑隸屬于哪兒。他可是清楚得很,那可是由城衛軍大隊長任破鋒,親口下令不得騷擾的高升客棧啊!
「恩,回魏少的話,小的小豆子是高升客棧紫苑的管事,這位小少爺就住在紫苑,因為他找不到歡館,才讓小的帶路的!」
小豆子恭恭敬敬的躬身回話,這魏少是什麼人,他可是清楚得很,那可是未來魏家的繼承人啊,他一個小小的伙計,又怎麼敢不言語恭敬些呢?
哦,高升客棧的伙計?魏少皺了皺眉,看來想好的計劃,要更改一下了,如果是別人,殺了也就殺了,可是這高升客棧的人,殺了麻煩,那就留他一條命好了!
想到這,他的眉頭舒展開來,溫和的笑了笑,道︰「小豆子,不用發愁,魏少我的馬車在外面,我送你們回紫苑吧!」
「好。如此多謝魏兄了!」蒙琪閉著眼楮有氣無力的道,他的神志已經越來越模糊了,就像一線輕煙,游離飄蕩著,斷斷續續、時有時無,仿佛被風一吹,就能飄散似地。
有馬車了?小豆子心里一喜,雖然,這位小少爺身體瘦削、單薄,他背著走過兩條街,回紫苑應該不成問題,可怎麼說那也是一個大活人啊!勞累肯定是在所難免的。
現在好了,踫上魏少這個好人肯幫忙,那自己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多謝魏少!」他的神情明顯一松,滿臉喜色的躬身道謝。
「不客氣!嘿嘿……」魏少皮笑肉不笑的應付著,幫忙?好人?他要是知道自己在小豆子心中的形象,他絕對會大笑出聲。
他是在幫忙不假,只不過他幫的可不是這個昏昏欲睡的蒙琪,更不是小豆子,而是在幫任家,幫他自己。以及他所在的魏家的忙。
「雲水,今天就到這吧,我改日再來,結賬吧!」對著又恨又怨的雲水一招手,魏少掏出兩張銀票遞了過去︰「我的五百兩再加上這位兄弟的一千兩,一共一千五百兩吧,給你!」
這魏少今天怎麼跟變了個人似地,這麼大方,不但真的跟那小子一笑泯恩仇,還大出血替那小子結賬,今天的太陽莫非是從西邊升起來的?還是說這魏少有什麼陰謀?
看著反常之極的魏少,雲水的臉上閃過一抹異色,只不過,這抹異色來得快,去得也快,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只要把銀子給我就行,其他的關我什麼事?
「好啊,那就多謝魏少慷慨了!」他毫不客氣的抓過銀票,滿臉充滿了公式化的笑容︰「歡館歡迎您下次再來!」
「小豆子,抱著他,我們走吧!」魏少的笑容里帶著前所未有的輕快,歡喜,和迫切,是的,他從沒有過這種迫切的心情。
真是太好了,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所設想的那樣,順利發展著。只要再用幾分鐘,他的目的便實現了,到那時,一個更強盛的魏家即將誕生。
可是,他卻忘了一個人,姜家大少!
「慢著,魏少請留步!這小子和我們姜家有仇,魏少也知道,能不能將這人交給我們姜家處理?」姜大少陰沉著臉擋在他的面前︰「至于剛才所花費為的銀子,我們姜家願意還以十倍,魏少以為如何?」
這小子在聚賓樓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打傷了姜家的人,于情于理他都要報這個仇。而現在,無疑就是報仇的最好時機!他絕不會讓如此良機與自己失之交臂的。
十倍的銀子?就為了要一個人?由此可見,這姜大少對這個傷了姜家顏面的人,是多麼的痛恨,和勢在必得,說實話,如果不是魏少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他很可能就答應下來了。
可是現在不行,十倍的銀子,那才哪兒一點啊?只要他把人送交任家,所獲得好處何止十倍。很可能是百倍、千倍、萬倍……甚至更多。
「姜大少,很抱歉,人,不能交給你,不過,你盡管放心,一個人的命是注定的,該如何就如何,就是我也改變不了!」
一句話說到一半,魏少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神秘之極的微笑。沖著他眨眨眼,道︰「只要最後的結果是你想要的就行唄,你為何非得拘泥于過程呢?」
讓我放心,結果是我想要的?不要拘泥于過程?難道是……這位魏少另有打算?姜大少心中一動,馬上就想通了這句話里包含的真實意義。
「小豆子,我們走吧!」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模樣,魏少沖著他點了點頭,報以心照不宣的微笑,拎起蒙琪的小包裹,招呼小豆子一聲,一馬當先的向外面走去。
這個魏少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听著有點不對頭?他不會對這位小少爺沒安什麼好心吧?小豆子有點懷疑的看看魏少那離去的背影,心里猶豫起來。
跟著他走吧,萬一這位小少爺真出什麼事,怎麼對得起他先前對自己的知遇之恩?不跟著走吧,他看看臉色陰晴不定的姜大少,以及一眾臉色不善的少爺公子,不由得心里一激靈,趕緊抱起蒙琪,快步追了出去。
走吧,走吧!反正走不走都活不長,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一樣的!這一次,姜大少沒有再攔阻,相反的,嘴角上還綻放出一朵意味深長的微笑,並輕松愜意的吟了幾口香茶……
他現在已經證實了,這個魏少恐怕跟自己是一樣的心理,只不過他用的方法跟自己不同而已。
但是,他敢肯定,不管這魏少打的什麼主意,這個小子都絕對活不了,這不就行了,就像剛才魏少說的,只要結果是自己想要的就好,管他過程如何?
等到小豆子出了歡館的大門,就看見門口處已經停了一輛豪華之極的馬車,拉車的是四匹神駿非常的紅馬。雖然算不上什麼千里馬,但是也絕對也是價值千金的好馬。
這還不是最特別的地方,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馬車的車體外面,通體都貼著一層薄薄的金箔,車廂的四周各有一個突出的「魏」字,也是用純金鑄就的,在八角琉璃燈那皎潔的燈光下,更顯得金光閃閃,富貴逼人。
一個一身黑衣打扮的男人,懷里抱著馬鞭,目不斜視的站在一身錦衣的魏少身後。「小豆子,上車吧!」看見他們出來了,他招呼一聲,當先鑽進了馬車。
「魏少,小的……小的想想還是不麻煩您了,反正離得也不遠,小的自己背回去就好……」看著那晃得眼楮都睜不開的馬車,小豆子費力的吞了兩下口水,有點不安的道。
話音還沒落,便感覺連同懷里的蒙琪,竟然被人一把托起,隨後咕咚一聲,四腳朝天的落在地上,下一刻,便感覺身下似乎在移動,想必是被那名車夫,給扔到馬車上來了。
沒進馬車之前,他就覺得那金光閃閃的馬車已經夠豪華的了,等到看見馬車的內部,他才知道,到底什麼才叫豪華,不,應該說奢華!
馬車的車廂是用一種特殊的香木制成,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讓人心曠神怡,香木上繪著姿態各異的仕女圖,看起來栩栩如生。
腳下是大紅的長毛地毯,踩在上面,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樣松軟,一張矮榻上鋪著精工細作的墊子,一張楠木小幾就放在離矮榻觸手可及的地方。
一盞做工精細,價值不菲的八寶琉璃燈,掛在車箱的頂部,是整個車廂都沐浴在皎潔而柔和的光暈里。
「臭小子,你母親沒教你,少管閑事,才能長命百歲嗎?」。就在他正滿心驚異的打量間,下頜忽然被一只手惡意的捏住,隨後,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再抬頭看時,卻見一張陰沉之極的臉,突然放大似地出現在眼前,「魏……魏少!」他駭了一跳,聲音只打顫,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不錯,是魏少我,你小子最好識趣點,不然的話,我不介意做掉你,反正也沒有人知道是不是?」魏少聲音陰冷的警告道,松開了掐著他下頜的手,在他臉上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
遭了,大事不妙啊!小豆子只覺得腦袋里轟的一下,看來他的感覺並沒有錯,這魏少確實跟那位姜大少存著一樣的心思,都想對這位小少爺不利!
可現在才明白過來還有用麼?他和那位倒霉的小少爺,現在都已經落到人家手上了,生、死還不都在人家一念之間嗎?
他能說什麼,求情麼?那是痴心妄想,他人微言輕的說什麼又管用麼?搞不好連自己的小命都丟了,唯今之計,只有乖巧的听話,或許還能尋到一絲生機!
「是,是,小的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他趕忙堆起一臉諂媚的笑容,不迭的搖了搖頭。
「哼,這就對了,算你小子識相!」仿佛早就算準了他的回答,魏少只是滿意的哼了一聲,看了昏睡不醒的蒙琪一眼,便將眼楮閉上了,身子往後面松軟的靠墊上一靠,懶洋洋的吩咐道︰
「到高升客棧的時候停一下,把這小子扔下去,然後去任府。」
「是,少爺!」車廂外那名車夫,冷漠而沒有任何感情的應了一聲,馬鞭在半空挽了一個鞭花,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馬車便向著高升客棧的方向急馳而去。
歡館距離高升客棧只有兩條街,說起來一點也不遠,他這拉車的紅馬又神駿非常,所以,一會兒工夫便到了紫苑的門口。
「少爺,高升客棧到了!」黑衣車夫古井無波的聲音傳來。
到了?小豆子身子一震,雖然魏少已經說過要放過他,可他還是一陣沒來由得緊張與不安。正自緊張中,只感覺脖頸後被人打了一下,隨後,他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車簾一開,昏迷不醒的小豆子呈拋物線狀被隨手拋了出來,「走,去任府!」仿佛做了什麼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魏少拍了拍手,淡淡的吩咐一聲。
「是,少爺!」車夫冷漠的答應著,鞭子一甩,馬車再次行動起來,只一轉眼,便消失在夜幕中,地上只留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他一動不動的就像一塊長長地石頭。
夜色如水,月光清冷迷蒙,也不知過了多久,地上那塊靜止不動的石頭,也就是小豆子忽然動了一下,緊接著他申吟一聲,揉著還有些疼痛的頸後,慢慢的坐起身子。
哎呀,糟糕,我不知昏迷了多久了,那位小公子想必早就被魏少送到任府去了,恐怕凶多吉少啊!忽然想起被打昏之前魏少說的話,他趕緊從冰冷的地上一躍而起。
從地上一蹦起來之後,心急如焚的他,無形之中把速度提升到了,他所能達到的最快程度,砰地一聲粗魯地撞進紫苑的大門,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來到了正房的門口。
就在他曲起手指,剛要敲門的時候,忽然有些猶豫起來︰到底要不要敲門?要不要把那位小公子出事了的消息,通知住在里面的那位公子?
敲門吧,實話實說吧,這些客人們就算再厲害,也頂多住幾天便走,而自己還要繼續留在京蘭城,那魏少、魏家,以及任家都萬萬不會饒了他的。
一想起那些慘死在任家手底下的人,心中的恐懼便被無限的擴大,全身都似乎被凍成了透心涼,那就不要敲門,就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回去休息吧!
不,不行!剛剛興起的念頭,馬上就被自己推翻了︰
那位小少爺對自己可夠意思,不但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而瞧不起自己,還給了他跟那些有錢的少爺公子們一樣的尊貴待遇,讓他的夢想變成了現實。
如果他真的就這樣不聞不問,他怎麼對得起這位對他禮遇有加的小少爺,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不,他不能這麼自私,這位小少爺的下落只有他知道,如果他不說,如果去救得遲了,這位小少爺因為這個而喪命的話,那他豈不是這一輩子,都要生活在愧疚和懊悔之中麼?
想到這里,他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顧忌,急忙用力的拍響了房門,啪啪的拍門聲在寂靜的夜里,傳出去老遠,听起來那麼的清晰。
這又怎麼了?大半夜的這麼急的叫門,明天說不行麼?一直守在諸葛無情身邊的雲籮,雖然不高興有人深更半夜的打擾,卻也不得不前去開門。
因為他听著那敲門聲已經愈來愈急了,如果他再不去開門,這敲門聲很有可能會一直繼續下去,直到把整個紫苑的人都吵醒,都出來為止。
「好了,我出來了,別敲了,說吧,什麼事?這麼急著敲門,給我個充足點的理由!」看著站在門口的小豆子,他語氣不善的問。
「公子,出事了,出大事了!」小豆子一見門開了,焦急地道︰「你們的同伴,就是年紀最小的那位少爺,出事了,你們快點去救他吧,去晚了,恐怕他就沒命了!」
年紀最小的?是蒙琪?他出事?在房間里睡覺能出什麼事?還要我去救,真是笑話!雲籮有些好笑的搖搖頭︰「小豆子,你是不是做了一場噩夢啊?如果是,那麼現在夢該醒了……」
「沒,我沒做夢,是真的,那位小少爺被魏少用酒迷倒了,現在已經送到任家去了,如果你們再不去救他,他的性命不保!」小豆子打斷了他的話,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可是他越急,那話就說得越是顛三倒四的,非但沒有讓雲籮听明白他的意思,反而把雲籮弄得就跟在七彩通道里的感覺一樣,暈的頭如斗大。
什麼魏少?魏少是誰?蒙琪怎麼會認識他,他又為什麼要用酒迷倒蒙琪?然後還要送到任家去,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怎麼越听越糊涂啊!是不是這小伙計在講故事啊!
「好了,好了,小豆子,你是不是要給我講故事啊,那就進來講吧,反正長夜漫漫,怪無聊的,听听也好!」他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郁悶之極的就要進門。